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天人惊现

梦桥一头,巫云真提了包袱,正与青绿做最后道别。

“青绿姐姐,我这就走了,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若是有缘,我们再见。”

并没有太多的话可说,巫云真自诩不是一个婆妈之人。拍拍包袱里的物件,除却一些衣物,就只有巫云真平日极爱的一串珠链,那还是阎非别特地从东海带回来送她的。除此之外,这里再没有什么东西可留恋,她也并不愿再逗留得更久些。

总之,过了这座桥便可去到人界。

青绿说过,自打天界和地府的关系不和以来,地府直达天界的入口就已经被封,除阎罗王以外,再没有人能打开。而在人界却有座酒鬼山,上面另有一个地仙入天的风口,可直达天庭。此番便是要巫云真先去人界,再按青绿所给地图上的路线走到酒鬼山,方能回得天界。

站在通地井井口,巫云真正准备吸气往下跳,不料青绿却突然在此刻开口道:“真儿留步,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巫云真急忙收身,好容易站稳,就听那青绿轻叹道:“你已知道,我现在虽是鬼,但也曾有过为人的岁月。那大约是两百年前的事了,在我十六岁的时侯,我曾与一位书生相恋过。”

青绿姐姐的□□?巫云真万万没料到青绿会突然同她讲这些。望见她脸上难得一见的愁绪,巫云真不由有些触动。青绿并不是一贯冷漠的,但这般亲近,她自认为还不能够达到。

“我们第一次在湖畔相逢,就决定私定终身。但那时我们并不知晓彼此家族间是世仇,后来拆穿了,双方父母自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几乎用尽了一切方法,我母亲甚至以死相逼——最后,我们只好决定私奔。”

私。。。奔?巫云真更加愕然,没料想青绿曾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看她那惯有的冷淡,原来也并非是天生的。可见人鬼性异,着实不假。

“那。。。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与他私奔后,很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提起往昔,青绿苍白的脸上微有些波动,却依然是超乎寻常地镇定着,似乎并不因为回忆而动容:“可是没过多久,家人找到了我们,虽然那时我已怀有身孕,可是,世仇令他们无论如何不许我们在一起。”

“所以你们选择了死?”巫云真张大了嘴。

“是。我们选择了跳崖。”青绿平静地叙述着,似乎讲述着无关痛痒的一件闲事,“我们一起从崖上飞下,没有丝毫犹豫。结果,我们俩却就此得知缘分已尽。”

“莫非——难道说他没有死?!”是了,若不是如此,青绿如何会肯留在地府为差?!

难道世间果真没有从一而终的感情?

“不,他也死了。”青绿道,“只不过,他选择去投胎,我却选择留在这里服侍大公子。”

提及大公子,巫云真低了头,似是不愿想起:“那你要我做什么,只要能做到,我一定去做。”

“你先听我说,那时我怀身孕而死,腹中胎儿命不该绝,居然活了下来。大公子曾答应过我,在我为差两百年后,给我孩儿一个投胎重生的机会。”

“所以你才肯呆在这里。”

青绿摇头,又径自从袖中取出一个铃铛道:“这两百年来,我一直拿这锁魂铃将我孩儿的魂魄锁住。二十年前,他已重新投胎为人,如今也该长大了。我希望你此去人间,替我把这个交给

他。此件宝物能保佑他一生无灾无难,平安到老,就算是我这不尽职的娘为他一点心意。”

“好,我答应你。”巫云真想也未想,将铃铛接过收好,又向青绿问道:“既然两百年已过,你为什么还不去投胎?难道你不想再见到他了?”

青绿摇头,轻叹一声,并没有回答。

过了片刻,才微微笑道:“若是有一个地方,肯不计较你的一切过往,肯成为你一生一世安乐生活的家,你为什么要选择离开?正如有一些人,能让你安心,能令你快乐,那便是对的人,再没有必要寻找。”

说罢,已然转身离去。

巫云真静立,翻来覆去咀嚼着青绿的话。过了良久,终无法轻易了解,于是撇开思索,径直从井口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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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急报!

姑苏城外十里坡惊现一名黑衣女巫!

此消息一经传出,就吸引了姑苏城内大大小小无数无知群众前来围观,一时间,老少爷们,姑娘小伙都齐刷刷赶往十里坡,就连路边颇为冷清的茶摊子也趁机得了便宜,收入猛涨。

说是女巫,着实也有七八分真切。

话说十里坡这地方,位于姑苏城外十二里开外,树木繁茂,鸟语花香,几十年来向来是过往商旅必经之地。这里原本有一口枯井,久已干涸,从无人问津,唯一的人烟就是那茶摊主人,专以为过往行人供茶为生。

而事情就发生在那口枯井之中。

据案发当时的第一目击证人——茶摊主人老实头所言,当时正值正午时分,艳阳当空,万里无云。他老实头刚刚在凉亭内烧好水,准备沏茶,突然间,天色在一刹那变暗沉了。顷刻后,原本晴空万里的天上忽而狂风大作,几乎吹得人摔倒,不一会,竟轰隆隆凭空打下几个响雷来。

这老实头心想六月里变天快,大概是要下雨,于是连忙收拾了桌椅要搬入棚中。不料没过一会儿,他就发现情势不对:天空中所有的乌云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号令一般,竟呼啦啦全部聚集到了一处,齐齐便往枯井中涌去。而待那乌云全部钻入井中之后,天一下子又放晴了,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口说无凭,事情怪就怪在,此时井边的空地上已不知如何多了一个女人来!

“你想想这荒山野岭的,怎么可能突然多出个人来!俺看得清清楚楚的,她确实不是普通人!俺绝对不会看花眼的!”老实头逢人就说,没过多久,他那茶摊连同枯井都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团

团围住。

“你说她是从井里来的?”

“对!不但是从井里出来的,还有云!打雷!闪电!哗啦啦啦!俺肯定她不是普通人!要么是妖怪,要么是女巫!”老实头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风云雷电?听起来确实不像普通人。那除此之外你还看见什么了?”

“没了,就是她突然在井边出现了!俺猜她肯定是从井里爬出来的!但是那口井枯了起码二十多年了呀,俺自打来这里开摊子以来就没见过里头出水!所以她肯定是女巫!俺小时候听乡亲们说过,会喊雨的就是女巫,女巫都是会法术的!”

“哎,她醒了!女巫醒了!”突然间,枯井那边的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巫云真头脑尚有些眩晕,刚一张开眼,就见头顶四周长了无数排眼睛,一只只一双双都眨巴眨巴好奇地望着自己。

鬼啊!

莫非自己还没有离开地府?巫云真吓了一跳,原本见鬼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用不用一下子来这么多只啊?地府难道连这点安置的地方都没有了,都不得不挤到自己跟前来?

紧接着,巫云真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不错,她的眼睛尚因为不习惯强烈的光线而半眯着。也就是说,她这是在青天白日之下。而九幽谷是鬼的禁区,所以,这里绝不可能是九幽谷。

“女巫,你是女巫吧!”老实头穿过层层人群挤到巫云真面前,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信心满满道:“你刚刚呼风唤雨俺都见着了,女巫,俺叫老实头!”

女巫?巫云真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都搞不清楚状况。

“说不定是妖怪!看她穿得这么黑,这儿又是荒山野岭的,很有可能是正在修炼的女妖精,来这里害人来的!”

话音未落,就见周围的人群齐刷刷退了好几步。

“不对!肯定是女巫!俺亲眼看见的,这么这么多,云啊雷啊电啊,这么多一起!女巫,你给说句话,给俺证实证实!”老实头满怀期待地望着巫云真。

当事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

“她不说肯定就是妖怪!大家伙快准备家伙!快来打女妖精!绝对不能让她出去害人!”人群中不知谁嚷了一声,周遭的目光一下变了,巫云真瞬间感到锋芒在背,似乎眼看着谁都恨不得扎自己两刀。

“喂。。。”她根本什么都还没说好不好!

谁知就在这时,天空突然“轰隆隆”打下一个雷来,劈在枯井口,炸得围观百姓好一个目瞪口呆。

晴天霹雳可不说的就是这个?

巫云真也吃了一惊,站起身来,又见天边忽而飞来一朵白云,稳稳当当落在自己身侧,待那白云退散,竟露出了一个颀长的人形来。

白衣胜雪,眉目温润,身材修长而愈显挺拔,眼神清澈而绝非人间颜色,却道来人是谁?

“神,神仙下凡!”在场群众顿时大呼,争先恐后涌上来要一睹神仙风采。

那男子却只轻挥衣袖,一瞬就带巫云真飞出了包围圈,一眨眼,已远离那吵嚷聒噪之地。

巫云真望着眼前男子,只是纳闷。自己虽在天庭待过,却不记得自己何时结识过这般飘逸的仙人,他又缘何要搭救自己——莫不是仙人弄错了?

“请问——我们认识?”问出口都有些力不从心,她哪里有可能认识这般人物?

那仙人闻言,只微微转身,清澈的目光令巫云真有一刹那恍惚,差点产生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晃了晃头,立马自我否认了。

那仙人却淡淡一笑道:“师妹,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