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认为最近这样晴朗的日子凶手不会犯案放松警惕的时候, 有人遇害了。就在昨日与颜查散几人一同入住的香客之中,有一人惨死山腰,被早起的僧侣无意发现。如今, 马县令已经派人将尸体发现地点严守起来, 等着仵作上山来查验。
王朝马汉是住在县衙的, 自然与马县令一块来到案发地点。此时, 他们两个正在盘问那个发现尸体的僧侣。而马县令则是安排衙役禁止让山上任何一个人下山。
“仵作到了么?”盘问完, 马汉过来问马金。
马金摇了摇头,说道:“昨日那仵作回乡下了,我已派衙役去叫回。”
王朝皱眉:“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想了想, 对开封府其中一衙役说,“去山上请公孙先生。”
马汉立即阻止道:“不行, 这样不是暴露了颜大人一众人?”
王朝沉思, 想了想, 指着尼姑庵的方向,对那个衙役说:“去找珍珠姑娘。”
那衙役愣了愣, 然后就飞快往尼姑庵方向跑去了。
马汉有些担忧地说道:“也不知道珍珠肯不肯来。”
毕竟她已不是开封府的人了,还愿意为开封府做事么?
答案是,愿意。
王朝和马汉没等多久,就看着衙役领着珍珠下山来了。
一身黑色长裙格外扎眼,对方一到, 先向王朝马汉点点头, 便进入尸体包围圈内检查尸体。
马县令乍一看到有人进来还挺惊讶的, 但看王朝马汉都没说什么便也没说什么。但见到对方熟练的验尸手法又不禁感叹:这竟然是个女仵作啊!
又看了眼地上的尸体, 原本是未着寸缕, 后来因为他们来了盖了一块白布。
珍珠掀开白布至尸体的腹部,一边说道:“从尸温与尸体颜色来看, 这个人应该是晚间子时左右死的。脖子有黑色板块,应该是……”说到这儿,珍珠顿了顿,而后才继续,“是人吸吮之后留下的。胸口有伤,是致死伤,从伤口来看,是匕首所伤。”然后查看露出的手,“手筋被挑,被挑后没有止血,而是任其流尽。”
说完,视线移向死者的腹部。想了想,手附上白布,正要掀开之时,手被人按住。
纤细白皙的手被略带米色的大手覆上,手心的温度灼热。还未说想,就被那手的主人拉起,然后听见他暗沉的声音:“她不是你们的仵作,为什么让她来验尸?”
话里带着怨,带着冰冷。
“呃……”王朝也尬尴起来,解释道,“白五爷,那个仵作没到……所以我们就请珍珠姑娘……”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白玉堂冷声说道:“以后不要让她随便验尸。”
话音一落,拉起珍珠就往外走。
王朝与马汉面面相觑,而后马汉问了一声:“怎么办?”
王朝叹了口气:“不知道……”
还在伤神之际,有人叫道:“仵作来了!”
王朝马汉对视一眼。怎么不早点来啊……
而这一边,珍珠被白玉堂一直拉着往尼姑庵这边的方向走。
她任由他拉着,没有反抗,没有抽手。只是想着,让手心的温度一直保持下去。
白玉堂拉着她远离了案发地点一些,却是没有再走了。
停下,他转过身,一双眸子直直地看着她。
而珍珠,也抬着头看他。
两人相视,似乎有许多情愫,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不知相视了多久,是白玉堂先开的口:“以后不许再验尸。”
“呵。”珍珠冷笑一声,“白公子是看不得我管开封府的事吧?”
想说并不是这样,却不知为何,话里都带着刺儿。
“不许再验尸。”
他不管她在说什么,反正不许就是不许。
“我的事还轮不到白公子你来管吧?”珍珠有些气急。
“不许再验尸。”
她不答应,他就一遍一遍复述。
珍珠看着他,他眸子倒映着她的影子。
心里顿时柔软起来,面上却还是不近人情。拗不过他,她只好撇头,说了一句:“不验就不验。”
说完这句,白玉堂的面色才柔和了一些。
一时间,又是无话。
这样的相对无言,是一种煎熬。
珍珠皱了皱眉,见他不开口,她只好先说:“若是白公子无事,我便回去了。”
白公子……
久违的称呼,从白公子到泽琰,然后又从泽琰到白公子……一切,似乎又回到起点。而这个起点,却似终点。
白玉堂拉着她的手还未放开,看了她许久,他才说话:“小珍珠。”
他叫她小珍珠,昨天便期盼着如此。
期盼着她叫一声“泽琰”。
她只看着他,并不打算开口。
等不到,他只好继续:“你做的包子很好吃。”
珍珠面色微变,一双眼睛不再看他,随意应了一声:“嗯。”
这真有一种做了小动作被抓包的感觉,本想着,他吃了就好,无需与她说。可是,他却是叫着“小珍珠”,说着“好吃”。
“下次,还有没有?”
他低低的声音飘入她的耳中,一时间那颗心更加柔软。珍珠缓缓看向对方,眼中像是起了一层雾,鼻子也有些泛酸。她皱了皱眉,又赶紧移开视线,硬声回答:“没有。”
要有多果断,就有多果断。真是让听的人心酸啊……
白玉堂却是低声笑了,带着些许宠溺:“口是心非。”
珍珠转过头看他,正要说:我哪里口是心非!
对方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他俯下头,唇便贴了上来。
珍珠的身子紧绷,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白玉堂的吻很是轻柔,一点一点,慢慢深入。
半年未尝的味道,在她口中漫开。涩涩的,甜甜的。
她缓缓闭上眼,双手搭在他的脖颈上,回应起来。而白玉堂微微一怔,却是马上便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相拥。
原来,嘴上不愿说的实话,身体和心会做出诚实回答。
微风拂过,扬起青丝,扬起衣诀。带着点寒气,却在触碰他们时,变得灼热。
所有的冷淡,所有的冰冷,一时间化为虚无。这个世界,一时间只剩下他们。
只剩下他们该多好,可是……
还想吻深,白玉堂只觉得脑袋一沉,唇离开,头一偏,意识便全无。
珍珠抿了抿因他亲过而水润的唇,用全部的力量支撑他,半扶着他移到路旁。将他放下,让他靠着树不倒。
她的手中还拿着小块油纸,上面仍还有着点点白色粉末。
珍珠顺手扔掉,而后蹲下静静看他的睡颜。
果然,冲动有时候会大于理智。
他们明明立场不同,却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什么时候起,这人已深入骨髓?拿不出,那只好……越藏越深……
待到药效快过的时候,珍珠才站起。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一切,就当做是一场梦吧。
*
白玉堂回到寺庙的时候已经到午膳时间了,他直奔公孙策的房间,将手中的油纸一递:“公孙先生,这里面是什么?”
公孙策原本是准备去吃饭的,突然被他拦住,就知道此事对他来说是要紧事。拿起油纸闻了闻,回道:“应该是迷药。”
白玉堂眉头一皱。
公孙策问:“这是案发现场找到的?”
“不是。”白玉堂摇摇头,果断地回答。
公孙策看着他的面色,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也不再多说,对他说道:“一起用餐去吧。”
两人走在前往饭堂的路上,公孙策见白玉堂一直若有所思,捋捋胡须:“白护卫,有些美味并不是每天都可以吃到的。我们在这寺庙,还是好好吃青菜白粥吧。”
白玉堂微微一愣,而后随意说道:“没有,至少可以争取。”
“哦?”公孙策停下,问他,“如何争取?”
这个时候,白玉堂却摇了摇头,眸中露出迷茫颜色:“不知道。”
公孙策想了想,缓缓开口:“有些事,执着不得。”
白玉堂紧锁着眉,没有搭话。
他们三人是装作香客来寺庙的,所以案子的事情他们只能秘密讨论。而此时,王朝和马汉正在颜查散的房里汇报这次之事。白玉堂和公孙策用过午膳回来之时,公孙策便直接去了颜查散的房间,而白玉堂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现在毫无心思办案。
打开自己的房门,然后关上。
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寻了一张凳子坐下。缓缓地呼了一口气,只觉得说不出的累。
他原本是想问她的:愿不愿意和我隐居山林?
可是,话还没有出口,他便被迷晕。
情不自禁地吻,缠绵而动心。
他当时以为,什么都不是问题,只要他们相爱就好了。
但是他心系那人,明显不愿意面对。
所以,用了此招。
他自嘲地笑笑,手抚上自己的唇。
她的味道似乎还在,当时的温度似乎还能感受到。
小珍珠,我们……只能这样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