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无尘即将就戮、千钧一发之际,赵昀终于忍耐不住,大喊道:“卑鄙无耻,有胆便先杀我吧。”
赵昀与无尘相识不久,交情也算不上有多深厚。但这大和尚一直对他多有照顾,眼看无尘就要被残忍杀害,赵昀义愤填膺,血气翻腾,竟是不顾自己安危,出言相阻。
虽然明知大家都难逃一劫,可无论如何,他还是不愿目睹无尘先死的惨状。
黑衣老奴一愣:“没想到还有抢着送死的。”手上匕首一滞,回头才发现是赵昀这个毛头小子,不由冷笑道:“小子,你功力不够,可没有资格先死的。”
无尘叹息道:“满场豪杰,却只有赵施主你一人能挺身而出,古道热肠,令人钦佩。”双手合什,对黑衣老奴道:“这便动手吧。往生极乐,自有菩提相待,只念众生浮沉苦海,不得超脱,可怜可叹”
黑衣老奴又是冷笑一声,却闻月奴命令飞来耳中:“住手,先让我考虑一二。”
月奴漫步轻移,眼光在一众人身上逡巡,脑中不断思索:“这老和尚说满场之中只有这小子能挺身而出,这话大有道理。相思能困住英雄,也只有英雄能看破相思。圣血珠乃是项霸王遗物,想要练就英雄血,突破相思环,必然需要非凡之人。
冲冠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虽倒行逆施也自一意孤行,如主人一般,才称得上是英雄。我先前以为只需要实力高强之人的血液作为药引,每人只取了一碗血,如今看来那是大错特错,无怪乎圣血珠不能发挥效力。”
她目光扫到无尘身上:“主人已吸收了圣血珠,却差真正的英雄血来发挥威能。这和尚修为虽然不错,但深贯佛家慈悲之旨,平和中恕,与英雄两字大不相关。至于张运达,身为道门,竟勘不破生死,更不配当英雄。在场诸人中,刘一刀、叶枫深具英雄之象,却是服了七尸控神丹,不能再作为血引。如今可勉强称为英雄的,怕只有这敢于出声的俊俏小子了。不妨一试,看推测是否是真。”
当机立断,对黑衣吩咐道:“既然这小家伙要做英雄,你便去成全他吧。”
黑衣诺了一声,来到赵昀面前,匕首霍霍,充斥着嘲讽之意:“小子,你这么急着投胎,老奴便顺水做个人情。”
赵昀在出声之时,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故而面对死亡阴影,毫无畏缩之意,昂头挺胸,轻笑道:“那便多谢了。”
寒光闪烁鲜明,照出赵昀须眉皆竖,一副凛然不屈之色。
胡晴姐妹同时惊呼道:“郎君!”“哥哥!”欲待起身挡住无情匕首,以自身性命换下情郎暂时平安,却是周身无力,疲乏难动。
危急关头,却听“咿唔”一声怒吼,赵昀身侧的多宝已是狂暴出拳。
“碍事!”黑衣老奴衣袖轻抬,便将多宝庞大身躯甩了个狗爬屎,在草地上砸出了个大坑。
愤怒的意志,无力的拳头,这种憋屈的感觉远胜过肉体上的疼痛。
“我已经没有了师父,我不能再没有师弟!”多宝身体各处都迸出大量鲜血,伤口掺入湿软泥土,又痒又咸,刺激的双目如铜铃怒张。
如果愤怒可以杀人,那多宝的滔天恨意早已把这黑衣老奴和白衣妖女撕个粉碎。
只可惜,他身上的神秘妖力也被天魔香禁锢,天生战血根本无法运转。
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阻止黑衣老奴的暴行呢?
赵昀已是难逃一死!
叶芷的手紧紧按住胸膛,窒息般的恐惧让泪水模糊了双眼:“赵郎!赵郎!”
黑衣老奴匕首一划,赵昀的细皮嫩肉便随着胸前衣裳一齐翻开,顿时血流如注,喷洒炙热的红雨。
饶是赵昀意志如铁打,也禁不住疼痛,痛苦大喊一声:“啊!”
撕心裂肺的呼喊,让所有人都是心头一寒。不少人不忍再看,更不敢再看,痛苦的闭上眼睛:赵昀已是前车之鉴,只怕他们也是命不长久。
“这血不错。桀桀。”黑衣老奴匕首再度深入,重重一挑,想要将赵昀心脏整个剜出。
突闻“咯噔”一声,锋利匕首似乎碰到什么硬物,竟然折为两段。
“怎么会?”黑衣老奴莫名所以,还待检视手上匕首,惊见一点灰色寒光由小化大,由浅至明,自赵昀胸膛内穿梭而出。
黑衣老奴还在犹疑:“这是什么怪东西?”
那灰色小点毫不停留,电光火石间已穿透黑衣老奴身体,瞬间迎风招展,变为一块七尺石碑,雄傲飘浮半空之中。
黑衣老奴不可置信的望着飘在半空的石碑,惊恐不安的喊了一声:“帝君!”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再接着,他胸口那一个小点,急剧扩大,化为拳头大小的透明窟窿。枯瘦的身体禁不住热血涌动的冲击,“噗”的一声仰天而倒,身体僵硬,气息断绝,竟是直接死去。
又一块石碑!与相思环之下的石碑一模一样!
月奴还道眼睛看错,仔细端详那块石碑,才知非是梦境,又是惊讶又是激动,一时间诸多猜想,却不知那块石碑如何会出现。
却见那块石碑上红光一闪,将地上玉碗中的鲜血尽数吸收入碑身之中。
说来也是奇怪,地上鲜血只有三碗,石碑吸饱之后体积却涨了足足一倍有余。虽然仍是光秃秃没有任何装饰,但威猛风范大是不同。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众人既不知道石碑是是何来历,也不知道赵昀体内为何会有石碑出现,但都亲眼看到黑衣老奴被石碑无情斩杀,大感意外,心中对赵昀的实力评估更上了一才层。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漂浮空中的那块石碑快速移动,化作惊鸿一道,撞向那对相思环之上。
霎时间红光大作,惊耀了天地,红透了乾坤,将伏魔洞中一方世界震荡的颠簸摇晃。
端居不动的相思环被一种神秘力量牵引,忽的高高跃起,如流星般落到胡晴手上。
众人根本无心查看相思环下落,因为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变化已将他们的认知完全颠覆,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着,还是做着春秋大梦。
那块撞击相思环的石碑陡然缩小,化成一个小小乌球,寒光闪动间,飞行轨迹完全不辨,已然再度回归赵昀体内。
更为神奇的是,赵昀胸前血肉自动再生,瞬间将伤口掩去,痕迹抹除,被锋利匕首剜过的地方光滑如初,比初时还要粉嫩洁白。
赵昀意识一直清醒,这种神秘现象虽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完全不得要领,不知这石碑何以眷顾自己。苦思不解,隐有不安之感。
虽得神秘石碑再次相助,不但身体无恙,免受挖心之苦,更秒杀黑衣老奴,大大出了一口恶气。但这石碑如此神奇,如此威力,却莫名其妙寄居在自己体内,难保会有什么潜在危害。
上次秒杀宋浪云还可以偶然二字解释,此番却是瞧得清清楚楚,再不能轻易放过,必须尽快查清原委才是。
他体内石碑与伏魔洞中镇压的这块石碑一般无二,到底有何神秘来历?月奴和黑衣老奴处心积虑又有何种图谋?她们口中的哪个七狂帝君又是何方神圣?
万手毒仙瞠目结舌:“医家中虽有起肉回骨术,但都需要强大如天材地宝的各类丹药辅助,加以绝顶医术调护,方能有妙手回春之效。似这般以一块石碑而实现身体缝合,血肉再生之事,当真闻所未闻。”
胡晴诸女却是惊魂初安,犹有余悸,于绝望之时忽逢甘露降临,一颗心儿便似从鬼门关边上走了一趟,大感庆幸。所谓吉人自有天相,赵昀能保无恙,证明老天还算有眼,真是可喜可贺。
众人还未从赵昀身上的神奇景象中回过神来,忽闻震天巨响,血色弥漫,鼻子尽是杀戮气息。
月奴美到极致的脸庞上浮现狂喜之色,激动情绪难以抑制,星眸中泪光闪动,双膝已是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道:“月奴恭迎主人圣驾。千年牢笼,终于告破,壮志重启,帝辇再巡。且为主人舞一阙月光,以示欢欣鼓舞之意。”
说话间,月奴白衣浮动,身形飘忽灵动,便在漫天血色中踏出惊鸿般优雅舞步。她人名月奴,舞步更似月光,流洒挥踏,无一不是极致之美,扬袖低眉,大显魅力天成。
众人虽然不明舞步何意,却不由被妙曼舞姿吸引,纷纷沉浸在玄妙世界。
便在此时,那块被相思环镇压在下的石碑腾地飞空,身形暴涨,蹦出血芒万道,刺目英雄之血。
关烁惊呼道:“你们看,石碑上有字!”
不用关烁提醒,石碑流转中,七个古体篆字逐渐显明,殷红色的大字中孕育强大威能,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回荡在众人心目中。
那七个字是狂,狂,狂,狂,狂,狂,狂!
七狂碑出世!
一阵邪魅狂傲大笑响动:“哈,千年虽久,本帝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