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妤以为是自己记错了路,便换了个方向,继续寻找。
她行走在漫天飞雪之中,步伐凌乱且焦促,双眉紧锁,神色慌乱,竟有些六神无主。
心中泛起阵阵痛感,宛如被密密匝匝的针尖所刺,虽不至疼痛无比,却婉转哀长,令她觉得难过极了。
她不知所措地穿行在一座又一座的营帐间,忽而瞧见了一间略有些熟悉的帐子,便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可当她闯入后,帐内散着阵阵汗臭,有一张足以供五人下榻的草席铺在地上,帐壁上悬挂着几件布甲,帐中却无半点药草的香气。
这间帐子,分明是普通士兵们的落脚之处。
黎夕妤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缓缓退了出去,便失魂落魄地继续走着。
她心底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先前因司空文仕转醒而生出的喜悦,此刻皆因辛子阑的离奇消失,而荡然无存。
她茫然地走在军中,身后突然有人出声唤她,“小姐!”
她停下步子,转眸望去,便瞧见了一路小跑而来的司桃。
“小桃,你可有见过辛子阑?”还未待司桃近身,黎夕妤便问出了声。
但见司桃重重点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今早卯时,辛大夫曾来寻过我。”
听闻此言,黎夕妤的眼中蓦然便有了光亮,一把抓过司桃的手臂,紧张又期盼地问道,“那他现在何处?”
司桃却摇了摇头,有些茫然,“辛大夫他……难道不在自己的帐中?”
一时间,黎夕妤的目光愈发黯然,缓缓垂下手臂,那怅惘又悲痛的模样,委实显得有几分凄楚。
“对了,小姐!”司桃突然想起什么,连忙伸手探入袖中,摸出了一张折叠而成的宣纸,“今早辛大夫来寻我时,曾与我说起,老爷近日便会醒来,待他醒后,只需每日里依照药方服药便可。九九八十一日便可痊愈。”
瞧见司桃手中的宣纸,黎夕妤迅速将其夺过,展开后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却见宣纸中,除却药材与用量外,便再无旁的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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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着宣纸的手臂微微颤抖着,却努力做着深呼吸,拼命地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半晌后,她已极力将辛子阑的消失抛之脑后,一边吩咐司桃依着药方去抓药,自己则踏上了来时的路。
待她回到司空文仕身边时,便见司空堇宥已先她一步,站在了床榻边。
“辛子阑为何没来?”司空堇宥见她独自一人回归,神色又有些反常,便出声问道。
黎夕妤下意识便摇头,轻声答,“辛子阑开了张药方,留在了小桃那里,至于他人去了何处,我尚未寻见。”
司空堇宥闻言,沉吟了片刻,便道,“既是如此,想来父亲的病情已大有好转。否则,辛子阑不会在这时离开。”
听闻“离开”二字时,黎夕妤的心,猛地一颤。
不是不曾生出过这样的猜想,可她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辛子阑如此不告而别。
就在昨日,她分明还见过他……
“爹,您感觉身子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司空堇宥的嗓音拉回了黎夕妤的思绪,她连忙上前两步,到得床榻边站定。
司空文仕已在司空堇宥的帮衬下坐起了身,靠在床边,面色仍有些苍白,然一双眼眸却十分温暖慈爱。
“堇宥,你听我说……”司空文仕蓦地一把抓过司空堇宥的手臂,双眉微微蹙起,眼中竟含满了担忧。
“闻……闻人贞……”他颇有些费力地张口,轻声吐出了一个名姓。
随后,但见司空堇宥蓦然变了神色,有些迟疑地问,“爹,您想说什么?”
司空文仕停顿了片刻,便又道,“那日,我听见闻人贞与一神秘男子交谈,他们所谈论的内容,却是如何操控你的心智……”
此言一出,非但是司空堇宥,就连黎夕妤,也陡然间神色大变。
关于闻人贞曾对司空堇宥下毒一事,目的是为了控制他的心智,这本是二人早已知晓的事。
而他们真正所震惊的,却是此事背后,那更为可怕的真相……
“伯父……”黎夕妤听见自己颤抖地呼唤出声,“您的意思是……那日将您重伤,手段残酷的真凶,是……闻人……贞?”
她颤抖着问出声时,只觉身侧司空堇宥的气息骤然间凝结成冰,寒冷到令人心悸。
司空文仕轻叹出声,最终在二人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下一刻,黎夕妤的身子猛地一颤,双腿发了软,险些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你们一定要小心,那对兄妹……不简单……”司空文仕虚弱地嗓音回荡在帐中,提醒着二人。
黎夕妤却望向司空堇宥,瞧着他那冷漠又冰寒的侧颜,忍不住攥起了衣角。 шшш¸ttκá n¸CO
她能够想象此刻司空堇宥的内心该有多愤怒,同时,又有多后悔……
他本以为闻人贞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却不曾料到,那个狠辣无情、害得亲生父亲险些丧命的真凶,竟会是他最信任的人!
她瞧见司空堇宥的衣袖正轻轻颤抖着,却仍旧挂上了一抹笑意,柔声道,“爹,您刚转醒,身子尚虚弱,便再歇息两个时辰,不必为我担忧。”
司空文仕自然会担忧,却也因着身子实在无力,便又躺在榻上,很快便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待他睡熟后,司空堇宥立即转身,向着帐外大步走去。
黎夕妤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连忙追了出去。
司空堇宥在帐外停下步子,转而望着她,声音很轻,却是咬牙切齿的口吻,“我真后悔,当时没能杀了那二人!”
“少爷,你……你冷静些。”黎夕妤未能想到更好的劝慰之词,便唯有如此开口。
随后,只见司空堇宥仰头望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又呼出。
“不必为我担忧,你如今也是伤者,先回去好生歇着。辛子阑不知所踪,你若放心不下,便由荆子安陪着,在军中好生寻觅一番。”
司空堇宥说罢,赫然拂袖,转身便走。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黎夕妤的双眉,却再也未能舒展。
自从来了这夔州后,她心中便总是觉得不安,且那不安感并未随着一次又一次意外的发生而淡去,反倒愈发强烈。
直觉告诉她,在不久的将来,会发生更加可怕的事,令她无法承受……
黎夕妤终究是放心不下辛子阑,便在荆子安的陪同下,于军中再次寻觅。
此番,辛子阑那间帐子,仍旧是不知所踪。
她垂下头,双手紧紧攥在一处,不停地抠弄着。
忽而,远方响起一阵马鸣声,令她蓦然抬头。
“对了,去马厩!”她说着,抬脚便走,向着马厩的方向,几乎是小跑而去。
荆子安在她身后紧紧跟着,忍不住出声提醒,“夕姑娘,您身上还有伤,莫要太过心急,雪天地滑,您慢着些。”
尽管如此,黎夕妤仍旧无法放慢脚步。
她一路小跑着,踏着惺忪的雪地,最终到得马厩外。
一眼望去,最熟悉的马匹,竟只剩下了陌央!
竺商君并不在此,许是司空堇宥外出办事了。
而古爱,那匹高大健硕,毛色浓郁的宝马,却也不见了!
蓦然间,黎夕妤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莫大的失望与悲痛袭遍全身。
她终于发觉,辛子阑此番,当真是不告而别了。
漫无目的地走在军中,黎夕妤不知怎的,又走到了自己的帐前。
她踌躇了片刻,仍是缓缓迈步,走了进去。
因着有司桃每日里打点,故而她的帐子,始终整洁如斯。
她走至床榻边,突觉身子无比乏累,伤口也隐隐作痛,便不由分说地躺在榻上,闭眼休憩。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沉沉睡去,可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仍旧紧锁着眉头。
梦境中,似是发生了许多事,出现了许多人,混乱无比,却令她心生痛意。
这一梦,便是两个时辰。
再睁眼时,天色已渐渐暗下。
她侧身而卧,手掌顺势搭放在了枕边,却触及一片异样。
她心下有些疑惑,指尖摩挲在那物体上,发觉它正被压在枕下,便缓缓将其抽出。
凑在眼前一看,竟是一封信!
她眨了眨眼,大脑尚处于混沌状态,盯着那信封瞧了许久,终是想起了什么。
她猛地坐起身,迅速将信封拆开,取出其内的一张宣纸。
但见其上字迹洋洋洒洒,无不透着洒脱与张扬,这字迹却与今早司桃递给她的药方上所述,别无二致。
这是……辛子阑留给她的!
黎夕妤在一片昏暗中,将信纸凑至眼前,仔仔细细地查阅。
可辛子阑留给她的,却仅有这样简单的一番话:小妤,我走啦,但愿有生之年,还能再会!
黎夕妤抓着信纸的手臂不住地颤抖着,心中涌起莫大的悲痛,令她在顷刻间红了眼眶。
辛子阑,这个辛子阑!
竟如此草率地便离开了,甚至……甚至都未曾与她有过正式的道别。
他仅留下这样一番轻松自如的话语,便走得决然,走得毫无顾忌、毫不留恋。
她甚至,连他去了何处,都无从知晓。
她还来不及与他好生道别,她还有很多话,想要亲口告诉他……
一时间,黎夕妤的心中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十分重要的东西,再也寻不回。
她盯着那信纸瞧了许久,仿佛能够想象辛子阑在写下这样一番话时,会是怎样的神色。
看他话语如此轻松,字迹也这般飘逸,怕是眼角上扬,含着足以颠倒众生的浅浅笑意。
忽而,一滴泪水蓦然垂下,砸在了信纸上,氤氲出更大的圆。
黎夕妤深吸一口气,将信纸收回,便俯身望向床底,想要将那只锦盒取出。
可她却瞧见,在锦盒的一旁,静静放置着一只大匣子,色泽漆黑深沉,却带给她莫名的暖意。
她立即将这匣子取出,打开后,便有一股浓烈的药草气息,直直扑鼻而来。
在这一片昏暗中,她瞧见了无数只瓶瓶罐罐,整齐地摆放在匣子中,瓶身上做了标记,分门别类,再清楚不过。
这些,全都是辛子阑为她准备的,比之世间任何一名大夫开的药方,都要神奇有效上百倍。
可他留下了充足的药材,却终究离开得……无影无踪。
这个冬日,仿佛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严寒。
凤萧寒与厉绮迎离开后的第五十八日,黎夕妤收到了他们自京中送来的书信。
得知他们一路平安,已回到长公主府,黎夕妤心中多少便有了些许慰藉。
而此时,距辛子阑离开,已有一月之久。
司空文仕在服用了辛子阑开出的药方后,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转,病情也趋于稳定,又是一件令人开怀的喜事。
可黎夕妤脸上的愁容,却一日比一日浓郁。
只因,两方交战,已迫在眉睫。
厉澹派了重兵,将整个夔州城围堵得水泄不通,倘若有百姓欲出城办事,皆会被他一一抓起,当做是威胁司空堇宥的筹码。
随着时日的增长,被他抓走的百姓们,已多至百人。
而黎夕妤也有数日,不曾见过司空堇宥。
他每日天尚未亮,便已离去,而每每归来,也已是深夜。
这般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几日也见不上面的情形,令黎夕妤愈发不安。
故此,这一夜,她未曾服用辛子阑留下的药物,又刻意喝了提神的茶,靠坐在床榻边,手捧一本书册,静静地翻阅。
这是一册兵书,是她最为感兴趣的书籍。
若是在寻常,她早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可今夜翻阅时,她的双眼虽盯着其上字迹,实则却半点也未能看进。
她的心思,全然不在手中的书册上。
索性便也不再翻阅,她丢下书册,蓦然下了榻,披上厚重的狐裘斗篷,便径自出了帐子。
守在帐外的荆子安见她突然走出,连忙紧张地问,“夕姑娘,您为何在深夜出帐?”
黎夕妤望着他,轻声回道,“子安,你不必担心,我便在此处站上片刻,不会走远。”
荆子安本还想再出言劝说,然见她神色决然,便也闭了嘴,只是静默地守在她身侧。
黎夕妤便当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只是站在帐前,一动也不动。
而她这一站,便是一个时辰,直至子时。
直至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直至……司空堇宥回归。
“为何站在帐外?为何不曾睡……”
司空堇宥走近后,眉头一蹙,张口便问。
可他最终未能将话问完,只因眼前的女子,已扑进了他的怀中。
黎夕妤伸开双臂,环抱着司空堇宥的腰肢,紧紧地抱着。
她将脸贴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衣襟的冰冷,轻轻出声,“少爷,我很想你。”
她察觉到他的身形蓦然僵住,却很快有了动作,却是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迈入帐中。
黎夕妤心头一惊,却下意识环抱着他的脖颈,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眉眼。
几日未见,他的眸子愈发深沉,脸型似也瘦削了几分,眉宇间凝着浓浓的愁绪。
他将她抱至床边,轻柔地放她在榻上,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问道,“为何还未睡下?”
“我……睡不着。”她不自在地垂下眸子,低声答。
司空堇宥眉梢一挑,轻笑出声,“今夜为何不肯服药?”
“我……”见一眼便被他瞧出破绽,黎夕妤的眼眸转了又转,却是不愿承认,“我服了药……却仍是睡不着。”
“呵……”司空堇宥轻笑了一声,眉宇间的凝重渐渐淡去,将她揽进怀中,轻抚肩头。
“夕妤,你不必替我担忧,只管好生待在军中,安心养伤,照顾好父亲便可。”司空堇宥的嗓音十分柔和,褪去了一身冷戾的他,却只会在她面前,露出这般温柔的神色。
黎夕妤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渐渐变暖的衣物,问道,“少爷,你可是遇上了某些难题,是否需要我的帮助?”
“不需。”他当即便回,“你只需养好身子,于我而言便是最大的喜事。”
不知从何时起,司空堇宥已全然不需黎夕妤插手军中之事,他将她深藏在军营深处,哪怕知晓她有着超乎常人的头脑与智慧,却也不愿她再涉足军事。
他便是这般,以他认为最佳的方式,给予她最周全的保护。
而黎夕妤,她愈发贪恋他的温暖,只愿时时刻刻陪伴在他身边,不愿与他分开。
倘若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纷争,倘若他不曾涉足与皇家人的争斗,那么他们二人……怕是早已成了亲了。
如此思索着,心口却生生地疼。
黎夕妤终是缓缓闭上眼,靠着他的胸膛,再不发一言。
半晌后,她只觉身子一轻,随后缓缓躺下,离开了他的怀抱。
她睁开眼,额间触及一片温软,是他落下的一吻。
吻过后,他便坐在床边,攥起她纤细的手,低声道,“睡吧,我守着你。”
许是他的嗓音太过温柔,黎夕妤的心在猛烈地抽痛后,便是漫无边际的酸涩,逼得她渐渐红了眼眶。
她轻轻咬住下唇,双眸却直直地盯着他,温热的液体正在眼眶之中打转,却不敢眨动半分。
她盯着他,不知瞧了多久,竟突然开了口。
“少爷……”她带着哭腔,开口竟是恳求的语气,“日后,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要抛下我……好吗?”
她话音落下,发觉他目光一顿,其内藏了几分复杂的情愫,她却读不懂。
片刻后,他勾唇一笑,回道,“又在胡思乱想,日后不会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我也不会抛下你。乖,睡吧。”
他再一次开口哄她入睡,此刻温柔的眉眼,是除她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瞧见的。
黎夕妤点了点头,伸出双手抱着他的一只手臂,乖乖闭上眼,渐渐坠入了梦中。
她睡熟后,司空堇宥便当真在她身侧,守了整整一夜。
他的眉眼仍是那般温柔,可眼眸深处,却有两股情愫,正纠缠不休。
那分别是不舍,与决然。
许久许久之后,他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时,眸子竟坚毅无比,仿佛暗中做了某种决定。
两方战事,终究还是展开。
在这严寒的冬日,毫无意外地,拉开了帷幕。
司空堇宥与厉澹间的恩怨,也终于要在这皑皑雪地中,一一结算。
第一场战事便持续了七日,未曾停歇。
黎夕妤每日里守在军中,听着荆子安带回的一个又一个消息,心绪起伏不休,惶惶难安。
她想要登上城墙,如同从前那般,哪怕只是远远地观战,但只要能够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已足够。
可司空堇宥下了死令,无论如何也不准她靠近城墙半步,更不准她接近马厩。
而她身边除了荆子安,时时刻刻跟随守护的,还有几名精兵。
如此这般的情形下,她唯有安安分分地待在军中,能做的事,便也仅有陪伴司空文仕。
前几日,她尚能淡然处之,纵是听着远方嘈杂纷乱的杀喊声,她也能压下心底的所有担忧。
可到了后两日,也不知为何,她心中纷乱无比,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
那感觉令她几近崩溃,可除了独自忍受,她没有任何更好的法子。
直至这第七日,她终是坐立难安,徘徊在帐外,步伐却凌乱无章。
故而,当荆子安喊出那一声“小心”时,她下意识便将手探入了衣袖,抓住了那冰冷却熟悉的刀柄。
却仍旧,慢了一步。
她的脖间已多了一把长剑,身后也不知何时站了一人,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的衣袖,是一片漆黑。
下一刻,荆子安已拔了剑,以剑尖指向她的身后,冷冷地出声,“你若识趣放了她,我还能考虑,留你一条活路。”
“呵……”却听身后男子一声冷笑,道,“今日,我的目的,只是带走这个女人。你若是识趣,便闪开!”
男子的音色,是黎夕妤从未曾听见过的,却透着冷戾。
“你想带走她,做梦!”但见荆子安眉梢一挑,周身蓦然便多了几分凛冽之意,眉宇间更是凝了丝丝杀意。
而另外几名精兵,也早已将该男子团团围住,任他如何行事,也休想逃出半分。
黎夕妤的手掌握着袖中的刀柄,一双眼眸漆黑无比,却在静候时机。
依照该男子的话语,他应是受人之命,要将她掳走。
故而,他是断然不会伤她性命。
荆子安便站在二人对面,手执利剑,衣袍在风中飞舞。
却突然,天空飘起了雪花,淅淅沥沥,星点般大小。
而荆子安的神色,却在刹那之间,有了变化。
黎夕妤双眸一眯,定定地望着他,对于他的任何情绪,她都能了若指掌。
很快,她便自他眸中,瞧见了些许不同。
隐约有人自她身后走来,手中抓着样物体,越靠越近。
“我再说一次,放了她!”荆子安再度厉喝出声,随之抬脚,缓缓走来。
黎夕妤察觉到男子的气息微微有了变化,却将剑刃向前抵了几分。
她很快便察觉到痛意,不由蹙眉。
荆子安见状,便不敢再轻举妄动,站定在原地,与男子冷冷地对峙。
“我要的,不过是这个女人罢了。你们何须如此卖命?”男子又开口,声音有些粗犷。
许是自知今日难以完成任务,便又道,“倘若你们一再相逼,大不了我便杀了她,黄泉路上有美人相伴,倒也不……”
男子终究未能将话说完,便听“砰”的一声闷响,不知出了何事。
与此同时,他执剑的手臂蓦然抖了抖。
黎夕妤便趁此时机,迅速拔出“羽晖”,向着身后猛地刺去。
随着一声闷哼响起,男子手中的利剑顺势滑落,黎夕妤正要转身,却被荆子安一把拽去。
荆子安将她带至身侧,紧紧地护着她,可周遭却不知从何处,突然多出了数十名身穿黑衣的杀手。
黎夕妤无心理会杀手,她立即转眸,便瞧见了身形瘦弱的司桃。
她手中尚且抓着一只青花瓷瓶,双眸大张,有些不敢置信,却又有些欣喜。
而瞧见司桃的这一刻,黎夕妤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惊诧,也是不曾料到方才自荆子安眼中瞧见的人影,竟会是她的小桃。
“小姐,我将这人打倒了!”司桃欣喜地叫出声,脸上挂着笑意,分外满足。
雪势越来越大,落在司桃的身上,将她的笑意衬得那般明媚。
黎夕妤正想回以一笑,可下一刻发生的事,却令她蓦然变了神色。
但见在司桃的身后,一身穿黑袍的敌人手执双剑,三两下便解决了那几名精兵,迅速到得司桃身侧。
“小桃,快跑!”黎夕妤惊呼出声,却也为时已晚。
司桃已被那人所擒,一把剑抵在她脖间,剑刃泛着森冷的寒意,比这漫天的冰雪还要寒冷几分。
而擒住司桃的人,她虽披着漆黑的斗篷,但以黎夕妤的角度望去,仍旧是一眼便能瞧出她的轮廓。
“闻人玥,你放了她!”黎夕妤低吼出声,蓦然握起了双拳,下意识便要抬脚,向前方走去。
可她尚未迈出一步,便被人死死抓住手臂,“夕姑娘,您不能过去!”
荆子安拦着她,她无法上前,却也无法压制心底的愤恨与恐慌。
“小……小姐……”司桃颤抖着唤她,脸上再无先前的喜悦,却恐惧到脸色煞白。
“闻人玥,你们要抓的人是我,放了她!”黎夕妤紧握双拳,再度怒吼出声,眼眸染了一层红光。
“呵……”那掩在斗篷下的女子终是出了声,却冷笑道,“黎夕妤,我是那般地恨你,自然不会放过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