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仙?”悟空不解。
牛魔王道:“试想天下各处,唯有一种物事无处不在,那是什么?”
悟空想了想,一拍脑袋,自己也笑了起来:“自然是土地爷了。”
牛魔王道:“那是,天下凡有土地之处,便有土地老儿,这老儿虽为鬼仙,也有鬼吏帮衬。鬼仙受制于地府,那地府又与天庭同气连枝,天下事无论巨细,天庭若想要知道,岂不如同探囊取物?”
悟空听的不寒而栗,怪不得天庭进攻花果山比自己推算的早了许多日子,原来身边竟有天庭底细而不自知。
这时九灵元圣呵呵笑道:“原来如此,我初登人仙时,便可察地底十丈事,见有几只小鬼终日不散,便教我赶走了,彼等怕我吃他,便再没现过身。”
悟空再问牛魔王:“这花果山土地如今在何处,我却要如何寻他?”牛魔王早化为人身,伏身在地上敲敲,便道:“前几日还在,如今却不见了。”
悟空叹口气道:“我若早知此事,早将他赶出去了。”
牛魔王笑道:“些许几只小鬼,也是身不由己,何必在意。”
悟空点点头,事已至此再说无用,日后小心便是了。
几人问答之间,天庭众妖见悟空不像个狠人,神色大多轻松了许多。悟空再问那鼠妖:“尔等在天庭与地上有何不同?”
鼠妖道:“天庭灵气浓郁,在哪里修行一日,胜过地上百日。只是我等位卑职低,规矩甚多,却是寸步难行。”
悟空又问:“你之前下界几次?”
鼠妖道:“仅有两次,皆为剿妖,功成便须返回,否则必受重罚。”
悟空想着妖群中大声问道:“那个资历老成的,出来答几句话。”只见自地上慢吞吞拱出一只地龙,这地龙甚是巨大,摇身一变化作人形,语速缓慢道:“小龙活了万年,应能为大王解惑答疑。”
这地龙站了出来,天庭妖群中竟传出一片窃笑声。
地龙形容生得很是古怪,尖头弓身,哪里像什么天上妖将,比起地上妖怪还丑许多。天庭群妖似乎对他颇为熟悉,见他站出,众人一阵哄笑。
悟空见天庭众妖此刻已没了惧怕之意,便道:“且稍候片刻,大家齐心协力,先将战场清理一番,留个青山秀水,对酒畅谈,岂不更好?”
众妖一听,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打了败仗被俘,非但不鞭笞棍打,反而还有酒喝,这无论在天庭还是地上都是奇事一件。
金翅大鹏道:“还愣着作甚,讨打不成?”
众妖才知悟空并非玩笑,立即动手收拾。这天庭中群妖虽为伙伴,却疏于情感,见了同伴尸体毫无悲伤之感,有那会法术的,将妖尸堆在一起,喷个火团,便化作灰烬。花果山群妖却不然,每每见到同伴尸体,悲戚之色便现于脸上,搬起抬下也是轻拿轻放,不忍撕扯用力。悟空看在眼里,记在心下,花果山群妖相聚虽迟又建制散乱,却因悟空将同类妖兽聚在一起而有了亲疏之分;相比之下,天庭妖怪终日修炼,平常接触少了许多,即便偶有战斗,也大多为抽调,极少在一起并肩而行的。
半个时辰后,偌大一片山坡化作焦土,悟空教人请覆海蛟来,喷些甘霖仙水,将山洗清了,重又移来桑柳槐榆种下,立时重现原貌,哪有半点破败痕迹?
天庭此次派兵共十万整,被金翅大鹏与九灵元圣杀了三四千,海中之战又折了六千有余,一场乱战杀了两万,适才悟空四人冲杀一阵又灭了四五千,除却那腿脚快的漏网之鱼,此刻这群天兵仔细数算,竟有近三万人,四大元帅将这些妖精盔甲兵器入了库,悟空教人先将那条万年老地龙安顿好,与群妖在这山坡上便摆起了庆功大宴!
这三万妖精,见花果山兵多将广,竟能将天庭打得落花流水,当即便有一万多妖精要加入其中。其余妖精却要寻他处自行修炼,做个闲散精怪,悟空也不拦阻,只任由他们去了。
若是放在从前,悟空定会将这一万多妖精留下。试想,妖兽大多食人,这一万多妖兽离了花果山无拘无束,不知有多少性命葬于他等口中。但经此一战,悟空只觉天庭中人心诡诈至极,只将妖怪当做炮灰使用,自己今世为妖是再不能更改的了,何苦假惺惺存仁慈之心,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也。
这一场酒宴饮得畅快淋漓,几将花果山酒水饮尽。先前大战只各为其主,是以众妖也不记仇,喝到兴起时,一个个攀肩相拥,似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悟空打退天庭后,再不想招安之事,他闲时无事便想,《西游记》中七大圣曾义结金兰,若无大事岂能分开?而后来分崩离析,金翅大鹏、九灵元圣、牛魔王再见悟空时全然不念旧情,很有可能是悟空负了众位哥哥。而结合前后来看,除了天庭招安,悟空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更大的矛盾。
招安啊招安,于草寇而言便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宋江躲不过,美猴王亦然。嘿嘿,如今我未卜先知,看你天庭还有何伎俩。
天界之中,紫微宫内,紫微大帝高坐宝殿,表情严峻、威仪万方。左辅右弼帝君于左右陪坐,下面自然是北斗七元与二十八星宿。
紫微大帝道:
“花果山群妖如此猖獗,实为万年罕见,此番天兵征讨不利,必有非常举措,尔等片刻不许离宫,只等玉帝号令!”
“空出来的六员星宿,由右弼帝君去天将中挑选,选好之后名单呈于我,我自有处置!”
“今日讨贼虽败,我紫微宫却得保全,你等临机应变,却好得很。切切记牢,今后若遇花果山妖人,也当避战为先,切莫如那六个鲁莽之辈,误了性命,毁了千年修行。”
众人齐声称是。
紫微大帝又道:“外事既决,当理内务。”
这句话一说,左辅帝君心中一颤。
紫微大帝冷冷道:“左辅,我不在时,闻你曾大摆寿宴,可合规矩?”
左辅帝君忙站起道:“启禀大帝,寿宴均按规矩行事,未有一丝一毫违制逾礼之处。”
紫微大帝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好,如此最好。”
左辅帝君这一惊非同小可,以他的智慧,自然知道紫微大帝必已察觉出什么,否则不会如此询问。
紫微缓缓站起身,道:“左辅啊左辅,枉我对你多年信任栽培。房心兔四人罪大恶极、死不足惜。难道你也不知‘造化炉’乃是天庭禁物,不得仿制的吗?”
左辅帝君一听“造化炉”,吓得面如土色,他自以为此事极为隐秘,房心兔四人死后便无人知晓,哪知紫微大帝竟然洞若观火。
阶下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根本不知“造化炉”为何物。
紫微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将造化炉交出,我代你去向玉帝请个罪便是。此乃我督教不严之过,你却也有隐瞒之罪,便罚你……在紫微宫守护星魂,半年内不许出宫!”
左辅帝君松了一口气,这处罚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天界的一日极长,守护星魂更是一刻不得清闲,不过紫微大帝显然已是网开一面了,若将他送至玉帝处,这罪过便大了。而今房心兔四人已死,大可将罪责推至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