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昏倒了,恰好被我遇到。”轻舞的声音清脆而空灵,又带着她那个年纪孩童独有的软糯,明明有些冲突的描绘,却是实实在在存在而且那样的和谐,姬千宸头脑为之一清,竟觉从未有过的悦耳。
“你说我受伤昏倒了,被你遇到,于是被你带回来了?”他眉头微皱,渐渐回想起之前的情形,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轻舞微微点头。
“那还真是难看啊。”姬千宸脸色阴沉,自嘲了哼了一声,双臂一撑,正要从床榻上下来,忽然觉得手臂一痛,又跌了回去。
轻舞看见姬千宸的动作知道姬千宸是想起来,于是伸出手想要去扶姬千宸,却被姬千宸冷冷扫了一眼:“我自己还可以,又不是废了。”
姬千宸咬着牙,又跌回去两次,才是倚在了墙壁上,额头上却已经冷汗森森,刚刚起来的时候,手臂上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阻塞,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缠绕住了。
于是转过头,拉起衣袖,只见伤口处,缠着纱布,好吧,这很正常,可是那条素白色绣着金色花纹的绸带,将自己的左臂与肩膀连接部分包扎起来算是怎么回事,最关键的是,居然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受的是内伤,就算有一些外伤,你用绸带固定手臂有什么用。”他看着那朵蝴蝶结,眼角直抽抽,自己好歹也是阴阳家尊上东皇太一唯一的弟子,阴阳家的少主好不好。
这和自己的身份,怎么看,怎么不和谐,怎么看,怎么别扭,不,简直是突兀异常。
轻舞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面不改色的说了一句,让姬千宸这样的天之娇子险些吐血的话:“你脱臼了,嗯,有可能是昏倒的时候摔的吧。”
“……”他错了,他就不应该说那句话的,但还是嘴硬道:“要你多管闲事。”说这话时,姬千宸脸色微红,愤然脑袋一偏,不去看轻舞,似乎有些孩子气,当然,其实满打满算,他也不过只有十一岁而已。
沉默片刻后,又自顾自道:“不会觉得我很狼狈吗?”像她那种高高在上的公主,难道不应该对他当时那种落魄又狼狈的人,敬而远之,又怎么会救了他,好那么好心的给他上药包扎固定手臂呢。
说话之间,眼角余光不住的打量着轻舞,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他相信,这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在能骗过他。
轻舞神色淡然,澄净的眼眸中浮现出几缕疑惑,微微歪着小脑袋看了姬千宸一会儿,缓缓摇头,然后还茫然的眨了眨眼:“会么?”。
是真的。
她没有骗我。
这是纯粹的,别无外物干扰的,完全发自她内心的。
缕缕温暖和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突然盈溢在心间,姬千宸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扬起,露出一丝笑容。是纯纯粹粹发自内心的,由愉悦引动的最纯净的微笑。
多久没有笑了呢?
时间太久,久到他已经记不清了。
“你笑起来的时候,顺眼多了!”
“……”
“公主殿下,该启程了。”门口忽然传来侍卫的声音。
“知道了,李大哥。”轻舞回道,然后又转过头看着姬千宸:“你的伤势可能还需要半个月才能好,我已经提前帮你交了半个月的房钱,床头那两瓶药是帮助你伤口快些回复的,你的手臂虽然已经被接好了,但是七天之内还是不能提重物,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叫楼下的贺大夫就好了,你的伤是他帮忙治疗的,当然,这么好看的包扎可是我亲自动手的!”而她绝对不会说的是,她向来喜欢在捡的人身上练手,而他最近要练习的刚好就是——包扎!
“……”看出来了。
“再见喽。”拿起桌子上的包裹,轻舞推开门,没有丝毫犹豫的走了出去,只留下姬千宸一个人还在原地发愣,等他再次回过神来,轻舞已经坐进了楼下一架豪华精美的马车。
他看着那辆马车。
是啊,她是秦国高高在上的公主,是可以随心所欲,快快乐乐的公主。
而自己,不过是永远只能行走于黑暗,生活在充满算计与被算计,无情与冷漠之中,阴阳家千年大局中的一颗棋子。
像这种美好而又纯粹的人,本就不应为自己而驻留。
但不知不觉,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楼,脚下顶点地面,便已经窜了出去,身后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这位少侠,你的伤还没有好,不能走啊。”
……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习惯了这样,一有空闲,就溜到这里来,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都说秦皇宫守卫森严,但也不过如此么。
然后她又给自己找了第二个理由——他不喜欢欠别人的,尤其是人情。
随着看得越多,时间越长,姬千宸终于确定,自己不过是她救的的众多的人中的一个,对于她而言,都是一样的微不足道,一样的不值得的挂念,一样的消失在记忆中。
斜躺在屋檐上,看着面下的场景,不知道为何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多情总被无情扰。
其实,多情就是无情。
所以穆轻舞,你究竟是该有多无情。才能毫无波澜,毫无变化的面对着那一张张充满渴望,迷失在怅惘之中的脸。
你的笑,始终干净纯澈。
正如你的心,只是从来没有入心。
但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那个人叫,夜央。
他在她的眼里第一次看到不一样的情绪,第一次看到那样情绪复杂变化多端的她。忽然觉得极端荒谬起来,他竟然开始关注一个还不到七岁的小女孩,竟然开始在意一个还不到七岁的小女孩的情绪。
……
姬千宸回过神来,看着依旧望着樱花出神的轻舞,说了一句:“你才是最无情的。”
轻舞转过头来:“什么才是无情?什么又是有情?千宸,我们都不是孩子了,有一些事情你不说,我不说,不代表就不存在,放下不好么?”
姬千宸却是嘲讽一笑:“魅儿,这么多年,你还长不大。怕失去又想得到。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呢?你选择了一样,总要放弃另一样。”
轻舞皱了皱眉头:“千宸,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这样选择,可是墨家于你,于阴阳家而言,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就算有再多的恩怨也该随着燕丹的死而消散。你知道的,我并不想与你为敌,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姬千宸却是不在意的笑了笑:“恋人之间,又或者说曾经的恋人之间最怕的不是反目为仇,而是要抹杀曾经过往的一切。”
轻舞的手狠狠一抖,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去。
“但就像你说的,有一些事,你不说,我不说,但那也是的的确确存在过的,没有人可以否定。”
“时间可以淡化一切。”淡淡开口,轻舞已经起身,向外走去,却被姬千宸拉住手腕。
姬千宸也站起身子,两个人肩并着肩,交错的站开,过了几秒的时间,姬千宸才是有些无力的道:“真的回不去了么。”
“你知道,从来没有人能改变我做出的决定。”
“你只觉得他为你做了那么多。”姬千宸突然凄凉一笑:“那我呢。”
“欠你的,我会一点点还上,但那不是爱情。”一边说着,轻舞已经将手腕从姬千宸的手中挣脱出来,向外走去。
姬千宸突然苍凉一笑,往后退了几步:“穆轻舞,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你不知道,你会不会恨。”
轻舞的身形似乎顿了一下,但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向外走去,也许姬千宸说的很对,她素来是这般无情之人。
……
对***偷偷跑去见月儿的事情,轻舞知道后虽然对***的鲁莽感到担忧,但既然木已成舟,她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能嘱咐天明多加小心,切勿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简单说的就是做一个低调的小透明就好了。
晚上则会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指点天明的武学和鬼谷派的功法,当然,还有叫天明各种知识。
虽然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但是天明却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燕丹的内力更是炼化了不少,至少不会发生不会控制内力的事情了。
“姐姐,你怎么了?”天明看见轻舞发呆,忍不住问道。
“嗯,没事。”轻舞摇了摇头,眼睑下确实有着浓厚的担忧,拍了拍天明的肩膀,目光却是盯在天明脖子的侧颈,这次如果能带天明安全离开蜃楼,她必须加紧时间解开天明脖子上的睡眠咒印。
否则,以天明的天赋和现在可以匹敌一流高手的内力,再加上种种特殊的额身份,若是被月神控制住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去一趟蜀山了,一来是要去蜀山请求支援,二来就是为了天明的睡眠咒印了,毕竟‘紫绛灵’是蜀山独有的宝贝,而且解开自咒印也要有蜀山掌门的帮助才行。
而且照自己的估计,如果蜃楼一直保持这个速度前进,不到三个月就能回到桑海。
再次拍了拍天明的肩膀:“姐姐没事,对了,那本黄石天书你看懂了么?”
天明耸了耸肩:“没有,那些弯弯曲曲的好像蚯蚓一样的什么字,他们认识我,可我对于他们,一个也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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