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道重重的咳了一声,目光透过层层雪幕和厮杀声音的音障,准确的望向远处更为惨烈的阻击战。梁帆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很快也沉默下来,日正当中,却没给陈柏道带来一丝暖意,等到增援兵队抵达数里外的战场,天色已经全黑了,但大雪却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依然在猛烈的下着。
这个战场原来是在旷野上开辟,后来被对方一路压倒了一个村庄里,这里无数死尸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有些死的早的则已经被寒风冻僵,之后便是被大雪遮盖了半边身子。如果过了今晚还没人给他们收尸的话,他们便永远的埋在雪里等待来年开春时候冰雪消融之时了。
陈柏道望向远处已经变成雪原的旷野,那里的死尸更加的多,只是他们作为第一批身亡的将士早已被大雪覆盖,或许他们的功名利禄,也会被覆盖吧。陈柏道接过长枪,枪尖在月光的照耀下,透出一股子森冷气息。有几个后勤兵正在忙里忙外的递换纱布和外敷的草药。
陈柏道看了一眼在这个几乎被摧毁的村庄,这里的人早就被王离顶下的“蜂刺”战术迫害的向阳豚城搬迁,看起来也有一段日子没有人住了,有些草庐还漏着雪,大多数房屋内的温度和外面是一样的。后面躺着**的伤兵,前面则是在阻击对方前进,这些伤兵在战争下十不存一,陈柏道看着那些忙碌的后勤兵,这些人玩命的干活,最后的成果却是少之又少。
很少有伤兵能撑过来,一方面因为恐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疼痛。
熊卓为的预估错误,他以为对方会是集中骑兵优势,从中路突破,后方弓箭手掩护,最后步兵一股压上完成收尾。但对方则是摆出了白马阵,骑兵虽然冲进战线之内,但却毅然不倒,所有的掩护都打在这支七百人,两个大队集合的超级精锐身上,一旦被他们突破战线,便能够身陷重围的骑兵们完成汇合,在我军后方开辟第二片战场。
整个军队是一片森林,而每个部队则是一颗颗树木,不能只看森林不看树木,也不能只看树木而不看森林。所谓可以大估小,却不可以小见大。熊卓为正是犯下了以小见大的毛病,他以为对方骑兵强横,必然是以其为重心进攻,没想到对方偏偏是以步兵为中心进攻。之所以他想要自己下城阻击这支加强队,也是想要弥补自己并没有重视右路战线所犯下的错误吧。
这次会战的指挥官是谁?如果是岳剑尘,那么熊卓为真的小看他了。但在陈柏道想来,那个岳剑尘之前从没打过仗,这个白马阵明显是随机应变的产物,对方的指挥官眼看熊卓为摆出长蛇阵,便拉开战线,以另一只精锐部队进行重点突破。这个岳剑尘才能真的如此之高么?
陈柏道咬紧牙关,看着对方弓兵队在后房大摇大摆的在黑暗中放箭,好似游荡的魂。赵谢的士兵虽然都是骑兵队,但抵抗这七百加强队尚且不能,更别提分兵去攻击高处的弓兵队了。
“随我冲锋!”陈柏道并没有选择一冲一个死的弓兵队,而是选择了攻击对方的加强大队,他知道,这七百精锐才是重中之重,正要下令,猛然远处传来一声呼喝。他定睛看去,却是雪幕中陡然出现一群黑影,刚才那声呼喝,便是为首的那人所喊出的。
“马应龙!”梁帆脸色一僵,看着对方那飘扬的红色大旗上面的“马”字,急促道:“是马应龙的直系部队!”现在是黑夜,对方进入陈柏道视线里已经是避无可避,陈柏道知道是马应龙,也不答话,高声道:“冲锋!”这一声冲锋发出,全体两千士兵都已经森然的骑着马匹动了起来。
大雪遮盖了人的视线,却也给了偷袭之人的最好机会,马应龙显然也没想到这里会有另外一支敌军部队,等到陈柏道已经开始冲锋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也明白此时逃避无疑是自寻死路,况且自己带着的两千多人都是自己的直属部队,完全不用怕对方的威势。他高呼到:“众将士,列起刀枪,准备迎敌!”
骑兵间的交锋所产生的能量是巨大的,两支骑兵各种以最快的速度冲锋,相撞的那一刻无数马头硬生生的被撞入腹腔里,而前面冲锋骑兵门也大多数被撞飞到天上,重重的落在后续 的部队里,被踩成肉泥。然而冲锋依然没有停止,陈柏道挥舞长刀,在短兵交接中奋力搏杀。
之后的冲锋力度会越来越小,直至变成绞在一起的厮杀,陈柏道不说话只是在雪中出刀,他把拼斗之外的东西全部交给了梁帆,梁帆比自己更有指挥才能。
陈柏道的刀又平又直,因为挥舞的极快,在月光下几乎看不出那刀影子。刀锋划过雪幕,连雪花都被这一刀斩为两半,而这一刀则是斩向对方部队的主心骨——马应龙。
马应龙抽刀封挡,陈柏道却冷笑一声,刀身翻转,陡地一拍对方刀身,马应龙只觉得手里的刀把传来一股大到几乎令他控制不住的力量,刀身在这一拍下不住的颤抖,一如他的心。
“你是什么人?”按照以往保命第一的想法马应龙此刻必然是撒丫子就跑的,然而马应龙并没有逃,而是目光炯炯的看着陈柏道,脸色沉重的出声质问。陈柏道却不答话,复来又一刀,这一刀却是用刀背,刚才他手腕的快速翻转已经证明了此人的手速极快,他的力量只是他速度的掩饰,马应龙几乎可以看到对方在自己封刀抵挡的一刹那翻转手臂,砍断自己的手腕。
但他还是挡了,但他突然脚脱离马镫,整个人站立在马上,右手的刀交替左手来封挡,一拳带起呼呼狂风向陈柏道袭来。
骑兵冲锋之后,战斗力就会下降一大截,但厮杀却不会因此而停止。这一点,陈柏道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