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沈清萱惹沈清蓉生气,那还真是冤枉了她了。沈清蓉如今这脾气,简直比炮仗还厉害,谁还有人敢惹她?不过沈清萱细细想了想她方说的那句话,还当真是直戳沈清蓉的心窝子,怪不得她会气的炸起来呢!
“才没有呢!我只是……我只是说错了一句话而已。”沈清萱低下头去,略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沈清薇也不是真的要数落她,见她这个模样,只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到沈清蓉的床前看了一眼。只见沈清蓉双目紧闭,脸色灰白,样子看上去当真是怕人的很。沈清薇即便心里对沈清蓉有再多的嫌弃,看见她这番光景,也忍不住摇了摇头,抬起头问那几个丫鬟道:“这几日二姑娘的药有准时吃吗?每日里睡几个时辰?可还能起身走走?”
那丫鬟见沈清薇眸中倒是有几分关心沈清蓉的样子,一时也不敢隐瞒,便开口道:“姑娘平常不怎么肯吃药,不过吃一半撒一半的,每日里昏昏沉沉,只是在床上躺着,有时见她是睁着眼的,有时候又是闭着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每天总要闹那么几场,累了也就自然睡了。只是半夜又睡不安稳,也是又哭又闹的。前几日扶着去了一趟大太太的灵堂,晚上回来又闹了一整夜,因此才回了二太太,说要找个僻静地方养病的。”
沈清薇见她说的也算清楚,便点了点头道:“你们这样想也是对的,只是药却不能停,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会舍不得那几贴药钱,若是撒了,就再熬上,可不能省了事儿了,抱着她不吃,你们干脆也不弄的想法,那就大错特错了。你们是二姐姐的丫鬟,将来你们的造化好不好,还是要看着二姐姐的,若是她一直这样疯疯傻傻的一辈子,你们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可都明白了?”
那几个丫鬟原本心中都有些怨言,还有人家里有些门路的,已经开始托人找了关系,想从幽芳阁出去,又或者还有几个,趁着沈清蓉这次要去别院,干脆想着不跟出去,所以最近服侍上头,确实松散了不好。如今听沈清薇这么一说,也只觉得后背微微发冷,都站直了福了福身子道:“一切听三姑娘的吩咐,奴婢们一定好好服侍二姑娘。”
沈清薇其实也明白她们心里的想法,想当初她在宫里的时候,但凡是分去了那些不受宠的嫔妃那边的宫女,也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出来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有些事情,你不做自然别人也要做,逃也逃不掉的!
“你们服侍的好,将来若是二姐姐身子好了,你们也大了,只上来求太太,我是知道你们辛苦的,必定让太太给你们寻个好去处,总不会让你们什么大亏,就比如白露吧,听说她如今嫁了人,日子过得就不错,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大家在一起辛苦一场,总希望都能有个好结果的。”
沈清薇这话说的倒是有些感慨,方才有几个心里还不服的丫鬟,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只又点了点头,又瞧见沈清蓉如今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好得了好不了,又觉得跟着伤心了起来。
不多时,外头有婆子进来,说是大夫来了。沈清薇和沈清萱都是姑娘家,自然是要回避了,便躲到了对面的里间,让丫鬟们下了帘子,请婆子把大夫请了进来,替沈清蓉把脉。
那大夫如今已经三天两头过来卫国公府,也知道沈清蓉是个什么病症,稍稍把了一会儿脉搏,便同那婆子道:“小姐只怕是又动了气,倒是有些急火攻心的症状,待我将原先的方子调一调,在好好调理一阵子,只怕还能好一些。”
那婆子便开口道:“我家姑娘今儿就要往别院上去养病了,大夫您就多开几贴药,若吃的好了,到时候还往你这边来拿药!”
那大夫方才进门的时候,就看见门口对着箱笼行李,也猜测出了几分,如今见那婆子果真这么说,便笑着道:“我先开上半个月的分量,若是小姐吃的好呢,只管还按着原来的方子抓药,若是小姐吃着也没觉得如何,倒是要另请高明了,只怕在下没这个能耐。”
沈清薇听那大夫说的有些道理,只略略点了点头,那婆子隔着帘子瞧见了,便也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您就先开药吧,我这就差人先去您药铺把这几日的要取了,回头再说将来的话。”
送走了大夫,沈清薇从帘子后头出来,她倒是有心想要去请了太医给沈清蓉瞧瞧的,只是如今沈清蓉名声又不好,谢氏只怕也不肯,因此只让寻常家里下人们长请的一个大夫来瞧过了。幸好这大夫还算有些医术,开的药也都是温和,沈清薇看过方子,见上头并没有什么虎狼之药,便让婆子差人去取去了。
过了没多少时候,婆子抓了药进来,沈清薇命人去茶饭熬上了。小丫鬟们守在沈清蓉的床边,见她眼珠子动了两下,像是要醒的样子,只急忙道:“姑娘要醒了!”
沈清薇和沈清萱原也守在外间,听见这声音,也不敢进去瞧。沈清薇心中略略思索,这沈清蓉这般恨她,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在她房里,岂不是才醒过来又要晕过去?于是便示意沈清萱别出声音,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路走到了垂花门外,这才开口道:“我们还是走吧,省得二姐姐瞧见我们,心里又要生气,白得让她的病又重了几分。”
沈清萱原本是一腔好意,想着今日她要走,所以特意来送她一程的,可谁知道还生出了这样的事端来,因此心中本就有愧疚,所以便点头道:“三姐姐说的是,早知道今儿一早我也不用跑这一趟,倒是还安生些。”
沈清薇见沈清萱这惊惊乍乍的小模样,忍不住就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道:“走,咱们去老祖宗那边,老祖宗今儿知道二姐姐要走,肯定心里也念着呢!”
沈清萱这才想起来,方才福雅居派了人来问话的,这时候沈清蓉既然没事了,确实要去老太太那边说一声才好了。
福雅居里头,老太太派去打探消息的丫鬟也回来了,正在厅里头向老太太回话。
“三姑娘亲自过去瞧的,又命人去请了大夫,大夫也瞧过了,说是并没有什么大碍,好好静养,按时按点的吃药,趁着年轻还能调理好的。”
丫鬟一五一十的回话,老太太听了心中也安慰,只一个劲的点头道:“还是三丫头有心胸有担当,比她母亲强了许多,若是换了别人,只怕二丫头还有的哭吃呢!”
那丫鬟见老太太脸上带着一丝笑,亲自扶着她起来,走到角落里拾掇起最近才摆上的几盆兰花。老太太一边用小镊子修剪着,一边拿着一个银质小洒水壶洒水,丫鬟便笑着道:“老太太说的是,三姑娘的品行,那真是百里挑一的。”
这厢老太太正高兴,外头已有了小丫鬟又来通报,说是三姑娘和四姑娘过来给老太太请安来了。这帘子还没打上,就听见沈清萱在外头笑着问道:“老祖宗可曾用过早膳了?我今儿起的早,又饿,所以自己先吃了。”
老太太见沈清萱进来,只嗔了她一眼,笑着道:“才让丫鬟去请你过来,说你去了幽芳阁去了,我想这今二姐姐要走,必定是你送去了,因此就自己吃了,只还留着一碗酥酪给你,在茶房里暖着呢!”
沈清萱一听有酥酪吃,顿时就把先前的不快忘了一大半,只笑着道:“就知道老祖宗疼我,我早上吃的少,正饿了呢!”
方才扶着老太太丫鬟便道:“奴婢这就去给三姑娘端了来。”
沈清萱忙道:“哪里用得着如意姐姐,让小丫头去就成了。”说完,便打发了一个小丫头出去,自己和沈清薇一起,坐在老太太的下手。
沈清薇见老太太没发话,便淡淡的开口道:“二姐姐方才有发病了,我已经请了大夫瞧过了,现在已经熬了药,我们出来的时候,似乎是醒了的。”
老太太见沈清薇低垂着眉目,显然心中也是有一些不自在的样子,又想着她素来有些心思,便劝慰道:“傻孩子,你还能看顾着你二姐姐,是你的一片心意,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那是她自己执拗,你不必往心里去。”
沈清薇其实倒是真没怎么往心里去,可瞧见沈清蓉那样子,说不心烦,肯定也是假的。可连自己都心烦着,更何况是老太太,反倒要老太太劝慰自己,当真是不应该的很,便笑着道:“老祖宗也别为二姐姐悬心了,等去了别院,好好养上个一两年,自然什么病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