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阳城,崔府。
一个时辰后。
黎夕妤与辛子阑二人正好整以暇地坐着,不时轻抿几口茶,皆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
可处在他们对面的崔老爷崔宁,却脸色铁青,如坐针毡。
崔宁的目光总是落在辛子阑手中的药包上,双手不停地摩搓着,想必已是涔涔汗汽。
黎夕妤始终不动声色地盯着崔宁,将他的所有情绪都尽收眼底。
三人已对峙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谁也不曾开口说话,屋内的气氛更是有几分诡异。
而就在这时,一道呼喊声自屋外传来,打破了一个时辰的静默。
“老爷,不好了老爷!”一家丁跌跌撞撞地闯进屋中,神色慌张,“少爷……少爷他……他……”
崔宁立即站起了身,紧张地问,“少爷他怎么了?”
“少爷他……少爷他出事了!”家丁急得直跺脚,“原本一个时辰前还好好的,可就在方才,少爷突然口吐乌血,整个人便昏了过去!”
此言一出,崔宁的身子猛地一震,竟一个没站稳,又跌坐回椅上。
他的双眸大张着,其内充斥着惊愕与恐惧,久久也未能回神。
一时间,屋中的气氛又是一变,紧张且凝重。
黎夕妤望着崔宁,悠悠然地开了口,“我知道崔老爷的心思,您只是想要远离京城,远离这权贵间的腥风血雨,带着家人去过安定的生活。如今,只要您肯与我合作,我能够向您保证,您依旧能够带着家人远遁朝野。当然,如若您不愿与我合作,您还是可以依照原计划离开京城。只不过到了那时,随您一同离开的,可就是令郎的尸首了!并且,在离京途中,是否会有当今皇上安排的陷阱与埋伏,也就不得而知了。”
黎夕妤一口气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每一句话都宛如一道利刃,狠狠地剜在崔宁心口。
他的眉心轻颤着,心底的挣扎与犹豫尽数写在了脸上。
黎夕妤也不急着等他回答,又饮了一口茶。
突然,又有一家丁闯了来,神色更加慌张,“老爷,老爷!少爷他……怕是快要挺不住了!”
崔宁的身子又是一震,而那家丁犹在说着,“少爷的气息越来越弱,身子也逐渐变得冰凉,老爷……您救救他啊!”
几乎是在一瞬间,崔宁的眼眸变得腥红,目光也格外苍凉。
他看向黎夕妤,双拳紧握,做了决定,“烦请二位,施药救人。”
黎夕妤挑眉,“崔老爷这是……”
“我答应你们的条件。”他的嗓音在颤抖,终是垂下了头。
“很好!”黎夕妤蓦然起身,转眸望向辛子阑,向他点了点头。
于是,辛子阑也站起了身,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便提着药包,抬脚向屋外走去。
这崔府的路他早就走腻了,不需任何人的带领,轻车熟路地便去了崔爱生的卧房。
黎夕妤行走在他身侧,能够感受到自他周身蔓延而出的冷戾。
他终究……还是厌恶这座府邸,厌恶这府中的人。
见过崔爱生后,辛子阑自袖中摸出一个瓷瓶,自其内倒出两粒药丸,塞进了他的嘴中。
随后亲自煎药,又用去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里,崔宁来回踱步,满额的汗水,眼中尽是担忧与不安。
好在崔爱生的气息渐渐恢复平稳,身子也不再冰凉。
正巧,当辛子阑将药煎好的那一刻,崔爱生也睁开了双眼。
这最后一幅药,由崔宁亲自喂服,辛子阑立在一旁冷眼看着,瞧见他抓着汤匙的手臂始终不停地颤抖着。
直至最后一匙汤药也入了崔爱生的腹中,崔宁方才松了口气。
未时将至,崔爱生的气色渐渐好转,崔宁终是安了心。
黎夕妤与辛子阑很有默契地一同离开崔爱生的卧房,崔宁连忙出门相送。
临走前,黎夕妤不忘提醒,“崔老爷是个聪明人,可莫要做那自掘坟墓之事才好。”
崔宁闻言连忙摆手,神色一片诚恳,“公子请放心,老夫定不会食言!”
黎夕妤勾唇一笑,转身便要离开。
可还未抬脚走出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复又回眸,道,“险些忘记告知崔老爷,如今清和王,也已成为我们的盟友。”
说罢,不待崔宁有任何反应,她立即转身,大步离开。
辛子阑紧随在她身侧,一袭金袍在日光的照耀下透着璀璨的光芒。
回到司空府时,天色尚且明媚。
柔和的日光笼罩整座府邸,于屋檐处结成七彩的光晕。
黎夕妤走着走着,突然便停下脚步,望着庭院屋檐,出了神。
半晌后,她开口,问道,“子阑,你觉得这司空府,美吗?”
辛子阑目光一滞,循着她的目光望向庭院,转而又回首望着她,片刻后点了点头,回道,“有你在的地方,怎会不美?”
黎夕妤心头一颤,神色微微一变,不免有些慌张。
她正窘迫时,视线中突然多了一道黑影,是墨影。
她连忙抬脚,向墨影走去。
“夕姑娘,”墨影站定在她面前,拱手道,“尚未等来清和王。”
“不急,他总会来的。”黎夕妤十分笃定,摘了斗笠,又吩咐道,“去将瑜妃带来。”
黎夕妤所料不错,厉清终究还是来了。
他独自一人,踏进司空府大门的那一刻,正时值黄昏。
他被墨影带引着,去往一处院落。
一路上,有琴声传来,曲音悠扬,婉转绵长。
他从未听见过如此好听的琴音,不由晃了神。
最终,当他瞧见一袭白裙的女子正跪坐在软垫上,那垂首抚琴的静谧面庞,竟令他的心“咯噔”一颤。
他不知她为何总是戴着浅蓝色的头巾,却也觉得这样的装饰十分好看。
黎夕妤听见了脚步声,知晓厉清已到来,却并未停下抚琴的动作,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分。
“王爷,我家姑娘正在兴头上,您便多等片刻吧。”墨影低声说着。
厉清并未回应,却也不曾开口,更不曾上前打扰那弹琴的女子。
只是他不曾想到,他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
夔州。
天色已暗,战争却不曾停歇。
跟随在司空堇宥身侧的百余将士已所剩无几,而瀚国的援兵却越战越勇。
对付千军万马,厉澹的三千精兵自然抵挡不过,可他临时布阵,以奇门遁甲抵挡泱泱大军。
起初,瀚国的五千大军被困在奇门阵法中,良久也不曾觅得出路,后来有司空堇宥亲自涉阵,在他正确的指引下,瀚国大军成功闯出。
如此一来,两军正面交战,局势很快便明朗了起来。
厉澹手下的兵马历经长途跋涉,自然比不得瀚国强悍的兵马。
几个时辰下来,三千精兵仅剩一千不到。
如此这般的局势,再战下去,厉澹必输无疑。
而他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面目阴沉,于混乱中寻到了司空堇宥的身影。
他阴冷地瞪着司空堇宥,很快做了决定,“景彧,随朕去会一会司空堇宥。无论如何,即便不要这大军,朕也一定要杀了他!”
“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此刻撤退,回到京城去,日后之事皆可从长再议!”景彧双眉紧锁,沉声劝着,“皇上,您可要三思啊!”
“不必再思!”厉澹赫然拂袖,周身尽是戾气,“朕与司空堇宥斗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朕了解他的性子,正如朕想要亲手取了他的性命一样,他也必定不会容忍旁人来夺取朕的性命!”
说罢,不待景彧有所回应,厉澹已拉扯了缰绳,冲出了重重厮杀。
司空堇宥将厉澹的行动尽收眼底,他自腰间拔出佩剑,作势便要迎上去。
“少爷,属下与您并肩作战!”开口的是阿莫。
“不必。”司空堇宥却断然回绝,“这一场仗,由我自己去应对!你们只管对付敌兵便可,稍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必去寻我。倘若我还有命活着,定会回来与你们会合!”
说罢,身下的竺商君迈着步子冲了出去,他也举起了手中的利剑,目光中尽是坚毅。
厉澹也自腰间拔了剑,而景彧的手中,则握着那根铁棍。
瞧见铁棍的那一刻,司空堇宥的眸色深了几分,他还记得触动机关后,那铁棍的下端会生出密密麻麻的刺尖。
三人相会,不过是转瞬。
厉澹与景彧挥舞着武器,齐齐向司空堇宥攻来。
竺商君自二人中间闯过,司空堇宥举起利剑,身子向后仰卧,接下了这一击。
利剑相撞的声响格外清晰,司空堇宥只觉手臂一震,惊骇于这二人合击的力道。
昏暗的夜色下,周遭渐有风声四起,带着凛冽的力道。
在这二对一的局势下,司空堇宥处处受制于人,唯有奋力防守,却没有时机进攻敌人。
“司空堇宥,今夜纵然是胜之不武,朕也定要取了你的性命!”厉澹阴沉着嗓音,低吼着。
“哼!”却听司空堇宥一声冷哼,“一切都还未到最后那一刻,究竟谁输谁赢,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他话音未落,只觉一道劲风自身侧袭来,他立即闪身,虽避开了这一击,然鬓角的发丝却从中断裂。
生了利刺的铁棍自面前挥过,他瞧见景彧的眸子一片漆黑,白发却迎风飞扬。
下一刻,腰间突生一阵钝痛,厉澹手中的利刃划过他的腰肢,划破了他的血肉。
他挥剑攻去,却被对方及时闪开。
“嘶!”
突然,身下的竺商君一声长鸣,蓦然立起了两只前蹄。
司空堇宥心头一沉,发觉竺商君的前腿竟受了伤!
他拼命地拉扯着缰绳,想要令竺商君恢复镇定,却不料它竟一个激灵,冲了出去。
望着竺商君奔跑的方向,司空堇宥的心陡地一颤。
他缓缓俯身,凑在它耳畔,低声道,“我的好马儿,那这最后一程,还是要拜托你了。”
竺商君突然的奔逃,在厉澹看来,不过是它受了惊,且难以平复。
故而,厉澹立即纵马便追,向着夜色下,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荒野而去。
景彧曾有片刻的迟疑,他总觉事态并非那般简单,可自家主子已追了去,他便不得不紧紧跟随。
竺商君因前腿受了伤,速度自然慢了许多,好在待二人追上来时,司空堇宥也已到得目的地。
他下了马,拍了拍竺商君的脑袋,命它先行离开。
竺商君很是听话,拖着受伤的身子,很快便消失于夜色下。
司空堇宥一手执剑,另一手则负在身后,只身一人站在原定,冷风萧索,吹起他的衣角,他却将身形挺得更直了。
厉澹与景彧很快便追了来,到得他身前时,便也纷纷下了马。
“怎么不继续逃了?无处可逃了是吗?”厉澹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在,见此地乃是一处极为庞大的墓陵,前方道路则被封锁。
“呵……”司空堇宥冷笑出声,腰间的伤口正有鲜血流淌,“无处可逃的,是你们!”
他蓦然翻手,长剑泛着森冷的暗芒,似要嗜血一般。
“这里……”司空堇宥启唇,嗓音沙哑,话语中却透着浓浓的阴戾之气,似是自地狱走出的厉鬼修罗,“本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荣阳城,司空府。
几只明黄色的灯笼悬挂在院中屋檐下,照亮了一方天地。
黎夕妤的十指终是停止了拨动,可动听的琴音却绵延至远方,久久方才散去。
她挥了挥手,墨影立即上前,将桌案上的古琴收起。
与此同时,厉清也大步上前,于她对面的软垫上坐下。
“想不到黎姑娘的琴艺竟如此惊人!本王从未听过如此悦耳的琴声,看来这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号,本该是你的!”厉清开了口,先是一番夸赞的话语。
黎夕妤只是勾唇一笑,并未回话。
她的目光越过厉清,望向了远方,心头隐隐有些躁动。
厉清望着她的双眸,不知为何,她虽正望向他,可那神色却有些缥缈,似是透过他看向了旁人。
他不动声色地拂了拂衣袖,又道,“黎姑娘,既然琴也弹完了,是否能够商议正事了?”
黎夕妤依旧不予理会,然掩在袖中的一双手,却不知何时轻轻握起。
她的心中总有些异样,直觉告诉她,就在今夜,会发生什么大事。
就在她心神不宁时,墨影端着一只托盘走了来。
盘中盛放着一只茶壶,与两只精致的茶盅。
墨影将其放置在桌案上,便退到一侧守着。
黎夕妤便也在这时回了神,她巧妙地掩去了所有的思绪,执起茶壶,向两只茶盅沏茶。
她神色自如,一派淡然,全然不似要与人商议要事,反倒像是招待来客一般。
然她越是这般慢条斯理,对面的厉清便越是焦急,尽管他已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与焦灼。
水声轻轻浅浅的响着,茶香四溢。
黎夕妤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似是对沏茶一事十分感兴趣。
终于,厉清再度沉不住气,阴沉着嗓音,问道,“本王的母妃在何处?”
黎夕妤笑出了声,歪着脑袋抬眸望向他,“这是上好的白毫,泡出的茶水清香甘甜,有退热、降火之功效。”
厉清蹙眉,却道,“宫中少见白毫,此茶并不名贵。”
“是吗?”黎夕妤挑了挑眉,神色突然有些恍然,“可是在佛门,白毫却有着不同的意义。相传,世尊眉间有白色毫毛,右旋宛转,如日正中,放之则有光明,名‘白毫相’。”
厉清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盯着黎夕妤的动作,瞧着茶水自壶嘴流淌,最终流进茶盅,尚且散着热气。
他咬了咬牙,又问,“黎姑娘,本王的母妃究竟在何处?”
黎夕妤瞥了他一眼,并未回话,继续沏茶。
直至两只茶盅皆已沏满,她方才放下茶壶。
“王爷出身尊贵,怕是很少饮白毫。您尝尝看,这壶由我亲自煮的茶,味道如何?”黎夕妤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厉清心底虽焦灼,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端起茶盅,凑至唇边轻轻饮了一口。
“如何?”黎夕妤笑问。
“很清甜,确是好茶!”厉清如此答。
实则,他因心中有所担忧,故而并未尝出这茶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黎夕妤也端起茶盅,慢条斯理地饮了几口。
随后,她看向厉清,道,“既然王爷如此喜欢,不如先将这杯茶喝完。”
“黎姑娘,本王……”
“瑜妃娘娘可是很喜欢白毫的味道,她总是夸赞我,煮茶的手艺很不错。”
黎夕妤笑着说罢,厉清的手臂颤了颤。
他终是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缓缓伸手,将茶盅捧在掌心。
夔州。
风势越来越大,空气中有了几分潮气,视线也愈发昏暗。
三道身影交缠在一处,于这偌大的墓陵中厮杀着。
司空堇宥的目光始终沉稳且深邃,他不动声色地移动着,虽渐落于下风,步伐却沉稳不乱。
突然,他的眼底有精光闪过,随之便听几道破空声自四面八方骤然响起,惊了身边的二人。
厉澹与景彧齐齐转眸,夜色下他们瞧不真切,却隐约察觉到重重杀机。
很快,随着声响越来越近,他们看见了无数暗箭自周遭射来,皆带着无比凌厉的杀意。
他们不得不暂且放弃与司空堇宥的纠缠,去对付周身的暗箭。
景彧的动作很快,铁棍在他手中似是长了眼睛一般,毫不留情地挥向那源源不断的暗箭。
景彧眉眼阴沉,他一边与暗箭纠缠,一边去寻司空堇宥的身影。
只见司空堇宥也同样在对付暗箭,却明显不如他们那般狼狈。
一时间,景彧明白了什么。
“好你个司空堇宥,竟敢玩阴的!”景彧怒吼出声,挥棍的力道更加凌厉了。
司空堇宥冷笑,不语。
“哼!小小把戏,怎能难……”
景彧话到一半突然顿住,他不知踩在了何处,脚下的地面骤然下陷,他也随着一并坠了下去。
与此同时,厉澹也遇上了同样的境况,整个人坠下了地底。
司空堇宥见状,立即动身向最近的圆石跑去,他伸手抵在石壁上,奋力一推,便将其推开。
随后,一个洞口出现在眼前,他无半点犹豫,纵身一跃,便下去了。
他很快落地,自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将其吹燃。
视线由昏暗变得明亮,他望着前方曲折的幽暗小道,动身向前走去。
这里,是他于两年前修建而成。
彼时,他答应了楚风祁的条件,为司寇瑕筹备后事,便在夔州城东大肆修建墓陵。
所有人都以为司寇瑕的棺椁最终葬在了此处,可实则……这里根本没有棺椁!
这件事,除却当初误打误撞闯来此处的辛子阑,便再无任何人知晓。
这是他一人的秘密,这墓陵中的每一道机关,皆由他一人布下。就连闻人贞与闻人玥兄妹,也从来都不知晓他还有这样的准备!
而他费尽了心力建成此处,为的便是今夜。
他自知仅凭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打败厉澹身侧的景彧,更何况这二人联手后,竟比他想象中还要强悍难敌。
那么对付景彧,他唯有另辟蹊径,将他困在这重重机关里,看他最终死去。
这并非是胜之不武,只不过对付景彧,他无须计较太多。
而至于厉澹,待稍后景彧遇难后,他会以另一种方式,与之一战。
正思索着,远处隐约传来一阵诡异的声响。
他抬眸望去,只见前方是一个岔路口,共有三条路。
他无半点犹豫,踏上了最中间的那条路。
他一路走去,无半点阻碍。
他穿行了约莫百步后,便停下了步子。
眼前是一间宽敞的石室,足够容纳百人。
室中却有十只粗壮的石柱正不停地移动着,发出震耳的声响。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瞧见一道黑影正穿梭于石柱间,步伐凌乱,毫无章法。
“司空堇宥,原来你早就留了这一手!”景彧喘着粗气,低吼着。
“我方才便已说过,这个地方,本就是为你们准备的!”司空堇宥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如何?你还满意吗?”
他眼中有狠戾的光芒闪过,蓦然抬起手臂,按在了身侧的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