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贵妃娘娘不觉得他和昭阳很象吗?”杨灏反问我,“一样的天真单纯,一样的痴傻娇憨,完全不懂世人的尔虞我诈。”
“话虽如此,但曹瑞琪不爱杨汐,杨汐爱的人也不是曹瑞琪,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能作夫妻?”
杨灏嗤之以鼻:“世间夫妻,真正相爱的又有几对?就拿我父皇来说,后宫佳丽三千,包括贵妃娘娘在内,有几个是真心?你们与其说爱我父皇这个人,不如说是爱他无人能及的权势。”
“这话可听着新鲜!以无情浪荡出名的楚王也会在乎女人的真心?”我不自觉地提高音量,嘴角漾开一个讥诮的笑容,“皇宫里谁不知道,楚王风流倜傥,整日游戏花丛,却片叶不沾身!”
“这么说,我们两个倒是一类人,同样冷酷无情,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似笑非笑,嘴角乍现冷嘲。
“请楚王不要扯上我!”
“是贵妃娘娘先激怒我的,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娘娘应该很清楚!”
我猛然惊觉,他已从亭子里飞掠而下,到了我身前。那股浓烈的男性气息熏我连连后退,一脚踏空,整个人就往台阶下栽去。
糟了,这么高的台阶,一定摔得很惨!
忽然,一只大手攫住了我的腰,由于惯性的作用,我撞在了一堵坚硬厚实的肉墙上。
抬起头,正对着他深邃明亮的眼眸。我有一刻的昏眩,仿佛被他的目光吸住了。
直到他在我耳旁叹息:“纤纤柳腰,不盈一握。”我才发现,他的手仍环着我的腰肢。
“放开我!”我低声命令道。
“你还没有回报我的救命之恩呢!”话未说完,他就掠夺了我的双唇。
他热烈、狂暴的吻几乎吞噬掉我的理智,在他的怀中,我竟然毫无招架之力。不行!我不能再让他得逞,否则被旁人撞见,我真是“人尽可夫”了!
睁开迷蒙的双眼,我看见他腰间的一抹寒光。是一把短剑——皇子们随身携带,用来装饰、防身的短剑。
来不及多想,我飞快地探向他的腰间,一把抽出短剑,用刀尖抵住自己的咽喉。
他的脸色先是一沉,接着又恢复一贯的冷漠:“把剑给我!”
他向我伸出手。
“不!”我摇头拒绝,抬起下巴,凝望着杨灏。
“你想怎么做?”他的眼神充满戒备。
“我虽出身低贱,也算是你的长辈,你却一再地轻薄我,将你父皇置于何地?士可杀不可辱!你答应,从今往后不再接近我,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你以为你威胁得了我?”
“不信,我们就试试看!”我横了心,刀尖向肌肤刺去,一缕血痕渗了出来。
他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你真的想做烈女?”
“对我而言,生何以欢,死何以惧?如果真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呢!”我说着,已有些气喘,身子也微微摇晃起来。
他瞪着我,目眦尽裂,额上的青筋直跳。也许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样要胁过他吧?
“娘娘!”身后猝然一声惊呼,是彩霞的声音!
我本能地回头,只觉得肩膊处一麻,右手虚脱无力,软软地垂了下来。
杨灏迅速从我手中夺下短剑。
“你想死,在皇宫里多的是机会,没有必要选择自杀!”他森冷地说,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愤怒。
“娘娘!”彩霞已经飞奔上来,惊慌地问,“娘娘,你怎么了?”
“娘娘受伤了,你快扶她回宫。”
彩霞转头望着杨灏:“楚王,娘娘怎么会受伤?”
“主子的事,奴才最好别多嘴。”他警告地说。彩霞被他的神色吓住,立时噤声不语。
回到涵烟殿,彩霞支开旁人,悄悄地为我包扎。
我对镜审视,刀口并不深,只是皮肉之伤,但要瞒住皇上是不可能的。
所幸,那几晚皇上都没来涵烟殿。
待到他来时,我颈上的伤口已愈合,只留下一个浅红色的疤痕。
皇上明显心情抑郁,人也似苍老了许多。
“皇上还在为昭阳公主的婚事烦心?”
“不,”皇上轻轻摇头,“昭阳已经答应下个月下嫁曹家。”
这么快?我一惊,嘴上却问:“那皇上是为了何事?”
“此事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爱妃没听说吗?”
“皇上知道的,臣妾一向不大管别人的闲事。”
“这不是闲事。”他长叹一声,“孙昭仪生的皇儿前日夭亡了。”
“什么病?”我大惊。
“御医说是得了伤寒。孙昭仪痛不欲生,绝食撞柱,朕百般劝慰,今日才开始进食。”
母凭子贵,孙昭仪痛失的不仅是亲生骨肉,还有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我往孙昭仪宫中探视,她披散着头发,额头缠着布条,憔悴狼狈,令人心惊。
“昭仪姐姐,你想开些,别再做傻事!”我说。
她自宫女手中挣脱,扑上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我的皇儿是被人害死的!”她嘶吼着,眼神昏乱疯狂,“你们还我的皇儿来!”
一切发生在瞬间,宫女太监们乱成一团,却没人敢近身。
“昭仪娘娘,快放手!”
“贵妃娘娘!”
……
“你害死我的皇儿,我要你为他抵命!”孙昭仪加大了力度,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也许就这样死了吧?
我缓缓闭上眼睛,恍惚中想起杨灏的话,早知今日,不如当初死在他的剑下。
“娘娘!”又是一声低呼,接着耳旁掠过一阵劲风,脖子上的禁锢突然解除了。
我睁开眼,自己已在一个男人的怀中。
卓不凡,是他救了我!
“奴才来迟了,请娘娘恕罪!”他放开我,跪伏在地。
宫女们争着上前,搀扶我。
皇上匆匆赶到,紧紧地搂抱住我。
“朕失察,让爱妃受惊吓了!”
我心有余悸,身子一软,俯在他的肩上。
“来人哪,将孙昭仪打入冷宫!”
被侍卫箝制住的孙昭仪走过我身边时,猛然掉过头来,看着我。
“只要进了宫的女人,都逃脱不了噩运!”她冷静清晰地说,眼底一片清明,隐隐含着悲凄。
我僵住了,仿佛她的手掌仍掐着我的脖子,只能用力吸气。
深夜,宫女们都退下后,我问卓不凡:“孙昭仪的儿子真是被人害死的?”
“此事没有证据,奴才不敢妄加揣测。不过……”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追问:“不过什么?”
“自太子过世后,这十年来,但凡生了儿子的嫔妃,不是母死就是子亡,没有一个例外。”
“楚王和他的母亲郭皇后不都活得好好的吗?”
“其实,楚王的生母并非郭皇后,而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宫人,承蒙皇上一夜临幸生下楚王,不久就亡故了。太子死后,郭皇后膝下凄凉,见楚王相貌俊美,聪明伶俐,讨人喜欢,便将他接进东宫,请人教他诗书、习武、骑射,想要栽培他作太子。而楚王不孚期望,他好读书,有谋略,勇武过人,朝廷上下都以为储君之位非楚王莫属。孰料,楚王成年后,却变得放荡不羁,夜夜笙歌燕舞,为朝中大臣所不齿。皇上极为恼怒和失望,斥之为扶不起的阿斗,立楚王为太子之事,便也作罢。”
我想起杨灏的“淫邪”,道:“他没有作太子,是天下百姓之福。否则日后继承了皇位,也是荒淫无道的昏君!”
卓不凡却一脸不赞同:“娘娘真是这样看楚王的?”
“难道我错了吗?”
“奴才以为,世人看到的并非真正的楚王!”
我怔了怔,不想深究,转变话题道:“照你这么说,我是因为没有子嗣,才侥幸苟活至今?”
“娘娘,奴才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但说无妨。”
“这宫中的险恶,远远超出娘娘的想象。以后没什么事,请娘娘不要单独出门,以免发生意外。”
会有什么意外?我撇撇嘴,很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