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剩下的这两日,沈清薇便一直在房里研究那个荷包。
好在有别人做好的样子在那边,沈清薇自己也聪明,虽然绣工实在不敢恭维了一些,但模样还算齐整,若是不取下来盯着看,远远的看,其实也还能凑合过去。正当沈清薇的荷包到了最后手工的阶段,第二日便想着要送出去的时候,没料到谢玉却来了。
谢玉原本一早就想着来的,只是前几日有保定的一个同窗的好友大婚,便过去那边小住了几日,等回来的时候,才知道沈清萱走了,沈清薇也和老太太住到了龙岩寺来。他才在家里耽搁了一日,第二天便听说了圣上替李煦和沈清薇赐婚的事情。
谢玉对沈清薇的这一片心,从一小会吃饭走路开始,那都是没有变过的,只恨不能从小就定下了娃娃亲,这才好呢!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半路从洛阳杀回来一个豫王,将他和沈清薇的一对大好姻缘给夺了过去。但谢玉本身却也不是不光明磊落之人,也知道李煦的条件比之自己,确实是高出了很多。虽说自己家也是侯门权贵,但人家是皇亲,更可能是未来的储君,他又如何比得?
谢玉在窝在了书房喝了的冷酒,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的,他眯着眼睛看着东边的太阳升了起来,晨雾渐渐散去了,沈清薇似乎也在他的梦里走远了。谢玉知道自己的一场梦终于醒了,表妹还是嫁给了别人。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后面接着的一句话便是:只是未到伤心处。谢玉看见自己枕着的花笺,但是又怎么样呢?这些都是平日里沈清薇喜欢他才去收集的,如今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
菩提院的正厅里头,老太太正好出门拜访她一位也过来这边小住的老友,只有沈清薇和谢玉两个人坐在里头。丫鬟早就识眼色的躲到了门外头。沈清薇亲自送了一杯茶给谢玉,他看上去脸色有些黯淡,下眼睑还有些浮肿,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表哥什么时候也开始不知保养身子了?平素你这个样子,可是不会出门的。”沈清薇低着头,眉梢略挑看了一眼谢玉。
谢玉脸上倒是没有太多悲伤,只是心里头难免郁结难抒,伸手接过沈清薇手中茶盏的时候,无意间却碰上了沈清薇的指尖。也曾奢望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却没有想到最后还是各自分开。
谢玉尴尬的低下头去,再好的茶色在他口中也只觉得苦涩而已。
“前几日在外地,没能早些来恭喜表妹,原本是想带着贺礼来的,时间紧凑,我却也忘了准备。”谢玉有些语无伦次,以前他从不是这样的人,便是在怎样,出门总是整理的干干净净,也从来不会忘了给任何一个姐妹的礼物。沈清薇听了这话,也忍不住难受了几分,眉梢已经微微红了起来。
“表哥现在何必说这些呢,我知道你的心,但你不是也一直知道我的心吗?”沈清薇抬起头看着谢玉,清澈的眸中含着点点的泪光,却没有半点的私情杂念。
谢玉一早就明白,他也知道自己配不上这仙女下凡一样的表妹,可他还是不甘心,这就是人心。
“表妹的心我懂,也许过一阵子就好了,你我之间,本就不应该有什么芥蒂。”谢玉一边说,一边强一丝笑来,可在沈清薇看来,却比哭还难看了几分。
沈清薇也无话可说,两人一时间冷了下来,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檀香一丝一缕的浸润着时光,慢悠悠的过去了。
谢玉想了想,只开口道:“虽说你我是表哥表妹,但如今你已经定了亲了,我就更应该避嫌了,我这就先走了。”
沈清薇原本想挽留一句,可想着留下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便点了点头道:“那我就不送表哥了,对了,四妹妹去江南的时候,还让我问你,喜欢些什么,她从南边带过来。”
谢玉没有回话,已经出了禅房,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样子,沈清薇叹了一口气,便没有再说什么,只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回呆。
谢玉前世是幸运的,遇上了沈清萱,在怀,最后必定也是儿孙满堂的,想来今后他必定不会再伤心,只是大约会有些遗憾罢了。
第二天便是李煦的生日,荷包只剩下几针就好了,可沈清薇却到底乱了心神,拿着荷包在手里半日,也没有动手。
良辰见谢玉已经走了,便迎了进来,瞧见沈清薇也皱着眉头,只笑着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表少爷难受是因为他娶不上姑娘了,姑娘心烦,难道是因为舍不得表少爷?”
沈清薇闻言,忍不住啐了她一口,假作生气道:“我前两日才说了你一句,你就两日不理我,如今又来说我,仔细你的皮!”
良辰也知道沈清薇对谢玉并不是男女之情,只是谢玉这些年对沈清薇的情意,她们这些做丫鬟的看在了眼里,自然也心知肚明的。
“姑娘只管宽心吧,表少爷等过一些时日就想明白了,姑娘就像是那天上的月亮,表少爷追了这些年,愣是没追上,必定心里难受,如今姑娘这颗月亮被豫王殿下摘了去,那将来表少爷自然只能把别人当月亮,等他遇上了他何意的月亮,到时候就不会难过了。”
沈清薇被良辰这七拐八弯的月亮都弄的头晕了,不过意思倒也是听明白了,只笑着道:“希望你说的有些道理吧,不然我这心里还当真是过意不去。”
良辰见沈清薇重展了笑颜,便将那针线篓子递到了她跟前道:“姑娘想明白了,就快些把这荷包做好吧,明儿就是殿下的寿辰了,总不能连个像样的贺礼也没有吧?”
沈清薇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即将完成的那个成品,只敝帚自珍道:“我瞧着也挺好的,谁说不像样了?真是的,他若是敢不要,看我怎么修理他!”
良辰忍不住笑了起来,高高兴兴的往外头去给沈清薇沏茶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清薇便想着把那荷包送给李煦,嘱咐丫鬟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老王妃也要给李煦祝寿,让庙里给念一天的保安祈福经。李煦这个寿星自然也是在的,只是这会子正乖乖的跪在大殿里头,听老和尚念经呢。
自从那一日为镇南王念安魂经之外,弘善大师便没有再出过后山。沈清薇想起他老人家算是自己和李煦的媒人,心里便生出几分感激来,便亲往斋房去,想做一碗素面给他老人家吃。
沈清薇不善厨艺,但是在书院的时候正巧就选了厨艺课,虽然去上的时日不多,但好歹也学会了揉面。她又是一个讲究精致的人,便将那新鲜的秧草煮熟了,汁来,将面条染成了绿色,有用从卫国公府带过来的十几种菌菇熬了高汤,下了一碗长寿面出来,就连斋房里的大师傅看了,都啧啧称奇。
让然,弘善大师看见这碗面的时候,自然是越发惊奇了。沈清薇如今是准豫王妃,将来的太子妃,以后的一国之母,她居然会为自己做一碗长寿面。
“沈姑娘这是?”
“今儿是豫王殿下的寿辰,小女请大师吃一碗长寿面。”沈清薇开门见山的回道:“若非大师一路指点迷津,小女和殿下也不会有今日,这一碗面,就当是成全了小女对大师的一片感激之心吧。”
弘善大师点了点头,先不说这一碗面的味道如何,这份心思,倒也是难得了。
“你去吧,这一碗面,老衲收下了。”
沈清薇从弘善大师的草庐出来,心里美滋滋的,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后山月洞门口,那一袭雨过天青色的衣袂。
“怎么我过生日,你反倒给别人做面条的?”李煦见沈清薇走近过来,便假装郁闷问她。
沈清薇只笑着道:“你过生辰难道还少了面条吃吗?方才我在斋房已经看见了,准备了好些长寿面呢,一定是老王妃让预备下的。”
“你亲手做的,那又怎么一样?”李煦仍旧不依不饶的道。
沈清薇瞧见他这个样子,只蹙眉笑了起来,撇撇嘴道:“你一个王爷,为了一碗面条和一个老和尚吃醋,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呢?”
李煦闻言,终是再忍不住,只笑着道:“罢了罢了,我也不瞒着你了,其实今日也是弘善大师的生辰。”
“什么?”沈清薇睁大了眼睛,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歪打正着,给弘善大师庆生了。只听李煦继续道:“不过弘善大师是得道高僧,只怕他自己也记不得自己今年是何贵庚了,不过有你这一碗长寿面,想必他也会记住这个生辰的。”
李煦说着,只伸出了手来,笑着问沈清薇道:“别人的给了,那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