赵陌并不关心秦锦春如何,他连她长什么样都没什么印象了。『不过秦含真平日里与他聊天,曾提过两位堂姐妹的事儿,因此他知道她与秦锦春关系挺好。既然是秦含真在意的人,他便也跟着操一下心。
“四姑娘应该没有你想的那么惨。”赵陌微笑道,“她虽不大得宠,但也没什么人故意与她为难。秦二太太并不把她这个小孙女放在心上,除了偏爱大孙女,就是疼孙子了,对四姑娘只是冷淡些,打骂倒是不多见的。秦大表叔除了儿子,对女儿都不大看重。四姑娘如今还小,暂时帮不上他什么忙,他只会把女儿丢给大表婶去教养。但以他的为人,儿女亲事只会往高里攀,估摸着也不会叫小女儿低嫁的。而大表婶对这个小女儿一向非常关心,有亲娘护着,四姑娘也受不了什么委屈。她那个庶出的兄弟虽说未必靠得住,但等到他能当家作主的年纪,她早就嫁出去了。若是担心她没了娘家助力,日后会吃苦头,你们姐妹几个多帮一帮她就是。说来也没什么可愁的。”
赵陌自住进了燕归来,平日里常与秦简在一处厮混,也时有接触到秦顺的时候,更别说秦素与他住在一个院子里。关于秦家长房、二房的事情,他早就听说了不少内情。如今随口一提,就把秦锦春的处境分析了个八、九不离十。秦含真清楚他说的都是实情,细心一想,倒也安心了些。
但她心中仍有忧虑:“我只盼着二房分家出去后,四妹妹的祖母和父亲不要因为一时心情不顺,就总是迁怒到她身上。还有大姐姐,太过小气了,一旦现这个妹妹比自己多得些好处,就要挑剔个不停。四妹妹自己虽然不大在意,但受过的委屈却是一点儿不减的。这几年她年纪小,那还好说,只需要衣食住行上能保证,也有受教育的机会,旁的都在其次。就怕她将来大了,家里人给她说亲的时候,眼里只盯着高门了,却给她挑些歪瓜劣枣,或是脾气糟糕人品低下的,那时候才糟糕呢。一旦分了家,隔房的人就不好管她的婚事了。她虽有亲娘护着,可是她亲娘……也不是什么硬气人儿。就算真心想要护她,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呢。”
赵陌微笑道:“他们挑的人家若真的不如意,不是还有你们这些亲人么?你们是做不了主,但长辈们好意帮着牵线搭桥,说一门不错的亲事,二房也不好拒绝吧。他们眼里再盯着高门,能攀上的又能是什么好人家?你们秦家长房与三房乐意去管,说不定二房还巴不得呢。眼下他们还认不清这里头的好处,过得几年,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怕是再也不会有如今的傲气了。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了,如今说来还太早。表妹自个儿小小年纪,却总是想得这样多。”
秦含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不是太啰嗦了?赵表哥听烦了吧?真对不住,其实我就是随口念叨几句。”
赵陌微笑着回答:“不妨事,表妹不过是想寻个人说话而已。我也时常想要寻个人说话聊家常,也不是真的想商量出什么结果,就是……想要说说话。表妹与我原是一样的心,能跟我聊这些,就是没把我当外人了。你不用不好意思,我若有烦恼,也会来寻你呢。”
秦含真高兴地表示:“赵表哥尽管来呀,我这里随时都欢迎你!”
赵陌笑眯眯地点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只觉得今日的茶格外清香怡人。
正说话间,外头院子里传来了声响,似乎有什么人进来了。秦含真听了两句,认得是姚氏带着丫头来此,还以为她只是来看女儿的。平日里姚氏常来秦锦华那儿,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因姚氏每次都是先往正屋里跑,还要在女儿那里待上好几天,衣食住行样样问个详细,才有空理会别的事。秦含真便想着,也不必迎出去,等姚氏在秦锦华那儿问完该问的了,她再过去行个礼,说个话就是了。
谁知姚氏并没有直接往正屋里跑,只是问了丫头们,得知秦锦华正在看书,便点点头,转身往西厢房这边来了。
夏青连忙进屋给秦含真报了信,秦含真大为讶异,与赵陌对视一眼,便起身迎了出来。赵陌也不慌不忙地跟在秦含真身边,大大方方地给进门的姚氏见了礼。
姚氏今日的态度格外热情,先是拉着秦含真的手让她起身免礼,又笑着挽住赵陌:“都不是外人,何必多礼?快坐下说话。”
等坐下了,姚氏又关心地问起秦含真:“三叔三婶都出门去了,独留你一个在家,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跟伯娘说。丫头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你年纪小,脸皮薄,不好意思管着她们,她们就要作妖的。长辈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自然要出手替你料理。平日里有你祖母在,伯娘不好越俎代庖。但今日你祖母不在,伯娘就不能不管了。咱们原是一家人,你千万别跟伯娘客气。”
秦含真心里还有些吃惊呢,忙笑道:“二伯娘言重了,我怎会跟您客气?真的没有什么缺的,丫头婆子们也都很好。夏青、青杏她们一直护着我呢,哪里有人敢让我受委屈?”
姚氏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你这孩子,就是这么懂事得叫人心疼!”
秦含真暗暗抖了一下,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还好姚氏接着就转去跟赵陌说话了:“你在我们府里住了这些日子,可有缺什么?别不好意思,本就是实在亲戚,客气就是外道了。我不跟你提王家那边的姻亲,只说你是咱们家皇后娘娘的侄孙,就知道两家有多亲近了。你既然不跟你三舅爷爷外道,也别跟我们外道。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怠慢你了,又或是缺了人手,你都只管跟我说。想要什么吃的,玩的,也尽可告诉我。简哥儿平日常跟我提起,你与他最是要好不过,还常常劝解他些正经道理。简哥儿如今是越懂事了,不再象小时候淘气,这都是你的功劳!我心里不知有多感激呢,只盼着能有机会替你出点力。”
赵陌面带微笑:“二表婶言重了。我在这府里过得很好。院子里侍候的人都很尽心,衣食住行都妥贴周到。我心里清楚这都是您安排的,一直十分感激。简哥儿与我为友,也是真心实意与我交好。能得他为友,实是我三生有幸,我又怎会不同样用心待他呢?我不会与您外道的,我既然叫您一声表婶,就是把您当成正经亲长敬重着。”
姚氏听得心下妥贴不已,只觉得一直以来的用心没有白费。她开始与赵陌说些真心话了:“方才蜀王妃到咱们府里来了,你可听说了?”
赵陌与秦含真对视一眼,秦含真点头回答:“方才已经听说了。我祖父祖母可不就是为了避开她,才跑到庄子上的吗?”
姚氏嗔了她一眼:“好孩子,这话在伯娘面前说说便罢,在外头可不能随意提起,免得传到蜀王妃耳朵里,让她不高兴了。”
秦含真笑笑,答应下来,心想只怕蜀王妃心里也有数呢。她要上门的帖子是昨日就送过来的,正巧自家祖父祖母昨儿下午就出城去了,哪儿有这么巧的?分明就是要躲人。
姚氏继续对赵陌道:“今儿蜀王妃不知为何,在说闲话时无意中提起你来,还问你在我们府里过得可好。从前她来过几回,早知道你在这里,却是问也不问一句的,今儿忽然问起,还真是叫人吃惊呢。我听说,她昨儿和前儿两日都进宫见过太后,不知是不是从宫里知道了什么消息,才会忽然打听起你的事来。”
赵陌挑了挑眉。若说是前两日,那兴许是因为他托秦柏的路子,往宫里递了祝寿折子的缘故吧?这原是他与秦柏早就商量好的,因身上有孝,不便入宫为太后贺寿,便递个折子上去,给那位名义上的曾祖母说几句好话,也好体现一下他身为晚辈的孝道。他只是为了不让宫中的贵人遗忘了他的存在,方才这么做的,难道宫里太后因此说了什么话,才会引得蜀王妃在漠视他这么久之后,忽然对他产生了兴趣?
赵陌沉吟不语,秦含真为他担心,就忍不住问姚氏:“蜀王妃只是问了赵表哥过得好不好吗?有没有说别的?”
姚氏笑道:“她能说什么呢?除了关心一下陌哥儿的衣食住行,也就是替他抱一声屈,说他受委屈了,他爹和继母对他太过刻薄,诸如此类的。她本来还想请陌哥儿过去见面呢,我们夫人推说陌哥儿出门去寺里上香了,才打消了蜀王妃的念头。不过她也叫我转告陌哥儿,说她幼子比陌哥儿大不了几岁,正可一处读书玩耍,让陌哥儿有空就到王府去呢!”
咦?这就奇怪了。蜀王妃忽然间对赵陌这么感兴趣,到底是想干什么?
秦含真看向赵陌,赵陌眯了眯眼,觉得自己兴许有必要再寻人打听些消息了。
这时候,姚氏又给了他们一个意外:“哦,对了,蜀王妃好象还提到,说辽王与辽王妃似乎也进京了呢,问陌哥儿是不是没去给他们请安?”
秦含真与赵陌齐齐转头看向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