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阁间生死

巫云真话音刚落,就感觉耳旁刮来一阵阴风。

不,准确的说,她几乎可以以命担保此阴风就是彼阴风。

“小真儿!”

巫云真刚想甩脸色过去,就听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咩?

头脑瞬间有如电流通过。普天之下,习惯这样叫自己的也就只有——

阎非别!

转身去看,只见一个浑身鲜红的男子正立在自己身后,绝美的脸庞上充斥了欣喜,一双星眸瞥着自己,既有一些恨不能扑上来的冲动,又有一丝呼之欲出的委屈与挑衅,修长的身躯定立在原地,灯火昏暗,扑朔于重重阴影中。

一刹那,巫云真只觉那红衣中的美少年仿佛只是幻影——他怎能比先前还美?

欲上前,却发觉两脚突然重似千斤,无力动弹。

这时候,一个重力轻轻落在她肩上,将她半箍,接着是耳边传来戏语:“师妹,可是脚麻了?”

清俊的笑容直如三春之阳,浅淡而温软,令人舒爽。那麒云正轻轻揽着巫云真的肩,眉目中是巫云真从未见过的柔情。

“嘎登”一声,巫云真感到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塌了。

这些人,这些人!——

太欺负人了!难道全天下就只有自己长得最最不好看么!啊啊啊啊啊——

“小真儿!”那一头,阎非别从来不是隐忍之人,见了如此明显的挑衅,哪有不怒之理。

红衣狂舞,绝美的脸上瞬时只如狂雷闪电,再不见半分和气。而飕飕的阴风已然将他周身的气息扰乱,霎时间,整座地府地动山摇。

“非别!”

巫云真不及多想,不顾一切扑出。一眨眼,已卷入那气旋中央,牢牢抱住一个坚实身体。

心跳的声音一下下击打她,这般有力,这般铺天盖地,仿佛天地间只有手中的温度是真实。

如果失却,她便一无所有——

幸而,那识趣的大手很快将她牢牢按入怀中。深深深深嵌入,再不给她逃离机会。

“小真儿,想死我了!”

头顶忽而传来油腔滑调的声音,巫云真明显身子一僵。

——哎?她是有病吧,她一定是有病!

这么样的一个人,她怎么会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的!

啊——

“啪”的一掌劈出,巫云真直接将阎非别振开。岂料那掌心生生落在胸口,对方却愣是一动不动,叫也不叫一声。

一张美脸上写满了委屈:“小真儿,你打我干嘛。”

“打的就是你!呸!不许叫我小真儿!”巫云真动怒。

她好恨,她好恨啊!对,刚刚她一定是头脑发热了才会冲过来。一定是。

关键是冲过来以后的事情做得不大对吧,难道她不是来阻止他变形成某种原形或者什么怪物?

“放开我师妹。”麒云淡淡的,却有着沉沉的力道。边说边钳住巫云真手臂——刚刚巫云真扑出之际,他原是想拦她的,谁知师妹动作实在迅猛,无奈之下只扯下一小块衣角来。

那阎非别何曾是听话的主,再加上刚刚见到那番场景,正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当下直接将巫云真狠按入怀中,一意占为己有。

“她是我的!”

“。。。。。。”

“怎么,说了真儿是我的女人,你还不放开她!”阎非别眉毛一挑,满是得意。

“。。。你要是闷死了她,我绝不会饶你。”麒云终是松开手臂,面色冷漠。

“用你管!”阎非别嘴上不肯,手力毕竟小了些,不一会心里着慌,索性松开手握住巫云真的肩。

“咳,咳咳!阎非别你不得好死!”巫云真满脸通红,显是给憋坏的。刚刚再差一点点,她就可以永远留在地府做鬼了!

“啪啪”两拳,直接打在他胸口,巫云真自信用了八分力,谁知那阎非别理也不理,愣是满脸忧心地皱眉道:“小真儿,你没事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事?差点闷死我还没事!好,我好得很!”拼力挣开那有力的双手,巫云真直接指着他鼻子控诉:“阎非别,你那一天死哪里去了!不告而别玩得挺开心吧,还有闲工夫做新衣服穿。老娘我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都是你不来救我!好啊,从今以后我们谁也别搭理谁,就当不认识!”

阎非别听了这话,登时脸色黑下来:“谁害你,我去替你报仇!”

“不用。我算是想明白了,我算什么呀,一个路人甲乙丙丁都比我金贵,呵,一个乌鸦小妖,何德何能屈您的大驾,以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就算我积了阴德,托了你的福。一句话,大路朝

天,各走一边!”

巫云真越说越气,连日来的忧心瞬间转化为愤怒与不值。

是啊,她替他担心什么?人家是堂堂阎王二公子,吃香喝辣一样不缺,别提多风光,哪像自己九死一生。有工夫操那心,她早就回天上去了,何至于在此愁眉不展。

“真儿。。。。。。”阎非别见巫云真眼中含泪,早慌了大半,一时手足无措,恨不能替她受

从前的苦,见麒云冷眼看着,又撇开头道,“我们回去说。”

“不用说了,我只问你最后一句话,你肯不肯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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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在这里等等,我马上回来。”

巫云真让麒云守在桥上,随即面无表情对阎非别道:“可以走了。”

不多久,他们就来到了生死阁附近。

生死阁,依旧是当年那个门庭清冷的宫殿。来人却已非彼时心情了。

阎非别一路找了无数机会向巫云真讨饶,那巫云真却始终板着脸不理。直到见到阁门外守了好几个守卫,巫云真才拉了阎非别退到附近隐蔽处。

“小真儿。。。”

“闭嘴。快给我变个洞出来。我要进去。”

一味冷了脸色,巫云真心道,你也知道什么叫冻死么!

阎非别万分郁闷,听了话,也只得恹恹然施展开术法来,一眨眼,地上果真显出一个大洞来。

巫云真哼一声,正预备以何种姿势跳,冷不防,那阎非别已抱着她跳入洞中,箍得她动弹不得。

“啪!”

阎非别你找死!通过甬道一落地,巫云真第一个反应便是挥过去一个巴掌,也不管打了哪里,只管解气要紧。

那阎非别也不说什么,只一声不吭微笑,突然间,他伸出手按住黑暗中的头,狠命亲了上去。

“唔——”

饶是拼命想反抗,巫云真却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一时间,黑暗中静的只有唇齿相抵的声音。

巫云真感到柔软的唇瓣正□□着她的唇,一寸寸,一丝丝,狠狠占领了她的整个唇舌,令她呼吸不能。

阎非别不顾一切吻着。

而巫云真脑中只瞬间迸发了三个字。

禽兽啊!

“啪!”

一掌直接打在他脸上,他尤是不放手,口齿中瞬间弥漫开一阵甜腥。巫云真恍惚了。对方趁势而入。

。。。。。。

不知过了多久,那霸道的蛮力微微给了她喘息的机会。巫云真立时推开他,捂嘴喘息不止。

“小真儿,相信我。”

黑暗中,根本看不见对方的容颜,然而那气息中的坚定,却足以令巫云真展开一个世纪的胡思乱想。

相信他,相信他什么?相信他没有不告而别,相信他没有抛开过自己,或者,他确实有什么隐情。。。。。。

“先做正事。”努力压抑了所有的疑问,巫云真平静心情,点起早已准备好的微弱烛光。

虽则很想听他说真相,但与使命比起来,显然人命更为重要。

不错,她是早就想好的,生死阁内有生死簿,掌管人之生死。陆羽青既然是人,他必定也在生死簿之列,所以只要找到生死簿。。。。。。

“我要找一个叫陆羽青的人,二十岁,前些日子刚死。”巫云真擦了擦嘴,忙不迭开始搜寻起来。

一列列按了顺序找过去,那蝇头小楷直看得人眼花缭乱,为了不暴露行踪,又不得不用这最最微弱的烛火。

“真儿,你看。”有夜目就是占便宜,不多久,阎非别突然轻唤一声,拿过一本簿子来。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红色的“乌鸦族”三个字,却是妖的生死簿。

毫不犹疑甩过一个爆栗去,巫云真佯恼:“你还可以再笨点。”

待阎非别丧气走开,巫云真拿着本子,心下却登时好奇起来:既是专记乌鸦生辰忌日,上面会否记载自己能活多少岁?这倒是顶顶要紧的。

她们乌鸦族寿命本就不长,不思修炼的没活多少年就死了,而如果像母亲一般潜心修炼的,寿命则无可限量。

关键是,自己显然属于前一种。。。

急忙从最后页翻开,只见簿上以红黑二色记录。红笔记生,黑笔记死。一片片陌生的名字从眼前划过,翻着翻着,巫云真突然如遭雷击,脑中登时空白一片。

你猜如何?原来那上面记着一大批黑字,巧不巧,却都是同一个日子——每只乌鸦妖的忌日都是一个月后的八月十七!

莫非乌鸦族有灭顶之灾?

巫云真惊骇,又连忙往前翻去,不多久,便翻到了自己母亲的名字。再看那忌日,竟然也是八月十七!

“真儿,找到了。”正在这时,阎非别已然将记载陆羽青的本子找出来,巫云真看也未看,径自取了两册簿子,拉了非别走。

待出了生死阁,巫云真神思久久没有回过来。

她怎么能让娘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