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兄!……”
夏瓖见是天政, 早已吃了一惊。急忙旋身飞跃而起,斜刺里一剑,刺向那人, 逼退他紧跟着的剑招。那人一击之下, 似也有些惊惶, 早已收了剑势, 后退几步。一时, 两人战在一处。
张欣等也跟着赶到,见太子受伤,自然发急, 全力护住天政。天政自谓伤势不重,并不在乎, 一面杀敌, 一面督喝着众人要将这些刺客全部拿下。
其他几个黑衣人看到太子以身替驸马夏瓖挡了一剑, 竟也有些惊愕,互相看看, 带头的那个唿哨几声,连连后退。
月涓子看到是太子带人来,也颇为惊异!
带头的黑衣人忽然低喝一声,“撤!”
张欣率人追出自在林,与青州王的人汇合。
月涓子急令一直躲在屋内的丫头拿药及纱布来, 要替太子包扎。天政瞥她一眼, 回身就走。
夏瓖急忙跟过去, “太子兄!我……”
“你给我包扎。”天政丢掉长剑, 进屋。
“我又没说不给你包扎, 偏要回这里……”一路上流了多少血!
看着他肩头渗出的血迹,不再多说。急忙扯开他衣襟, 伸手按住,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细心擦了伤口周围的血迹,洒上金疮药,再细心地包扎好。
天政凝视着她给自己包扎伤口的专注的神情动作,白衣点点血迹,刚才的恶斗,似乎都掩盖不了她吐气如兰,冰凉柔软的小手在肩头肌肤上轻轻抚弄,心里竟是畅意之极,哪里还去在意肩头的那一点伤了!
“瓖儿,这会儿,你真像我的妻……”他忍不住凑到她面颊上一吻。
“嗯?”夏瓖包扎好,轻轻打了一个结。
“若是女儿装扮就更像了。”天政笑着又在她面颊上啄了一下。
夏瓖抬眸,撇嘴道:“你不挡那一剑,我最多也不过受这样的伤,你何苦要……”
“哎!死丫头,我替你挡一剑,你不感激涕零,这般无动于衷,现在竟然还怪我多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太子,怎么能……”
天政伸手按在她柔软的唇上,“你比‘太子’重要。”
夏瓖怔怔看着他,眼里柔情万千,无可言说。天政轻笑一声,手指拿开,换上嘴唇。
夏瓖不自觉地往他怀里偎去。天政第一次得到她这样的回应,自更是惊喜激动。直到书房外传来张欣的脚步声,他才放开怀里的人。
张欣进来禀告那些黑衣人的去向。特意提到那个在玉映园刺杀月涓子的带头黑衣人逃到绿江岸边,遇到接应的船只,向船上人报告……
“他们说什么了?”
“他似乎对太子这样不顾自己护住驸马也很是惊奇……”
张欣有意强调这一句,更是大为不满地瞪了一旁侍立的夏瓖一眼。
天政一怔,追问一句,“这是他们的原话?”
“是。那人都快死了,却告诉那接应他们的人这一句话!”
天政看夏瓖一眼,默默思索了一回,垂下眼皮,掩住内心的情绪。再抬眼时,勉强一笑,“没什么,你们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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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瓖和张欣到了外房。夏瓖虽奇怪于太子的言行,但还是向张欣一抱拳,意欲告辞回隔壁自己房间。
张欣依旧瞪着夏瓖。
“张将军怎么这样看着我?”
“驸马!你,你跟太子……”张欣皱眉看着她饱满红润的嘴唇一眼,马上又掉开目光,一拳砸在身边的桌上,很是生气懊恼。
夏瓖不明所以。这个张欣一直都是那么温厚寡言,和颜敦朴。即使她“娶”了长宁,他也从来没有针对过她,对她这般厌恶过!看他目光所触之处,猛然想到刚才在书房里的事,不由红了脸。
“你这样,能对得起公主吗?更何况,那还是她亲哥哥,是太子!”
张欣再也忍不住,不顾太子在内能听到——或者说,他就是有意要让太子听到!刚才太子居然以身护住他!这算什么!太子是君,怎么能随便放弃自己的安全而去保护一个臣子!这比之那什么断袖的行为还更严重得多呢!
夏瓖眨眨眼,想到张欣并不知她身份,她也无从解释。
“张欣,这事你不用管。”天政出房,看着为难的夏瓖,“夏瓖是我的人。”
“太子!”张欣一急,也不管什么冒犯不冒犯了,“你不能这样做!即使你不喜欢女人,也不能和他……他可是驸马,是公主的……!”
原来亲兄妹之情也比不上一个他想要的男宠!还说什么最疼爱妹妹呢!
“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对你也是一个机会吗?”
“我不要这样。公主不喜欢我,我就是再痛苦,再希望他……”他结巴起来,“就是希望他……他从来没生在这个世上,也不希望是这样!”
“唉!……”天政看着他摇摇头,转向夏瓖,“你这身男装还真是害死人!”
说着,揽了夏瓖转身又回房。张欣呆呆地看他们那般,细想一回,更是惊愕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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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小雪飘了几个时辰,在地面万物上铺了薄薄一层雪意,随即又慢慢消散无踪了。红梅花开,灿烂夺目。
怪石嶙峋,与那古朴虬枝的梅树相映成趣。树下香烟缭绕。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月涓子弹了几曲,依旧心烦意乱。索性抱琴到竹亭里,却见太子天政正站在亭内,她也就站住了。
“曲为心声,岳小姐的烦心事还真不少啊!”
月涓子并不以为意,淡淡道:“太子殿下果然神通,居然早已知道月涓子身世!”
天政叹道:“岳氏一族是开国忠臣良将,在前朝蒙冤,惨遭灭门之祸,本太子也不胜唏嘘!”
月涓子冷冷地道:“哼!太子用不着假惺惺!我祖父们虽蒙冤而死,却从不曾怨过先皇!只怪自己不察,被奸佞之辈构陷迫害!就是在奸人的夹缝里苟活的我父兄,位卑人贱,却也还在流放地为皇朝效力呢!”
“哦?这么说,岳氏一族对朝廷果然忠贞无二!即使岳小姐此次参与青州王所谋一事,也不过是反奸佞而不反皇帝了?”天政语气里有些揶揄之色。
月涓子鼻子里哼一声,轻蔑之极,“换一个皇帝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又能如何?如果不是特别昏庸无能,只要举贤任能,使吏治清明,那才能真正造就太平盛世!”
天政点头,“看来岳小姐果然只是有心替家族伸冤,并无别意。”
月涓子冷冷道:“不错。”
天政看她紧蹙的眉头,幽怨的双眸,忽然道:“你不会是……喜欢夏瓖吧?”
“我喜欢他又怎么样?”月涓子一怔,坦然承认,随即更为冰冷地道,“你妒忌吗?是为你自己,还是替你妹妹?如果是替公主,那你用不着担心,我不会妨碍他们!除非是他自己主动放弃公主,否则我不会对他明说的……选择权在他手里。”
“是吗?”
“你不用这样防着我,更不用猜忌他!在京里我就知道他是驸马,更知道太子殿下对妹妹最为宠爱。我若招惹他,只怕自己粉身碎骨,还会连累他。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即如现在这般接近,我自问也并没有刻意对他……你也不必假惺惺地试探什么,没得叫人恶心!”
天政不由摇头一笑。
“你笑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喜欢你?”这样明白说也好,省得这些皇族子弟胡乱猜疑。她还不想招惹那样无谓的麻烦,那晚的经历已经够她受得了!
“我从来没工夫自作多情。不过,对于别人的自作多情,我真是……”他想到长宁,唉!“无限同情……”
月涓子怒气上来,“你也用不着幸灾乐祸!像你这样的荒淫无耻卑劣之徒,又怎么会懂得我!”
天政忽然被骂,惊讶之极,“好个大胆的丫头!居然敢对本太子这样说话!除了瓖儿,你是第二个。”
“世人纵然敬畏太子身份,可未必就敬畏的是你!”月涓子很是不屑。
天政眸色转深,颇为兴味地看着她。
月涓子看着他的目光,心生不满。自己是反应过于激烈,反而引起这位太子的兴趣了?她虽觉得这个太子还算清贤,可喜怒无常,荒淫无耻本就是皇家子弟的传统,她从来都认识得很清楚,不想与这样地位的人有所瓜葛,何况她早心有所属!
“岳小姐说的真是好!这么说,无论如何,你总只喜欢夏瓖了?”
“不错!”
“可她怎么也不会喜欢你的。”
“我没有要他一定喜欢我。”月涓子看着太子那似乎颇有把握的得意样,心里很气,但还是说,“他是驸马,若终身只对长宁公主一人用情,哪怕只是对这场婚姻负责,我也觉得可敬!是男人就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而不是找借口故作什么痛苦彷徨!但我是我,他是他,你没必要因为我而对他怎么样!如果你想因我而惩罚他,你还不如先惩罚你自己!”
天政神色一动,又一个被夏瓖男装迷住的女人!可怜!竟痴情如斯!
“如果,”他顿了一下,“她怎么也不会喜欢女人呢?”
“你!”月涓子脸色一变。她混迹于风尘多年,见惯多少男男女女风月之事,看着天政那暧昧的样子,更不由恼怒:他居然还有脸直接说出来!
“你是说,他喜欢你?可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自己的妹妹!我相信夏公子,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目光一直正直清澈,没有任何猥琐下流,也似乎没有什么私情牵绊,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而她在京里就听说招驸马居然还下了圣旨,当初不在意,可现在却忽然觉得说不定夏瓖就是被迫招赘。历史上也有不少拒绝与皇室结亲的人!难不成是这位太子看中了他,竟以此笼络住他?这位皇太子怎么如此卑劣无耻!——不过,这些都是她的猜测,她还是尽力不愿用这样的猜测度人。
天政叹道:“这可由不得我,也由不得她!”情爱之事,往往是身不由己的啊!
月涓子咬牙愤恨地看着天政转身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