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止悟空如此,老君同样面露忧色,那人在他心中已是一座山峰,无法逾越,眼见世事诡异多出,天庭西天聚拢造化炼天、如来借取经收拢气运、玉帝王母屡出怪招、五类之王又被觊觎……这其中,不知有多少事是那人指使,又有多少势力在其中乱搅想要分一杯羹,实在是难以分辨。
悟空道:“这人既然神通广大,为何不现身行事,以他修为,还有什么做不成的事么?”
老君道:“他聪明绝顶,若有省力的法子,绝不肯多出一分力气。他不出来,想必另有原因。现在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上次会元之厄时,他实力受到极大的损伤,如今仍未成圣!”
悟空心里纳闷,成不成圣你怎知道,老君接着道:“这事现在说了你也未必会信,等你成圣那天,便自然知道其中秘密。”
悟空道:“罢了罢了,我也不费心去猜,依我这点微末本事,也做不得惊天动地之事。”
老君道:“灵明神猿,你可千万莫要妄自菲薄,你既为神猿之首,能在破败天地中永生不灭,要想探出这天地的真正秘密,只怕你便是那柄关键的密钥!”
悟空道:“老君之前说了许多,我听得也惊心动魄,只是与眼前事貌似无干,我现下有难,你那远水如何解得了近渴?”
老君仔细看了看悟空,郑重道:“我看不出你修为,但观你眸中星点,想是又有长进了。”
悟空知道这眸中星点必定瞒不过老君,道:“现下已是混元金仙的修为了。”
老君惊喜道:“果然造化神猿,这十五枚人参果若被旁人吃了,只怕一下子便撑死了!”
悟空大惊失色,道:“你怎知道此事?”
老君哈哈大笑道:“这事说来,你还要谢我才成!”他于是将自己化身去诓镇元子一事也说的清清楚楚,悟空不禁无语,三清居然也做这等恶作剧。
老君道:“我自知凭镇元子心智,定然斗不过你,这果子,说白了便是送给你的。”
悟空道:“人参果树再有几株,只怕我便能成圣了。”
老君啐了一口道:“成圣可并非你想象那般容易,造化易聚,只是心境难攀。况且人参果只此一株,要想再吃,怕要等万年以后了。”
悟空道:“唉,逆天之事不可为,还是想想眼前更实际些。”
老君道:“眼前如何,有何难事?”
悟空道:“我刚从南海回来,听观音道天庭欲西扩,这又是为何?”
老君道:“此事也要与你说,天庭再昏,终是道教一系,我既答应了那人,便不能与玉帝为敌。天庭此番西扩,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收拢造化,以供造化炉之用。”
“造化炉在玉帝手中,他要做什么?”
老君道:“名曰炼天,但究竟如何,我也未深究内情。”
悟空忍不住道:“老君,你当年对那人承诺,只因当时存师徒之情,如今形势顿变,还是随机应变为妙!”
老君摇摇头,道:“此时乱象也只初现,并未见那人害我半分,一切都只是心中揣测,毁诺之事,至少现在不可行。”
悟空不禁暗暗佩服那人,真将三清性情摸得一清二楚,说起来这不是阴谋,倒是阳谋的极致了。于是道:“老君拗不过自己这个心坎儿,我多说也无益。只是玉帝为何当初节节退缩,而今又大举收复失地,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老君想了想,道:“玉帝与如来必有结盟,他两个暗通款曲,不知是何缘故,此番说不准也是演戏给人看。要不就是……和齐天岭有关!”
“齐天岭!”悟空想了想道,“我知道了,还真有这个可能,天庭自东向西至齐天岭为止,西天收至齐天岭以西,到时只怕齐天岭便是夹在两大势力之中,这处境可尴尬得很哪!”
老君道:“无论如何,借着合天这个借口使道教诸势力拧成一股绳,这计策也高明的很了。”
悟空苦道:“佛道打得头破血流,我也不愿操心,只是如今道教为难起我取经行程,这可实在是棘手。若长此以往,一步一坎,前路难行啊!”
老君道:“这你倒无须顾忌,既然此刻身心向佛,便要做出个完全姿态来给如来看看,道教若有人挡路,只管一路打过去,我虽不能帮你,却也不会为难你。”
悟空道:“道教高人无数,打得了一个我又怎能打得过一群?”
老君笑道:“如此最好,我倒要看看,西天到了忍无可忍之时,会不会与天庭刀兵相见!”
悟空嗔道:“原来老君也不是只图清净,倒有些唯恐天下不乱了。”
老君道:“说到这点,我倒极佩服你。取经一事我初时也未如此看重,你倒似乎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取经一众势必能成佛道相争的焦点所在,早早吞了如来撒下的饵。”
悟空道:“无非抽丝剥茧,我没有老君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的本领,只能以身犯险,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老君笑道:“莫要捧我,当年你大闹天庭时,可是莽撞的很哪,当时若被如来擒去,我也不知今日会是如何了?”
悟空心道,你自然不知,我若被如来擒去,无非多受四百多年罪过,进不了三界,遇不见鲲鹏,会元之厄的秘密恐怕也不会知道。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当时若不冒这个险,哪能有之后的众多际遇呢?
悟空问道:“我还纳闷,当年大闹天庭之时,为何许多人作壁上观,难道只要玉帝出丑不成?”
老君道:“或许如此吧,但那时你修为虽只太乙金仙,却也只堪堪弱于混元一线,天庭中真能擒你的,也没有几个。”
悟空想了想道:“金仙如何?”
老君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悟空,问道:“金仙你也知道?”
悟空笑道:“为何不许知道?”
老君道:“知道此事的人绝不超过十个,你是如何知道的?”
悟空此时却藏了个心眼,后土之事涉及通臂神猿,还是不与老君讲为妙,只缄口不言。
老君道:“罢了罢了,你既知道金仙,想必也知道三千诸佛,这两股力量都是一般道理,轻易不会出世。”
悟空听老君说这两股恐怖的势力是同样道理,惊道:“难道有两个造化炉?”
老君道:“被你猜中了,这事我也是后来得知。自从释教兴起后,第二个造化炉才隐隐现出破绽。”
悟空理清线索,道:“不对!你既早知道释教所用的也是造化炉,那便早应知道是那人所为,为何等到五类之王时才敢断定?”
老君撇撇嘴道:“我现在撇轻拣重与你一句句说来,你自然能判断得出。当年我得知第二个造化炉,心中确实有所疑虑,但此会元中佼佼者甚多,时有不世出之人物屡屡现世,就不许别人也能造出造化炉来?”
悟空道:“此会元中?老君之意是指……难道上一个会元人都很笨么?”
老君点了点头,道:“相比之下,的确如此。”
悟空道:“这又是为何?”
老君道:“这也不奇怪,上一会元时,地上人启蒙甚晚,只靠一代代摸索,许久才寻出修仙的奥妙来。而此会元初时,便有三清在世上传道,世人即便学不到真解,纵照葫芦画瓢也好过独自探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悟空恍然大悟,老君所说确实有道理,三清已是称圣的境界,他们修行之路几乎走到尽头,一切修行手段都已成熟,此法传于世间,自然令后来人少走了无数弯路。如同一盏黑夜明灯指引着那些踯躅独行的后人前进。
悟空道:“我明白了,你是认为旁人也有造出造化炉的本领,故此才去了怀疑之心,但此事也太过巧合了。”
老君道:“并非巧合,凡物都是第一件最难,之后仿制自然容易的很,我也想过,还有种可能便是有人潜入天庭,盗取了第一个造化炉的样式,回去仿造的。你说是也不是?”
悟空听老君这么说,才口服心服,如果这个造化炉真是仿制的话,看来山寨货还真是源远流长啊。
老君道:“观音去灵山通风报讯了吧。”
悟空道:“正是。”
“唉,被玉帝弄得扑朔迷离,我也不知如来会是何反应了。”
悟空道:“老君,你对天庭之事不甚关心,眼见道教势消,被释教一点点蚕食,却不管不问,又是何缘故。”
老君道:“当年学艺时,我三人都曾用心学气运之理,气运不可违,大势不可逆,否则必有业报来临。这一切都只顺其自然而已,绝不强为之。”
若在以往,悟空自然会认为三清说的有理,但此时却隐隐觉得老君的话语中有许多不妥之处,于是道:“若有一天如来打上天庭来,你也袖手旁观么?”
老君道:“那自然不会。”
悟空又问道:“何为顺其自然?”
老君想了想,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来答,他沉浸道德真义无数载,所谓道法自然那是整日挂在嘴上,记在心头的。于是依照平日所解道:“万物究源,当是清静无为,天真随性之意。”
悟空摇摇头,面上略显失望之意,又问道:“人有心,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