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心中暗自庆幸,多亏自己一时好奇心起,回来寻这孟轲,否则定会错过虎力鹿力羊力三位大仙,要走许多弯路了。
他自己稀里糊涂来到这界,不见日月星辰,不知时光流逝,更不知身处何地,唯有处处小心、巨细不遗,或可能寻出这界内的玄虚。
看样子,虎鹿羊三人来此界已久,定会知道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悟空暗暗动了狠心,定要将他三人知道的秘密压榨得一干二净。
这三个本事低微、只修些旁门左道的妖道哪里能揣透悟空的心思,只盼好生服侍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上仙,早早还自己三人自由。
听悟空询问,虎力大仙偷眼看向智谋最多的鹿力大仙,鹿力大仙会意,心下琢磨,必要想法早脱身才好,回头躲入洞府,谅他再也寻不到。他处心积虑便要编造一个自己三人系出名门大派的由头来,这书生若是怕了,没准便放了自己。
于是鹿力大仙开口道:“实不相瞒,我三人乃是来自天上的真仙,因犯了天条,玉帝将我等投入此地历练赎罪,同来的倒有千百人,个个本领非凡。”鹿力大仙信口胡诌,却不知对面这位刚刚砸了玉帝的通明殿。
悟空翻了鹿力大仙一眼问道:“果真如此?”
鹿力大仙见悟空半信半疑的样子,心道做戏便该做得真些,便站起身,一副坦然样子道:“那是自然,我三人乃是九天应元府中雷神,你若不信,且看我天雷之术。”说罢撸起袖子便要施展道术。
悟空笑道:“你个不知死的终南山道士,不过会个五雷法,敢来蒙骗你家爷爷?”他立时将脸一沉,恶狠狠道:“快快如实说来,你说的若是有用还好,若是无用,我便一遭杀了,也落得清净。”
鹿力大仙听了这话,心中骇然,一屁股坐到在地,这可是真的害怕,并非作伪。自己三人确是终南山出来的,只是这书生怎会知道?莫非他会未卜先知?他见这书生文质彬彬,发起狠来也着实瘆得慌,于是一句不敢扯谎,倒竹篓一般,将自己三人的来历如实说了。
三人本为妖兽,生来便在终南山修行,但本身弱小,只仓皇求生而已。一日,三人偶然相遇,为壮大势力,便结为兄弟。后来偶然得到一本终南山道家残卷,学了五雷法、呼风唤雨不少本事,修为突飞猛进。后来三个妖兽依次修得人形,便下山展露修为,蒙些痴男信女,也诳取了不少造化。
这一日三人来至一所小国,恰逢此国土地数月滴雨未降,三人施展道术,求来一场大雨,被国王奉至上宾,也逍遥自在了几年。
悟空听到这里心道,原来呼风唤雨倒是你家老本行了,果然屡试不爽。
俗话说得好,贪心不足蛇吞象,时日一久,这三人地位虽尊,却嫌头上仍有个国王压着,便动了杀王夺位的心思。为将事情做得隐蔽,三人谎称能炼仙丹,使人长生不老,国王早见识过他们本事,自然无不信之理。
“就在我三人踌躇满志,想要施展大计之时,一日遇见一个邋遢老道,将我们训斥一顿,便丢到了一处荒凉之地。”
悟空听到这里,止住鹿力大仙问道:“一处荒凉之地?不是这里?”
鹿力大仙道:“上仙果然神机妙算,不是这里。”
悟空又问:“那老道生得何种模样,可还记得?”
鹿力大仙苦着脸道:“那老道实在太过厉害,只瞥得一个人影,似乎是道人模样,之后便闻其声不见其人了。”
悟空再问:“你确定是道人,不是和尚?”
鹿力大仙点点头:“确是道人,头上有发髻呢。”
悟空摆摆手,让他接着说。
鹿力大仙道:“那处荒凉之地,人烟稀少,偶尔遇见一两个,也是面目可憎。”
“你要知道,我兄弟三人向来以……智谋取胜,不料到了此地,说来也邪门,旁人一见我三人便躲,便连一句话也不爱说的。我等呆了些日子,实在难捱,便等那‘夺门’大开之日,便闯了进去。”鹿力大仙说到这里,脸上现出恐惧之色。
悟空追问:“何为‘夺门’,你们又到了哪里?”
虎力大仙接道:“哼,我等到了一处地界,此地尽是杀戮血腥,人人贪得无厌,只为些许利益便以命相搏。故从那界到这界设了一扇大门,称之为‘夺门’”
鹿力大仙接着道:“对,这里人性情残暴,我三人乃是清修之士,自然……颇不习惯。”他见悟空面色不善,急忙又回了主题,“我们只捡那无人处行走,路上虽遇了几次险,但我兄弟齐心……亦平安无事。”
悟空道:“等等,你说那杀戮之地,仍不是此间地界?”
鹿力大仙道:“自然不是。我们在深山中躲了几天,终于等到‘生门’大开,我们便冲了进来。”他也伶俐,似乎知道悟空必问,便解释道:“生门便是那杀戮之界与此地只见的一道门,此门隔段日子便开,入了生门,便到了这里。”
悟空“唔”了一声,原来此地并非独立存在,乃是与其他两界相连,这造界之人好大的手笔,不知他造了这三个古怪的世界,又有何用处呢?
鹿力大仙接着道:“此地尚好,比起那前两处地界安宁许多,我等便在此常驻了。”悟空问道:“此地有何好处?”
鹿力大仙道:“此地国度甚多,人口繁密,又大多为凡胎,我等在此自可安心修炼,不受打搅。”
悟空笑笑道:“想是在此好蒙人吧。”转而又道,“难道此地便没有杀戮之事?”
此时,始终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孟轲道:“此界乃是教化之地,绝无滥杀之事出现。”
悟空心中诧异:“你怎知道?”
孟轲苦笑一声,道:“我与他三人不同,他们是被那老道捉进来的,我却是和那老道打了个赌,才心甘情愿入了此地。”
“打赌?”这可真是匪夷所思,果然圣人所为,与常人不同。悟空问及详情,孟轲道:“彼时我于平陆读书讲学,尝与弟子言:凡天下事,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天下人,非‘仁’莫以乐也。”
悟空点了点头,能说出这话来,当是孟子无疑,孟子饱学,尝以仁政献于君,但战国年代,烽火狼烟并举,哪会有人采纳?故郁郁不得志,由此看来,即使他身后被封“亚圣”之名,但就其一生来说,也算一个悲剧人物了。想到此处,再看孟子,悟空不由得心生怜悯,所谓“仁者无敌”,怕是遇仁者方有用,若一个老学究遇到地痞无赖,任你会再多的经史子集,又有何用?
只听孟轲接着道:“那一日我正于堂上讲文,自外面进来一位道士,听了几句,便与我侃侃而论。那道士亦非寻常凡夫俗子,讲经论道颇有头绪,只是他看人论事有失偏颇,我自然要教诲于他。”
“我二人论了半响,谁也不服谁,这道人便想出一个主意。他说我‘仁政’难以治世,我若不信,这世间有一国度,任凭我施道教化,我若能将此国众人皆教成仁者,他便心服口服。我一直迷了心窍,便答应了他。却万没想到,他竟会将我带至此处,与世隔绝。”
悟空忍不住大笑,这孟老头实在执着的很,只顾着坚持己见,却中了仙人计策。他笑着笑着忽地想起一事,笑声戛然而止,心中忐忑问道:“孟老,敢问那道人可是秉承道法自然!”
孟轲眼中惊色难掩:“你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