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的战争已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章邯大军一路东进,从戏地,一鼓作气,杀到了洛阳,与荥阳咫尺相望,但章邯却没有继续进兵,而是屯兵在洛阳城下,准备过年。
此时已是十月初,按照秦律,新年刚过,胡亥上朝,接受群臣的祝贺,并设宴,群臣相庆,庆贺一年的过去和新的一年,秦国会更加强大。
此时,咸阳宫里,百官跪伏在地,山呼:“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名内侍走上前,高呼:“陛下有旨,开席。”
群臣依次入座,大殿内极为安静,胡亥已经许久没有上朝了,只是因为新年刚过的缘故,胡亥才会出来走走,安抚百官,之后,他还是会一如既往的躲在后宫,与佳丽为伴,歌舞声声,美酒杯杯。
此时,李斯心中激动不已,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胡亥了,而且,章邯又大败周文,为秦军扬眉吐气,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劝说胡亥下旨,擢令章邯立刻进兵,解荥阳之围,否则,时间久了,李斯很担心,儿子李由会坚守不住荥阳。
此时,数百名宫女开始忙碌上菜,倒酒,李斯借着这个机会,走出朝班,来到大殿中央,举起手中一卷竹简,禀道:“启禀陛下,函谷关急报。”
胡亥吓得手一松,筷子“叮当”一声,掉落在地,这时,李斯发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便改口道:“陛下莫慌,函谷关大捷。”
这次,胡亥听到大捷二字,心中一松,他不禁大笑道:“快给朕说说,函谷关战况如何?”
李斯见胡亥心情大好,心中大喜,只要胡亥高兴,什么事情都好商量,乃将手中竹简交给走过来的内侍,随后拱手笑道:“自章邯出兵后,在戏地大破周文四十万大军,随后,章邯一路继进,夺下函谷关,又在函谷关外再次大破周文,将周文逼死在渑池。”
说到这,胡亥拍案叫好,一旁,赵高走出,媚//笑道:“这都亏了陛下龙威,才能殄灭匪军,一举平定关中。”
说到这,赵高觑一眼胡亥,见他心情大好,赵高又道:“陛下,臣认为,章邯当赏。”
胡亥此时已拿起酒杯,轻抿一口,看着赵高,不由笑道:“你说说看,应该怎么赏他?”
赵高斜睨一眼李斯,此时,李斯已焦虑不安,赵高心中当然明了,李斯想要为儿子李由请援,才会阿谀奉承,在自己之前,奏报章邯大捷,但这几年,李斯渐渐对沙丘矫诏之事耿耿于怀,已不受自己控制,借着这次机会,赵高决定好好整他一番,让他知道,什么叫痛,让他以后,不敢在和自己作对。
想到此,赵高拱手笑道:“章邯此时功绩甚微,不易重赏,陛下不妨加他官职,让他统兵,继续在关外剿匪,一举荡平各路叛军之后,在回朝受封不迟。”
胡亥听后,微微点头,赵高又道:“章邯还曾上书,希望朝廷补加援兵,他愿率军南下,直逼张楚国都城陈郡,请陛下圣裁!”
赵高提前把李斯的话堵住,先入为主,让胡亥把章邯往南调,此时,李斯再想插话,就很难了,但为了儿子的命,为了解荥阳之围,李斯不得不硬着头皮,朗声说道:“陛下,赵大人所言极是,但臣以为,荥阳之围不解,函谷关仍然岌岌可危,叛军随时还会突袭关中,关中还是会再次沉浸在战火之中,请陛下下旨,擢令章邯东进,解荥阳之围,随后平叛不迟。”
李斯和赵高各执一词,胡亥略显犹豫,这时,赵高又道:“陛下,张楚国灭,荥阳之围自然可解,何必多费周折,先打荥阳,再伐陈胜呢?”
赵高的话不无道理,胡亥正要决定,一旁,御史大夫冯劫走出朝班,他声音洪亮,拱手叹道:“若陛下命章邯南下,此战必败!”
胡亥听冯劫之言,略显迟疑,诧异道:“冯爱卿何出此言?”
冯劫假意惆怅,看了一眼李斯,又看了一眼赵高,这才说道:“陛下,若章邯南下,后无援兵,前多阻碍,如何能胜?况且,一旦荥阳之军忽然南下,断章邯退路,将他围困陈郡,那时进退维谷,陛下将派何人去解围?”
说到这,冯劫故意停顿一会,给胡亥思索的时间,片刻之后,冯劫才继续说道:“况且,我听闻,山东之地,魏国和齐国已纷纷自立,黄河以北,赵国也自立一方,如此混乱的局势,章邯将军有必胜的把握吗?若不胜,再想回头争夺,解围荥阳,恐怕士气难用,如何不败?”
冯劫的话,已彻底让胡亥看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此时,他已不再犹豫,放下手中酒杯,朗声令道:”擢令,章邯为护军都尉,命司马欣为长史,董毅为都尉,出兵五万,增援章邯,向东进军,即刻解荥阳之围,在图后//进。”
众人纷纷唱诺,赵高眼中怒火中烧,但冯劫和李斯已抱成一团,自己此时,也无法反驳他们,只得强忍怒火,唱诺,胡亥又补说道:“还有,不殄灭叛军,章邯不得归朝!”
山水有相逢,赵高知道,这个仇,他日一定要保,但眼下,好高不得不做出赞同的姿态,拱手行一礼:“陛下,臣这就去安排。”
胡亥点点头,笑道:“新年刚过,众卿不必多礼,今天,可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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荥阳城下,吴广的军营四面环立,虽然数十场大战之后,双方死伤惨重,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吴广还没有到山穷水尽,兵败如山的地步。
但同样,李由损失远远要比武广大,曾经几次被吴广切断粮道,断绝敖仓向荥阳运粮,使得李由苦不堪言。
如今新年刚过,双方也停止了战争,各自休整一段时间。
对于张楚国,他们并没有取消秦国的法律,依然用秦国的纪年方法,也正是如此,吴广的军营中,虽然没有过年的喜悦,却也暂时扫掉了战争带来的阴霾。
在一顶不起眼的大帐内,左将军田臧和右将军李归闷坐在桌案前,彼此拿着酒杯,互相敬酒。
虽然刚过新年不久,战争也停止了,但二人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依然保持在战争的紧张之中,而且,新年之夜,本应该一家团圆,收兵回陈郡的张楚军,却不得不停留在荥阳城下,留在这里过年,二人因此,对吴广的怨怒更加深厚。
而且,吴广出兵荥阳,算下来,已经快三年了,这三年里,张楚军死伤无数,耗费军资,不可胜数,对于当初一心支持陈胜的张楚军将士来说,这是他们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田臧也曾多次劝谏吴广,转战洛阳,入函谷关,增援一路凯歌杀入关中的周文军,两路兵马若是合兵,不下七十万,区区关中,又有谁能抗衡?
可吴广却执意围攻荥阳,不肯听从半分,致使周文前有敌军,后无援军,惨败关中,最终,惨死在渑池一带,而章邯,也借机东进,在洛阳屯聚兵马。
可以说,章邯屯军洛阳,与荥阳遥相呼应,只要他们挥军东进,与荥阳里应外合,吴广必败,想到此,田臧不由愤怒的拍打桌案,“砰”发出一声闷响。
“若吴广当初肯听我言,何以至此?”田臧大喝一口,抱怨道,这时,李归双眼微眯,凝视田臧,叹道:“若章邯率军东进,你我当早做打算,莫要战死在此。”
李归的话,正说在了田臧的心坎里,他不由看向李归,诧异道:“你说,章邯为何迟迟没有东进?”
被田臧一问,李归也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似乎,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
但田臧却是故意这样问的,因为,田臧早就考虑过此事,章邯拥兵四十万,想要歼灭吴广军,难度并不大,而他却在洛阳屯兵,止步不前,若说他是为了过年,恐怕很难让人信服,毕竟章邯也是一名战将,他不会不懂,兵贵神速,那么,他为什么不肯直接东进呢?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章邯在等待援军。
如果真是这样,章邯等待援军的目的,极有可能,想一举铲除张楚军。
想到此,田臧看着李归,见他似乎没有头绪,不由笑道:“我认为,章邯屯军洛阳,目的只有一个,他想等待援军。”
李归不由吓了一跳,章邯已经拥兵四十万,若再有援军,恐怕,吴广的军队很难抗衡,有可能,会被四面包围,全歼在此,想到这,李归不禁轻叹一声。
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李归心中萌生,他不禁大笑道:“自古骄兵必败,若章邯真在等待援军,短期内,他不会东进,我们不妨趁此机会,全力猛攻荥阳,只要拿下荥阳,我们依城固守,也许,还能有一丝胜算。”
李归的话不无道理,但怎样才能说动吴广呢,想到此,田臧不禁轻叹:“恐怕吴广不会答应。”
“我们不妨杀了他,夺兵权,号令三军,如何?”李归凝视田臧,双眼迸射寒光,这时,田臧吓了一跳,轻声道:“这事要是传出去,是要杀头的!”
李归早已有了腹案,他不禁冷笑道:“吴广和陈胜同时起兵,两人声威不相上下,自古,功高盖主,我想,陈胜也希望吴广能够毙命或者大败,给他已口实,杀了吴广,而此时,我们若先一步动手,除掉吴广,陈胜不但不会怪罪我们,还会加你我官爵,让你我统兵。”
说到这,李归目光如炬,紧紧凝视田臧,见田臧已经动心,李归迫一句道:“事不宜迟,必须早做决断!”
许久的沉默,田臧点头道:“你说吧,我们如何下手?”
“你我可如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