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在福雅居又略坐了片刻,大家围在一起又高兴了一回。老太太便吩咐道:“你们各自回去,可稍微收敛着点,这家里还办着丧事呢,别让人看着不像话了,总要等明旨下来了,再露个笑脸。”
谢氏虽然嘴上答应,可脸上的笑容却没断过,只拉着沈清薇,两人先出了福雅居来,一壁走一壁叹道:“这下可好了,你的事情总算有着落了,只等把那两个送走了,家里也就安生了。”
寻常大户人家死了人,通常是要在家停放七七四十九日的,可谢氏心中实在嫌烦,又唯恐沈清蓉在的时候会闹,所以只等送走了沈清蓉,便要回了老太太,二十七天之后,就把谢氏的灵柩送去家庙。
沈清薇听谢氏这口气,分明就是有这样的想法,便抬起头道:“这几日有三婶娘帮母亲照应着外头的事情,母亲已经闲下来不少了,不如把这些心思先放一放,还是安安分分的按规矩办事的好!”
谢氏没想到沈清薇这样聪明,她狐狸尾巴还没露出来,她就已经听出了自己的意思来了,只稍稍含糊道:“我又没说什么,你这般提醒我做什么?再说了,就你大伯娘这身份,她也配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
谢氏说完,只暗暗轻哼了一句,前几日轧帐的时候瞧着手上的银子流水一样的花出去,原先对小谢氏有那么点惋惜之意的谢氏又恢复对小谢氏的深恶痛绝起来。
“母亲前几日不是说的好好的吗?只当是看在你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怎么今儿又变卦了,母亲如今在老太太跟前得脸了,全赖这次在大伯娘母的事情上,母亲不计前嫌。总不能让老太太前脚才觉得母亲好了,后脚就又自己打嘴吧!母亲好歹熬过这几日也就算了。”
谢氏转念一想,沈清薇这话却说的有几分道理,老太太这几日对自己的态度是比先前好了不少。谢氏原先还担心,老太太会把小谢氏的死因归结在自己的身上,因此惴惴不安了好几日,直到被沈清薇提点着来老太太面前陪了一番小心,又答应好好操办小谢氏的丧事,总算让老太太对那件事情绝口不提了。
如今这几日,又有林氏左右帮衬,谢氏也确实闲下了许多,想了想便道:“算了,你既然这样劝我,那我也就依了你了,只是整日里念经锣鼓的,实在闹得我头疼。”
沈清薇见谢氏一脸郁闷的样子,只假装问道:“母亲若是舍得父亲,嫌弃住在荣恩堂太吵了,就搬到我那里住几日,我那边离外院远一些,倒是安静的很!”
“算了,你那儿地方小,再说了,你父亲如何一日能离得了我的!”沈晖如今四十出头,正是男人最朗月清风的年纪,他又谨守作风,房里连一个通房都没有,这一点不说别的,全京城的贵妇们都要羡慕谢氏几分。
沈清薇见谢氏那一脸甜蜜的样子,就知道谢氏是不肯过来的,只笑着道:“既然母亲不肯过来,那也只好再委屈几日了!”
谢氏见沈清薇笑的那般狡黠,就知道她是故意逗得自己,只恨不得要捶她,这时候正好外头管事媳妇进来找她,谢氏便领着丫鬟们,又往外院去了。
沈清薇独自一人回了流霜阁,只瞧见丫鬟美景正在门口候着,见她进来,只笑着道:“姑娘可算回来了,正预备去老太太那边找你呢!”
“找我做什么?”沈清薇正纳闷,就瞧见厅里头坐在一个人,见她进来,也已经起身迎了过来,却正是沈伯韬房中的红香。红香见了沈清薇,只上前福了福身子,从袖中拿出一份信来,递给沈清薇道:“世子爷正在整理行装,正巧豫王府派了人送来这个,便让奴婢直接送过来给姑娘了。”
沈清薇心下略略一动,莫非李煦信中提到的,正是镇南王世子离京的事情?
封着火漆的牛皮纸就在眼前,沈清薇心里却有些异样的感觉,只稍稍犹豫了片刻,伸手将那信封撕开。里头只工工整整的躺着一张便条,上面不多不少,却只有四个大字:幸不辱命。
沈清薇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手心已是飞速的将那纸片揉成了一团,走到茶几跟前,将那纸团儿丢在了三足银质雕花小香炉中。
果然是他……
一想起李煦做的种种,沈清薇心里便涌出一丝感动来。前世李煦早死,好些事情都按部就班,而这一辈子李煦好好的活着,那这世间万事,自然也会因他活着而改变。
那纸团沾了香灰,迸出一团火焰来,片刻就化成了灰。沈清薇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对红香道:“你去告诉大哥哥,就说四月初一豫王殿下和镇南王世子之间的比试已经取消了,让他也不必准备行装了,今儿送了二姐姐去别院,就早些回来吧!”
红香闻言,倒是有些奇怪,只是方才她虽然没瞧见信上写了什么,但也知道上头不过才几个字,怎么沈清薇一看,便一口气就说出这么多话来。
“姑娘和殿下真是心有灵犀,不过几个字,还能知道这许多事情来。”红香只笑着道:“那奴婢这就回去给世子爷传话。”
良辰方才一直跟在沈清薇的跟前,自然知道镇南王世子离京的事情,便笑着对红香道:“这哪里是豫王殿下信里写的,是方才我们从老太太那边回来,得了消息,听说镇南王世子已经回去江南了,这才让你嘱咐世子爷的。”
红香闻言,这才稍微弄清楚了一些,沈清薇又怕她跟沈伯韬说不清楚,便又嘱咐道:“镇南王病危,所以镇南王世子回江南侍疾去了,自然这比试就比不成了,你快去跟世子爷说吧!”
送走了红香,沈清薇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头,房里的几株白海棠刚刚盛放,散发出阵阵的幽香。沈清薇瞧见窗下的琴架上,月白色祥云图案锦缎罩着的古琴,正安安静静的放在上头。
重生以来,沈清薇对前世这些事情似乎都不怎么感兴趣,只想着趁着年少好好享福几年,没准还能过得比前世更肆意些,以至于连前世最喜欢的这一张琴,都蒙尘了。
沈清薇坐到琴凳上,将上头的锦缎掀开,纤细的之间拂过琴弦,发出清脆通灵的声音来。
她已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抚琴了,好像确实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姑娘今儿怎么想起抚琴来,奴婢这就去帮你把香点上。”良辰见沈清薇坐在了琴凳上,便知她要抚琴,只笑着上前道:“姑娘以前抚琴之前,都要沐浴净身,还要点上熏香,今儿怎么就这样坐下了?”
沈清薇听良辰这么一说,也险些被自己前世的喜欢给惊呆了,看来她前世在这些精致的淘气方面,当真是研究的颇有心得的。
“不用了,你把香点上了就好,别的也就算了。”沈清薇这时候已经开始了曲调,尽管已是好些年没好好抚琴,可这些指法技艺,似乎已经在脑中生根发芽,忘不掉了一般。
可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这曲调一成,把自己都吓了一条。这一首曲子,分明就是司马相如所奏给卓文君的《凤求凰》。以前她几乎从来不弹这首曲子,总是觉得弹这样曲子的姑娘,不够尊重,怕被别人说出什么闲话去。可现在,自己却也情不自禁就弹出这样一首曲子来了。
沈清薇嘴角露出一丝笑来,管他呢,姻缘是自己的,既然心中所想,索性就弹它一曲。
几个丫鬟在外头听着,虽然她们也说不上来这首曲子叫什么,只是听在耳中,却比以前沈清薇弹奏的任何一曲还要好听。
一晃又过去三五日,沈清蓉送去了别院,刘铮回了江南,只等过了小谢氏这七七四十九的丧事,卫国公府就当真安宁了下来。这日,沈晖下了衙门回来,急急忙忙就往老太太的福雅居去。老太太见他这一路神色匆匆的,只忙不迭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急匆匆的回来了?”
沈晖虽然面上看上去焦虑,可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笑意,在老太太跟前行过礼数之后,只急忙起身道:“镇南王死了,皇上命我和礼部几位大人,以朝廷的名义去往江南,为镇南王吊唁,儿子回来就是要跟老太太回禀这个消息的!”
老太太闻言,面上一喜,却急忙按捺了下来,只急忙道:“当真死了吗?”
沈晖见老太太那神色,分明就是大喜了,只哭笑不得道:“老太太这话问的,都上报了朝廷,难道这还有假不成?”
“我不是怕有假,只是一时高兴而已。”老太太在自己儿子跟前,终究也没有什么好端着,只笑着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