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素知谢氏虽然在脾性上容易沉不住气,但是身为卫国公府的当家太太,这些宅斗小伎俩还是精通一二的,见她那一副料事如神并且沾沾自喜的模样,便忍不住夸了一句道:“母亲就是厉害,今儿若不是母亲,我倒是要落了下风了。”
谢氏难得得到沈清薇的夸奖,越发就高兴了起来,只拉着她的手道:“我的闺女,如何会落下风,你不过就是不想跟她计较罢了,若论真格,她替你提鞋都不配呢!”
沈清薇瞧着谢氏这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劲儿,也不敢再夸她,只笑着道:“母亲给表妹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还没跟我说过呢!”
谢氏见她问起,便随口道:“我也不过是个俗人,也不会准备什么好的,就是给你打那套头面的时候,顺便也打了一套红玛瑙的,我亲自选的式样,很配你表妹。”又问沈清薇道:“你给你表妹准备了什么?”
沈清薇只笑着道:“我不告诉母亲,一会儿母亲就知道了。”
谢氏见她故意打哑谜,只拧眉道:“我知道你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只是我听说你二姐姐似乎准备的是一块和田玉璧,想来不便宜,你可别被她给比下去了。”
沈清薇和谢枚交好,素来知道她并不喜欢这些价值连城的首饰玉石,平常唯一兴趣,就是品墨练字,因此并没有准备那些俗物,而是将原先自己搜集的两本字帖,一字不漏的挞了下来,虽说费了不少的功夫,却是礼轻情意重。
马车大约行了有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平宁侯府的别院,这时候正是草长莺飞的三月,九龙湖畔风光无限,沈清薇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见湖对岸的九安山上早已经一片郁郁葱葱,正是初春踏青的好时光。
这时候平宁侯府别院门口已然来了好些客人,各家的马车都按序停靠着,萧氏身边两个得用的老妈妈亲自迎了出来,将谢氏和沈家众姐妹一起迎了进去。
沈清薇有好些日子没有来过这别院,只觉得一草一木都新鲜的很,不由打量了一番,几个婆子虽在前头带路,但瞧见沈清薇也忍不住稍稍议论了几句。下头婆子们并不知道谢玉和沈清薇之间的事情成不了,心里还打量说道:这将来的少奶奶可当真是个好模样,怎么以前来的时候,就没发现呢?
一行人走至二门口,萧氏这才迎了出来,只笑着道:“里头众客都在,我一时抽不开身来迎。”
谢氏因为沈清薇的事情,自觉见了萧氏还有几分不自在,便笑着道:“我这回娘家来,哪里还用嫂子亲自来迎,我自己进来就成了。”说着只让众姑娘向萧氏请安。
萧氏一一见过了,又兼沈清蕊是头一次过来,因此让丫鬟赏了一个荷包给她,便领着众人一起往里头去了。
进了正厅,里头早已经坐满了人,满屋子莺莺燕燕、朱钗环佩的,处处都是欢声笑语。谢氏因身份高,一进去便有不少人来见礼,又有许多人是常听说沈清薇的才名的,只偷偷的看她。
有些人因听说沈清薇聪明无双,便想着她必定是容貌一般,谁知如今一见,竟是这么一个百年难遇的美人儿,越发就叹了几分,心道怪不得最近京城里头有传言,说这沈三姑娘必定是将来的豫王妃无疑了。这等容貌品行,当真是千百个人里头也找不出一个来的。
沈清薇平素不喜欢热闹,若是以前见了这许多人,她只略略坐片刻,必定是要起身要躲的。可如今她改了性子,已然不像前世一般冷傲,因此只带着几分笑,微垂着眉宇坐在一旁吃茶。看着既温婉又娴雅,便有不少胆小的姑娘家上来跟她搭讪了起来。
大周的姑娘及笄之后便可以成亲了,因此今儿来的,大多都是和谢枚差不多大小的,十三四岁的姑娘,也有在琅嬛书院念书的,也有没念书的,沈清薇倒是不看重这个,只要对方说话行事得体,她都彬彬有礼的何人聊起来。
倒是一旁的沈清蓉,端着一副国公府嫡女的派头,又因心中带着几分几分气,因此便没个好脸色,只板着脸坐在一旁。
众人说了一小会儿话,外头小丫鬟进来打了帘子道:“世子爷亲自过来请了,说在后花园的寻香水榭已经摆好了宴席了,请了太太和姑娘们过去。”
正说着,谢玉便从帘后闪了进来,他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越发显得面若冠玉、目似朗星,端的一副好皮囊。
谢玉一进来,这房中众人都一气安静了下来,便是方才和沈清薇攀谈的正热络的姑娘,也顿时就哑巴了一样,只偷偷抬起头来,往谢玉那边递了一眼秋波。
沈清薇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萧氏今儿特意办这么大一个宴席,原不光是为了给谢枚找婆家,也是为了给谢玉另找一个媳妇了。沈清薇想到这里,不由朝着沈清萱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也正用和其他姑娘们一样的,带着几分热切的眼神往谢玉那边看过去。
沈清薇便忍不住扫了这一圈众人,见那些姑娘中并没有那个特别出挑,能比过沈清萱的,便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门口的帘子又闪了一下,外头小丫鬟只进来道:“世子爷,豫王殿下和镇南王世子都到了,老爷请世子爷即刻出去迎一下。”
谢玉闻言,眸中便忍不住闪了一下,往沈清薇那边递了一个眼神,这里头的神色却透着几分复杂,竟还似乎带着某些微微的心疼。
沈清薇便忍不住低下头去,众人就顺着谢玉的眼神,也都往沈清薇这边瞧过来,沈清薇这时候哪里敢抬头,只装作抿着杯中的茶,不知不觉倒是喝了一杯下去。
谢枚知道谢玉和沈清薇中间的故事,见众人都尴尬不语,便笑着道:“既然宴席都备好了,那我们就出去入席吧,今儿母亲还请了戏班子来,是京城最有名的满堂春,一会儿我们点几处热闹的戏听听。”
众人见谢枚这么说,便也跟着奉承道:“居然请了满堂春来,前几家老太爷祝寿,早一个月去请的,都说已是抽不出空来了,如今那唱青衣的出了名儿了,轻易都请不来的。”
萧氏便笑着道:“可不是,我从年节前就已经预备定下了,才定了这个日子,不然寻常这样的日子,只怕他们也是不出门唱的。”
众人又自个奉承了几句,沈清薇见并没有人再往自己这边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和沈清萱等人一起出了大厅,往后花园寻香水榭那边去。
谢家这院子虽说算不得顶大的,却胜在别致,寻香水榭建在水边,三面环水,两边各是抄手游廊,接通左右,中间是一条九曲石桥,正通往湖对岸去。湖对岸上边是另一处轩馆,名为:荷风玉露。
如今那里头也摆着宴席,招待的乃是男宾,及至宴会结束,便任由他们在这院子里玩耍,四处也有丫鬟小厮等随行,倒是不会做出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况且今儿又是上巳节,原本就不比别日,这些来参宴的太太们心中也清楚明白。
沈清薇在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抬头时候,却正好瞧见谢玉领着李煦刘铮两人,正从对面的堤岸往荷风玉露那边去。这中间隔着一湖,上头不过才几片刚刚长出来的嫩荷叶,四周的古树枝繁叶茂,远远瞧着,心也就似乎跟着进了那轩馆一样。
沈清萱抬起头,顺着沈清薇的方向看过去,但见谢玉温文尔雅、李煦龙章凤姿,就连一旁比起两人容貌略次一些的刘铮,似乎也剑眉英挺,多了几分韵味。
沈清萱并知道沈清薇婚事有变的事情,此时这么看了一眼,便忍不住道:“三姐姐,我今儿瞧着,倒是没想到镇南王世子,居然也俊逸得很,倒是并不比豫王殿下和玉表哥差多少呢!”
沈清薇听她这么说,只忍不住横了她一眼,在她眼中,谢玉永远是最好的,世上哪里有人能比得上谢玉的,如今听她这么说,便故意笑道:“我怎么左看右看的,还是觉得玉表哥最俊朗,旁得什么人,如何能比得过他呢?”
沈清萱听出沈清薇话语中的几分戏谑,只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见沈清蓉一个人坐在那边发呆,便拉着她道:“二姐姐,你倒是说说看,那湖对岸的三个人,哪一个更胜一筹?”
沈清蓉出门时候受了一些气,方才又见那些人个个长着一双富贵眼,全都和沈清薇热络,因此心中更不痛快,如今见沈清萱撇去沈清薇又来和自己说话,便稍稍提起了一些兴致,只抬起头往沈清萱指的地方看了一眼。
那谢玉和李煦她都是认得的,唯独从没见过镇南王世子刘铮,这一眼下去,沈清蓉竟就愣住了,她从小到大,从没有见过这样英武俊朗的男子,仿佛和自己以前见的男子都不一样,只呆呆的问沈清萱道:“那个……那个比玉表哥高一些,比豫王殿下魁梧些的男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