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江兮浅欢乐的笑声从马车内传来,坐在车辕上的三人同时身子微愣,而后回过神来,相顾无言;小姐当真是越来越……
“别闹了,兮儿。”
楚靖寒双臂用力将江兮浅往怀中拢了拢,“不是说乏了吗,距离行宫还有段距离,要不要先眯会儿,嗯?”
“也好。”
江兮浅点点头,也当真是觉得有些乏了,靠在楚靖寒的怀中,温度适宜,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至于西蜀椒房宫中的事情最终是如何处置的,江兮浅并不了解,也不关心。此事虽然没有明显与蜀后和苏云韬对上,但他们只需稍稍动动脑子就能想到此事绝对与她脱不了干系。
不过那又如何?
他们还敢将那日的事情完完整整的道来不成?
就算他们不要脸,难道整个西蜀都不要脸了,她还当真不信。
“浅妹妹,昨夜的事情。”
大清早的,陆希辰和苏云微服而来,江兮浅倒是极有精神;虽说西蜀的天气炎热务必,瞧这天气不过卯时,太阳便已经爬上了空中,金色的阳光朝四海辐射开来,俯瞰整个大地。不过有楚靖寒这个凉快的人形抱枕在,她可谓睡得很好。
陆希辰嚅了嚅唇,斜睨了苏云一眼欲言又止。
原本就对如妃没报什么希望,自然不存在失望。只是苏云的心情仍旧很是低落,他张了张口,声音干涩嘶哑,还带着淡淡的哀愁,“我母妃她,她还活着,是吗!?”
语气中带着希翼,带着疑问。
江兮浅本能地抬头望着陆希辰,用眼神探问着,那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浅妹妹,说吧。我们承受得住。”
陆希辰深吸口气,他向来沉稳,心有城府,有些事情逃避是解决不了的,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如何揭开那假如妃的真面目,找到陆宛如。
“……”江兮浅吞了吞口水,“其实这件事情,或许我不应该插手的。”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暗哑,“如你们所言这般,宫内的假如妃和陆家小姑姑的容颜如出一辙,除了双胎、同胞血亲和易容,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只,只是……”
“江小姐说吧,不用顾忌我,我……我承受得住。”
苏云抬起头来,双眸中还泛着血丝,声音虽然带着些许哑色但语气却非常的坚定。
“之前我问过你们,假如妃和陆家小姑姑必然不存在血缘,那,那……那就只剩下一种方法,将一个人变得与另一个人一模一样。”说着,江兮浅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冷,那种方法实在太过残忍也太过血腥,她深吸口气,强忍着声音中的颤抖,“如果两个人的身材、脸型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可用药水将其中一人的脸合着头皮生生剥下来,而后用特殊的方法缝制到另一个的脸上。”
“什么?”陆希辰那双狡黠的狐狸眼顿时愣住了,将人的脸和头皮活生生的剥下来,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
“嗯。”江兮浅抿了抿唇,她低下头,而后抬起头面色微微泛着苍白色,身子颤抖着,“很残忍是吗?”
陆希辰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只是看着江兮浅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我,我母妃她……你昨夜要求检查是为了查探这件事情?”苏云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他抬起头眸中带着希翼,希望不是江兮浅说的那样,他母妃没有遭受到那样的痛苦。
只可惜却让他失望了。
江兮浅点点头,轻轻应声,“嗯。”
“嗡”
陆希辰和苏云都顿觉脑子懵了片刻,身子微微愣怔着,苏云甚至整个人瘫坐在了椅子上,若非椅子的靠背和扶手只怕他整个人现在早已经跌倒了地上。
“不,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苏云兀自呢喃着,他猛的摇头。
“抱歉。”此刻就算江兮浅心中又万语千言,可当真到了解开真相时,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如果,如果香昕也是用这样的方法偷了她娘的容颜,那她定然会将她千刀万剐的。
陆希辰无力地摆摆手,“浅妹妹你,你真的确定?”他此刻多么希望江兮浅不是无忧谷少主,那样或许,或许他还能在心里骗骗自己不是她说的那样。
江兮浅闭上眼,深吸口气,有些话早晚都是要说的,索性现在全都说个明白,“其实如果是用这种方法,至少证明陆家小姑姑还活着。”
“可是那样痛苦的活着,连脸皮都没有了,又……”对一名女子来说,何其残忍。
陆希辰双手紧紧地捏着,他咬着牙,强压下心头想要破坏的冲动。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冲动了。
江兮浅深吸口气,“因为如果当真是用特殊的方法将人皮缝制到另一个身上,每日都必须用那人的血擦拭,不然人皮会很容易干裂的,所以……所以那假如妃必然会用浓郁的脂粉或者香气掩盖身上的血腥味;这点,想……想必皇子最是明白。”
“……轰!”苏云原本还指望陆希辰反驳江兮浅,可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骤然愣怔心中所有的想法在刹那全被击败,溃不成军。陆希辰和苏云同时吞了吞口水。
看着他们两人的反应江兮浅就明白自己说对了,以她对陆家人的了解,陆宛如定然也不会是个喜爱涂脂抹粉的女子,否则她又怎么会得到陆家上下所有人的宠爱。
“或,或许这样的真相对你们来说太过残忍;但,昨夜我的确在假如妃的头顶发现了一条隐晦的缝合细缝。”江兮浅深吸口气,她在心中盘算着,“昨日她又在椒房宫承欢,只怕身子尚虚弱无比。你,你们最好趁机寻到陆家小姑姑,不然……”
陆希辰向来是极聪明的,一点既透,“你是说小姑姑被藏在如妃寝殿中?”
“不一定。”江兮浅沉着脸,“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假如妃必然不会将陆家小姑姑藏得太远,以她的身份想要走远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每天都需要陆家小姑姑的血滋润皮肤。”
陆希辰沉着脸,瞧着神色黯然哀伤,几近崩溃的苏云,对着江兮浅道,“阿爹和阿娘都很想你,你若是有空去趟陆家庄吧,他们原想着昨儿夜里与你好好说说话的,结果又是兵荒马乱的。”
“好。”江兮浅点点头,就算他不说她也是要去的。
“那我们先告辞了。”话音刚落,陆希辰找来落肖四人,让他们将苏云送回宫里,自己则是朝着陆家庄而去。
陆家小姑姑遭难的事情,他必须尽快通知阿爹和阿娘。以陆家庄在西蜀的名望和势力,要找一个人应该不难,但那假如妃为何要冒充陆宛如,而且是以那样残忍的方式。西蜀建国百余年,陆家从来与人为善,难道……
送走陆希辰和苏云,江兮浅独坐在软榻上,瞧着素衣、若薇两人忙忙叨叨的,身后还明显跟着一名太监和数名宫女模样的人,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这是怎么回事?”她眸色暗了暗。
“咱家是内务府的兰公公,今儿特地奉皇后娘娘的懿旨,来给江小姐送东西的。”为首的公公翘着兰花指,“我们皇后娘娘说了,昨儿夜里让江小姐受惊了,这些都是给江小姐压惊的。”
江兮浅只微微颔首着,“那就有劳兰公公了。”
“……”兰公公瞧着江兮浅那明显送客的语气,身子愣怔了片刻,就这样?
江兮浅可是本着不拿白不拿的原则,再说蜀后母子想要算计自己,结果却被自己反将了一军,原本他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既然他们先动手,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这些东西原本她也是瞧不上的,不过就算是赏给那些下人也好哦。
瞧着兰公公愣怔的模样,江兮浅故作不解,“怎地兰公公可还有其他事情?”
“啊?!”兰公公回过神来,连连摆手道,“没,没有。江小姐您好生歇着,杂家就先告辞了。”
“有劳公公,只是小女子初临蜀都水土不服,身子有些不适,就不远送了。”江兮浅微微笑着。
“告辞。”兰公公瞧着江兮浅那精神奕奕的模样,心中腹诽着:这晁凤寒皇子的未婚妻也忒会睁眼说瞎话了,瞧她那模样哪有半分水土不服的模样。
素衣捂着唇笑得很是开心,“小姐可当真会说,水土不服?”
“怎地,你有意见?”江兮浅斜睨了她一眼。
“没,没有。小姐您就算指鹿为马,那它定然也是匹披着鹿皮的马,奴婢怎敢有半分意见。”素衣装模作样的。
“呸。”江兮浅轻啐一口,“你和若薇去将咱们带来的东西稍微整理一下,趁着今儿天气还算好,咱们去趟陆家庄。”
“可是三皇子吩咐,让您今儿在行宫好好歇着,待他回来再带你出去。”素衣面上带着难色。
“他是你主子还我是你主子。”
闻言江兮浅俏脸顿时沉了下来,这楚靖寒当真越来越不像话了,不过念头一转,“他去哪儿了?”
“听说昨儿蜀皇和如妃娘娘闹腾了一宿,结果原本身怀六甲的如妃娘娘那肚子竟然还稳稳当当的,您说奇怪不奇怪。”若薇顿时来了兴致,昨儿那样的情况,再结合之前蜀皇瞧着自家小姐的眼神,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这事儿跟自家小姐脱不了关系,不过这话在明面儿上不能说就是了。
“哦?”江兮浅尾音拉长,倒是有些好奇。
昨儿在椒房宫中时,因为时间有限,她只是细细地检查了假如妃的耳后和脑后,在发现那条细细的缝合痕迹之后就没有再多做什么;可依她多年行医的经验,那孩子该保不住才是。
“您可是不知,今儿大清早的蜀皇醒过来就大肆赏赐了如妃娘娘,话里话外可都是暗示着圣眷恩宠。”若薇嘴角微微扬着,带着点点笑意,“这听说还升了份位,如今可是圣眷正浓的如贵妃娘娘呢。”
这算是什么?
江兮浅只觉得很是错愕,原本是打算借蜀皇之手,除了那个胎儿却不想倒是成全了她。不过这样也好,她如今圣眷正浓,只怕也无暇追究昨儿夜里发生的事情,再加上皇后和苏云韬必然也会帮着掩盖事情的真相,只是事情出乎意料,她还是觉得很是挫败。
“她倒是好运。”
“那可不是。”素衣接过话头,“这西蜀皇宫中太医院的太医们可都是啧啧称奇,那胎儿的生命力可当真顽强得紧。”
“如果不是胎儿呢?”江兮浅眸色暗了暗,“若薇可还记得,在无忧谷时,师父曾说过有一种果子名为孕果分为雌雄,女子如果服用雄果,便会出现如孕妇般的症状,随着时间推移,肚子会越来越大;但如果女子不在十月之内服用雌果,十月之后女子便会血崩而亡。”
若薇猛然回过神来,“小姐您的意思是?”
“嗯。”江兮浅点点头。
昨儿夜里,那两位嬷嬷在假如妃身上涂抹了大量的极品春药,再加上蜀皇彻夜折腾,就算那胎儿会完好无损,假如妃也断不会丁点儿情况都没有,动胎气是必然的;可如今她竟然还好好的,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
“可是当初谷主说过,孕果极是难得。”若薇抿了抿唇。
“嗯。”江兮浅点点头,孕果产自南疆。若男女同时分别服用雄雌孕果之后交合,女子便能顺利怀孕,这是南疆一个古老部落的习俗;“难得不代表不得。”
只是这个发现又牵扯到了南疆,那假如妃难道会是那个古老部落的人?
江兮浅眸色暗了暗,之前他们在半道上受到那来去匆匆的此刻追杀,她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些人出自南疆,能够在烈日炎炎的夏季驱动如此多的蛇类,除了蛇蛊她基本不作他想。
如今假如妃又……她有些懵了。
“可是小姐……”若薇低着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江兮浅抬手打断她的话,“这件事情你们知晓就好,更何况再没有确定之前,那可是诽谤皇族。西蜀不比晁凤,若当真出了点儿什么,小姐我可报不了你们。”
“是。”若薇和素衣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自家小姐是无忧谷少主,凭着这层身份就算她们将蜀都搅得天翻地覆蜀皇都奈何她们不得,但她们既然身为奴婢,断是没有给自家主子添麻烦的道理。
两人又都是沉稳的性子,江兮浅对她们也极是放心的。不然也不会在数名婢女中独独挑了她们带来。
“兮儿在想些什么,可是这些东西不合心意?”
就在三人愣怔间,楚靖寒敲了敲门,见无人应声,推门而入。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兮浅抬起头来,原本想着楚靖寒和蜀皇两人你来我往起码也要午后才能回来呢。
“呵呵。”楚靖寒骤然笑出了声,低低沉沉带着淡淡的沙哑色。
江兮浅骤然只觉得面上一红,而后转身吩咐着,“素衣、若薇上茶。”
“是。”两人也是极有眼色的,素衣刚才端了一壶凉茶进门,哪里还有上茶啊,小姐想支走她们也不找个好点儿的借口。
不过心中腹诽归腹诽,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瞧见对方眼中的笑意和戏谑,同时福身告退;临走前还不忘细心地将房门给阖上。
楚靖寒侧身坐在罗汉床上,双腿盘坐上去,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兮儿也听说了如妃的事情?”
江兮浅点点头,眉宇间微微颦蹙着,“嗯。”
“别担心。”楚靖寒伸手,在她眉间轻轻安抚着,“如今送嫁的事情已经妥当了,天荷的嫁妆也都送进了宫去,至于其他事情如何,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兮儿若是不喜欢,我们待个三两日就起程回凤都如何?”
“这”
闻言江兮浅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心里原本是早就盘算好了的。帮苏云查出陆家小姑姑的下落,不管是生是死终归要有个结果,然后自己从蜀都岔道山阴直奔不周山,根本就没打算与使队一起回凤都;如果是在跟他彻底交心之前,或许她会选择让暗部派人过来易容成自己的模样,然后自己偷溜神不知鬼不觉。
可如今,瞧着楚靖寒这夜夜爬墙的趋势,虽然什么都没做,但若是让下属知晓了,总归是不太好。
楚靖寒抿了抿唇,“怎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吗?”
“不,不是。”江兮浅摆摆手却又不想让他误会,只能沉默着。
“还是说,兮儿想要呆在蜀都?”楚靖寒的心骤然沉了下去,不过很快他又打起精神,“兮儿如果喜欢蜀都咱们日后再来也无妨,不过西蜀的夏日的确太难熬了些,兮儿呆在这里为夫也不放心。”
江兮浅在心中轻叹口气,“哎,不是这样的。”
“嗯?”楚靖寒眉毛轻轻挑了挑,故作不解的模样。其实心中早就乐开了花,他早就察觉到这丫头心中装着事情,而且还不止一件。昨儿夜里在椒房宫发生的事情就不说了,定然与她脱不了关系的;她不说他也不问,不过如果她想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那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江兮浅抿了抿唇,“我,我不打算跟着使队回晁凤。”
“……”楚靖寒并没有说话,只是径自再倒了杯茶,端在手上也不喝,只愣愣地看着。
“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有不回去的理由。”江兮浅想了想,还是没将不周山的事情说出来。
如果能寻到年份足够的血莲,她体内的奇毒能解,那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如果寻不到,她剩下的日子不足一年,与其两人这般日日腻在一起让他越来越放不开,还不如让他早日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长痛不如短痛。
楚靖寒原本以为她会告诉他的,却不想竟然只等来了这么一句话,心中怒气难舒,可是又不想吓着她,只能将怒火又生生地压了下去,“兮儿还是不相信我吗?”
“没,不是,这件事情……”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既然兮儿不想说那就算了。听说你想去陆家庄?”
就在江兮浅犹豫的时候,楚靖寒很是体贴地开口,转换话题。
“嗯。”江兮浅点点头,“你也知道陆家庄主和我的关系,平日里相隔千里也没什么机会,现在既然来了蜀都,万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这倒是。”楚靖寒抿了抿唇,“正所谓百善孝为先,虽然他们只是你的干爹和干娘,但沾了爹、娘的,总归是要孝顺;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与你一起?”
江兮浅在心中顿时了下,不过让他陪自己一起也好,免得伯母闲来无事,总喜欢拉郎配、当红娘。不过如果当真与他一起,瞧陆家三哥哥今日的模样,回去定然会将事情告诉伯父和伯母的,到时候这件事情……
“兮儿在担心什么?”楚靖寒略微犹豫,还是问出了口。
“啊?没,没什么。”江兮浅摆摆手。
楚靖寒在心头轻叹口气,看来他还是做得不够啊;不过他也不着急,反正还有的是时间,听着窗外的蝉鸣,他抬首望了望。才辰时刚过,巳时而已,如今这阳光明晃晃的,险些没晃花了眼。
“陆家庄距蜀都虽然不远,不过瞧着这天气,若当真现在出发,只怕中途你会热得受不住的。”楚靖寒声音低沉宛若大提琴般,温柔浑厚又低沉圆润的嗓音,好像瞬间就刺入了她的内心般。
江兮浅心里陡然浮起一股愧疚自责之感。
“兮儿,你怎么了?”楚靖寒兀自说着,瞧着江兮浅瞳孔微散,明显没有听他说话的样子。
她摆摆手,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他那灼灼的双眸中又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其实若兮儿喜欢,再蜀都呆久一点也无妨的。”楚靖寒喟叹一声。
窗外夏蝉精神奕奕不断地唱着歌儿,在那灿烂的骄阳之下,连垂柳都没有了精神,蔫蔫地呆在岸边照影自怜;湖中亭亭玉立的菡萏也都耷拉着脑袋。
用过午膳,江兮浅任由楚靖寒拥着,倒在床榻上,心中反反复复地问自己,她到底该不该将那件事情告诉她。
两人已经商量好隔天寅时出发。
蜀都距离陆家庄不远也不算近,快马加鞭也需要两个时辰,寅时出发,巳时左右到。好歹不算太热。
两人相拥着,和衣而眠,却两人心中各有计较。
好不容易等怀中的小人儿睡着之后,楚靖寒这才睁开眼,眸中闪过一道暗光,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惊醒了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江兮浅,拍手招来寒风。
“爷。”寒风秉承着八卦的原则,虽然瞧不见帷帐里面,但心中却是明镜儿似得,自家主子爷终于上手了,哇咔咔。
楚靖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彻查暗狱的动静。”
“爷,咱和暗狱又要开火了?”寒风在心中不断地歪歪着,“可是如今左使、右使都不在,爷您难道要亲自……”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楚靖寒有些暗恼。
“……”寒风吐了吐舌头,“是。”
“动作小心些,别打草惊蛇。”感受到帷帐内的小人儿睡得很不安稳,楚靖寒心中有些着急,“另外传令下去,冥煞不许任何人和暗狱作对。”
寒风略微品了品,这话怎么有些不对味儿呢。
再抬头想问的时候,只感受一股掌风夹杂着寒气扑面而来,他赶紧朝后退去,直到退出门外之后,才瞧见那原本半开的大门砰的一声又关了回去。
不许冥煞和暗狱作对,那暗狱要和他们冥煞作对怎么办?
难道小魔女暗中找主子私下和解了?
寒风在心中不断地腹诽着,不过这些事情就不是他能决定得了的了。想着,他足尖轻点,整个人凌空一跃,身子再空中三两个闪身,主子爷吩咐的事情还是要好好办的。
陆家庄。
江兮浅刚到陆家庄,就被陆希瑞领着人迎进了大厅。
由于楚靖寒与江兮浅一道,又是晁凤三皇子的身份,陆家庄虽然很是愣怔却也没有理由将人拒之门外。
“伯父、伯母,这,阿寒是我未婚夫,我们今儿也是悄悄来的,没有惊动行宫的侍仪,你们无须担忧。”江兮浅声音清浅,带着从容,只是瞧着陆唯风夫妇的面色明显带着憔悴。
想来他们已经知道了陆宛如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商量的。
黄亚娟瞧着江兮浅好几次欲言又止,可最后都被陆唯风阻止了下来;想来是碍于楚靖寒在场吧。
“呵呵,原来是浅浅的未婚夫啊。”陆唯风强压下心头的冲动,上下打量着江兮浅,“寒皇子倒是不错的,不过可不许欺负我们家浅浅。”
“阿爹,你说什么呐。我们不是说好要把姐姐抢回来做我们陆家的媳妇儿的吗?”陆希凝在旁边恶狠狠地瞪了楚靖寒一眼,“你们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陆唯风瞪了她一眼,“寒皇子见笑了,这丫头给她娘和哥哥们都宠坏了都。”话里的意思虽然带着责备,可那语气却十足的宠溺之色,哪里有半分见笑的模样。
“伯父这话可就见外了,凝儿这样很好。”江兮浅赶紧接过话头,“大哥哥,三哥哥还是快带着我们进屋吧,西蜀的夏日可当真是热,想来我前几次来得可真是时候,刚好错过最热的天儿。”
“那可不是,就你这丫头气运可当真是好。”黄亚娟虽然已经是六个孩子的娘,可看起来却只有四十出头的模样。
江兮浅和陆希凝两人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呵呵,人家可是想念伯母的手艺,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桂花糕吃。”
“你这馋猫。”黄亚娟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子。
“哎呀,人家哪有,凝儿比我还能吃的。”江兮浅吐了吐舌头。
“那丫头,可不就是你给养刁了嘴,小心她日后嫁不出去就缠着你。”黄亚娟摇摇头,自然知晓江兮浅的手艺,对陆希凝爱吃这一点,她可当真是没辙。
别说陆希凝就算是她,对江兮浅的手艺那可也是喜欢到了极点的。
因为天气实在太热,原本打算在明堂会客临时改在了屋内。
“姐,姐姐……”陆希凝向来是藏不住话的,刚进屋拉着江兮浅坐下就想要开口;可是瞧着江兮浅身旁的楚靖寒又硬生生将话头给咽了下去而是指着旁边的糕点盘子,“姐姐不是想吃娘做的桂花糕吗?娘可是从前儿就开始准备了,真不知道我们谁是她的亲生女儿。”
黄亚娟没好气地,“你这丫头还吃得少了?”
“哎呀人家就是抱怨一下嘛,娘你最好了,我肯定是亲生的啦。”陆希凝赶紧做讨好状。
“行了,你这丫头。”黄亚娟瞅着江兮浅身后的若薇,视线落在素衣的身上,竟然是生面孔,她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凝儿你带这两位姑娘去客房休息会儿。”
若薇和素衣本能地将视线投向江兮浅。
“也好。”江兮浅点点头,知道黄亚娟这是想支走陆希凝;只是楚靖寒他……
江兮浅抿了抿唇,“陆家庄骏马驰名天下,阿寒要不要去试试?”
“……”
屋内几位男子嚅了嚅唇,都没有开口。只是那眼中的戏谑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这么大的太阳让人去草场上试马,那还不如将人扔到石锅里面煎熬来得痛快些。
苏云撩开帘子,搀扶着一名白须冉冉的老者进屋,视线在江兮浅和楚靖寒身上扫视着,淡淡地开口,“不必了。”
“可是皇子,这……”江兮浅陡然有些后悔。
“让他留下吧。”陆唯风坐在旁边也淡淡地开口。
“……”江兮浅沉默了,楚靖寒自然知晓江兮浅之前与陆希辰、苏云密谋的事情,现在陆家庄的人虽然明言不避讳自己,但为了兮儿,他也不能。
想着他对着众人抱歉地笑笑,“本宫还是第一次来蜀都,陆庄主应该不介意本宫四下参观吧?”
“啊?不,不介意。”陆唯风摆摆手,“福伯,你带寒皇子参观一下咱们陆家庄。”
“是。”福伯躬身。
江兮浅对楚靖寒抱歉地笑笑。
“其实江小姐不必如此的。”苏云沉着脸。
“既然答应皇子要保密的,更何况阿寒他身份的确是敏感了些。”江兮浅点点头,瞧着那白须冉冉的老者,轻移莲步,微微福身,“许久不见,陆爷爷身子可还安好?”
“好,好。”陆爷爷点点头,只是那微微湿润的眼角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哀伤,“浅丫头,宛如她当,当真……”
话起了头,屋内的其他人瞧着江兮浅眼神灼灼。
江兮浅极不自在,那种感觉让她实在是很想要逃,不过却也明白,认识谁突然直知晓自己疼爱的女儿、妹妹,自己敬爱的姑姑被人……都是接受不了的吧。
“浅浅已经确定了吗?”开口的却是陆希瑞。
“嗯。”江兮浅抿了抿唇,“大师兄也知晓,换皮缝合之术,就算做得再天衣无缝,必然也会有缝合的缝隙,不可能做得天生天长的一样。”
陆希瑞略微沉吟片刻,“她缝合的地方在哪儿?”
“后脑勺,发际线。”江兮浅沉着脸,“之前我细细检查过,还有那假如妃身孕完好之事,你们想必也已经了解了,大师兄你有什么想法?”
“你也有?”陆希瑞眼中划过一道精光。
“嗯。”江兮浅点点头,她很怀疑假如妃与南疆有关。
“希瑞,浅丫头,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陆唯风皱着眉头,“你小姑姑她,她……”
陆希瑞深吸口气。
“浅丫头你说吧,我们受得住;如今,我们,我们也就只想知道宛如她,她到底还有没有救?”开口的陆家爷爷,他此刻眼中氤氲的泪珠沿着脸上的皱纹横流,扶着手杖的手,青筋直冒,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这个,至少也要等知道小姑姑的情况之后才能确定。”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是陆希瑞,“爷爷,阿爹,阿娘,我们如今最需要的是找到小姑姑,这方面云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江兮浅低首垂眸,敛起眼中的疑虑,“气势我还是觉得,先以假如妃的寝宫为中心进行搜索,大师兄你也知道的,以换皮缝合之术之后,想要维持容颜,必然要提供人皮之人的血液滋润,那皮肤才不会干涸。”
“嗯,我同意小师妹的话。”陆希瑞点点头。
“可是皇宫不是等闲之人能进去的。”陆唯风只觉得嗓子干哑,“更何况如妃如今圣眷正浓,想要搜查她的寝宫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事情如浅丫头说的那般,她也必然会将宛如放在秘密的地方,我们又如何……哎。”
陆希辰抿了抿唇,“浅妹妹可有什么办法?”
“这个……”江兮浅还真没什么办法,如果当真要说有什么,血腥味最浓的地方是最有可能的。毕竟陆家小姑姑被日日放血,必然会散发出血腥味,只是那假如妃难道不会想办法掩盖吗?
整个屋子内的人骤然陷入沉默之中。
“浅丫头,当真没有办法了吗?”陆爷爷老泪纵横。
江兮浅摇摇头,“陆爷爷,浅浅的身份始终是晁凤使臣,一旦入宫必然被众人监视着,实在是很难单独行动。”那日夜宴上,她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地解决掉两位默默,让假如妃行李代桃僵之际也纯粹是因为蜀后和苏云韬将所有的暗卫全都调走,毕竟这样的事情实在算不上光明正大,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两国纷争的;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反而给她钻了空子。
“不过我以为之前跟你们说的,也算是不是办法的办法。”江兮浅低下头,“原本以为那假如妃经此一事,胎落伤身,再由伯父、伯母出面接她回陆家庄调养身子;由此,她每日都需要陆家小姑姑的鲜血做引,这样要寻得陆家小姑姑便容易很多,可……可现在……”
蜀皇对她圣眷正浓,说起来还不如说蜀皇对她的身子很是迷恋。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让如妃回宫在陆家庄常住,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苏云眸色暗了暗,“那鲜血当真是每日都需要?如果能拿到圣旨让如妃回陆家庄长住,她会不会带着我母妃一起?”
“这……也许吧。”江兮浅也有些不确定,“古籍中记载如此,但……我们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先例。”
“不管是不是,我们都要试一试。”陆希辰双眼微微眯着,泛着危险的光芒。
“可如果计划失败了……”江兮浅略微有些犹疑。
“就算失败了又如何,大抵不过是回到原地罢了。”陆希辰深吸口气,起身身上散发着浓郁的狠戾之气,“更何况只要将如妃弄出皇宫,到时候我们的人要查探起她的寝宫来也事半功倍。”
苏云低下头,敛尽眼中的神色,“这样的做法我也同意。”
“可关键是如何让蜀皇同意那假如妃搬来陆家庄,而假如妃又当真会同意?”江兮浅的担忧不无道理。
既然西蜀皇宫中的如妃是别人假扮的,她必然会远离陆宛如熟悉的一切。因为越是熟悉的地方便越是容易漏出破绽;那陆家庄这个陆宛如土生土长的地方对于假如妃来说算是禁地也不为过。
她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答应来这里居住。
屋内所有人的视线全都看向她,江兮浅面色陡然微变,“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黄亚娟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浅丫头说得很对,不过宛如在时可最是孝顺,整个西蜀都是出了名的。”
“就是,此事交给我来办。”苏云眼中也顿时闪过一道亮光,他嘴角微微勾着,“我会让父皇当众下旨,那假如妃就算不想来陆家庄也不得不来。”
可江兮浅还是有些担忧,“如果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会。”
沉默许久的陆希辰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