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全然没预料到这话早已把老太太气死,只笑着应了,又上去劝了张妈妈一回,眼见着到了要用早膳的时候,这才拉着张妈妈一起走了。
沈清薇便留下来陪着老太太用早膳,见老太太脸色仍旧不好,想了想只跪下来道:“孙女儿替母亲向老太太请罪了。”
老太太原本正是一头火的,见沈清薇这样,倒是消了几分气,只忙亲自拉着她起身道:“快起来,你母亲是个不防头的人,我要是跟她计较,一早就被她给气死了。”
这话惹得沈清薇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安慰道:“老太太心明眼亮的,什么事情都知道,太太要是有您十分之一的精明,只怕还要更服众些。”
老太太便笑着道:“这是她命好,有你们这一双不让人操心的闺女,又有你父亲也洁身自好的,并不在女色上头沉迷,不然就你母亲这性子,多早晚别人不去惹她,她自己先就气病了。”
沈清薇只笑着道:“老太太还少说了一样,那就是我母亲有老太太这么一个宽厚和蔼的婆母,若是换了别家的,也够我母亲喝一壶的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得以了几分,只望沈清薇的脑门上戳了一把,笑着道:“快用早膳去,这一大早闹的,我倒是肚子咕咕叫起来了。”
老太太这边的早膳一向都备得齐全,只是这一阵子几个姑娘都不在,老太太吃的也少了,不过今儿做了南瓜粥,是用牛乳煮的,带着一股子的,沈清薇倒是忍不住多喝了一碗。
见老太太心情好了不少,沈清薇这才开口道:“其实我母亲也是孝顺老祖宗的,昨儿她还让我跟老太太说,初八那日正好是大伯娘出殡的日子,让我问问老祖宗,同不同我们一起去家庙看看,顺便在那边的庄子上住上一两日,吃点乡下的野味,就当是出去郊游了。”
老太太一想到刚刚谢氏那般不识相的话,心口还隐隐作痛,只气呼呼道:“我不去了,年纪大了也不想挪了,就在家里住着好了。”
沈清薇知道老太太说的是气话,只笑着道:“老祖宗果真不去?太太说那边庄子上住着好些以前府上的老人,老祖宗都是认识的,还说让她们来给老祖宗请安,和老祖宗聊聊家常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下又有几分动心,可又实在想起谢氏就堵心,便摇头道:“罢了,等到时候再说吧,倘若我心口好受些了,再告诉你也不迟。”
沈清薇见老太太实在难以释怀,自己也束手无策了起来,正这时候,外头有小丫鬟来传话,说是宫里头送了赏赐过来了。沈清薇正觉得纳闷,猛的就想起昨日皇帝说起的赏赐,只笑着道:“这下可好了,可有好东西孝敬老太太了。”
宫里派来送赏的乃是内府的太监,因知道沈清薇将来是豫王妃,自是不敢怠慢的。谢氏也封足了红包送了人走,因外头还有事情要打点,便让自己身边的喜鹊过来给老太太和沈清薇传了话。
宫里赏赐东西,自然不只这《观音图》一样,只是别的都说是赏给卫国公府的,只有这一幅画指明了说是送给沈家三姑娘的,因此喜鹊便带了过来。
沈清薇瞧见那檀香木的画轴,封口处系着的浅蓝色绸缎,一如十几年前她从后宫的库中找出来时候的模样。只是那个时候的沈清薇,如何知道这一幅画原来是李煦送进宫的呢。
“老祖宗请看。”沈清薇打开画轴,入目的是栩栩如生的观音像,观音大士手中的玉净瓶中,绿色的柳枝仿佛真的一样,慈眉善目,普度众生。
“这……这可是崔大师所画的《观音图》?”虽然老太太在这些诗词字画上面并不是很钻研,但是礼佛之人,又怎会不知这崔翰的《观音图》呢?因此免不了这一问。
沈清薇只点头道:“正是呢!殿下说他去年还朝的时候送给了皇上,我便求了过来。”
老太太这时候看见这画已是心花怒放,一面心里高兴,嘴上却还假装问道:“你求了过来做什么,小小年纪,难不成就想着吃斋念佛了?”
沈清薇见老太太这么说,定是喜欢的不得了了,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想留下,便笑着道:“便是我不吃斋念佛的,用来孝顺老祖宗,也使得啊!”
老太太听了这话,越发就高兴了起来,只忙让如意将这画供奉了起来,亲自点了三支清香供上了,这才从次间出来,对着沈清薇道:“四丫头不在家,幸好你还能天天来陪着我,不然可真是闷死我这老太婆了。”
沈清薇便趁势道:“老祖宗既然这么说,那就不如一同跟我们去庄上住两日吧,等再过几天,天气又热了,越发就懒怠着走动了。”
老太太见沈清薇这样劝自己,也不好意思拂了她的意思,便笑着道:“那就一同去吧。”
晚上沈清薇回了流霜阁,谢氏忙了一天,倒也没有忘记往沈清薇这边走一趟。她今日在外头陪着沈伯然吃的晚膳,因此见沈清薇这儿已经收拾妥当了,便问丫鬟道:“姑娘晚上都吃了些什么?”
丫鬟们把今日沈清薇吃的几样菜说了一下,谢氏听了直摇头道:“怎么就喝了点清粥小菜?看来明日还得我亲自过来,她才肯都吃一些。”
这时候沈清薇听见谢氏的声音,从房里出来,见谢氏忙了一天,脸上也有些倦色,便又不好意思说她今日在老太太房里的事情,只问道:“然哥儿这几日好吗?听说外头功课紧,我有几日没瞧见他了。”
谢氏闻言,只笑着道:“可不是,你父亲虽然在南边,写给先生的书信倒是比写给家里的多,就连然哥儿的功课,还要让先生寄过去给她过目了才好。”
沈晖自己平日里就严于律己,对两个孩子更是要求严格,如今沈伯韬珠玉在前,作为弟弟的沈伯然压力自然也很大。不过沈清薇倒是觉得没什么必要,这读书到底还要靠天分,沈伯然在学业上只要能过得去,也就可以了。
“那我明日去看看然哥儿,过几日又要去庄子上,若是带着然哥儿一起去,只怕父亲回来又要训话了。”
谢氏心中放心不下的也是这个,好在然哥儿身边的老妈妈是靠得住的,她也能少担心几分,可还是忍不住担心道:“我心里也是放心不下,原带着他去也成,安哥儿是必定要去的,他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沈清薇想了想,这时节正是庄子上最好玩的时候。小谢氏出殡,沈伯安必定是要去的,只留沈伯然一个人在家,谢氏不放心不说,到时候家里没个主人家管着,只怕沈伯然也要淘气,反倒不如放了先生几日假,让沈伯然也跟着一起去得好。
“还是把然哥儿带着吧,!”沈清薇拧了拧眉头,只开口道:“然哥儿在身边,母亲也好放心,到时候父亲要是说,就说是我非要带着然哥儿去的,父亲从来都舍不得骂我的。”
谢氏听了这话,只笑着道:“如此甚好,到时候你父亲若是问起,你可要替我说几句好话才行。”
谢氏虽然已是徐娘半老,在沈晖面前却还如十几年前一样,半点儿不敢逾越的,沈清薇只笑着道:“母亲只管说到我头上来就好,保证父亲不会数落你半句。”
谢氏心上大喜,见时辰不早了,便要起身离去,沈清薇想了想,只又把她给留下了,遣了丫鬟们都到了门外去。
“母亲再坐一会儿走吧,我有些话,想同母亲说一说。”老太太虽然今日被那一幅《观音图》给劝回来了,可到底心里还是有不爽的地方,谢氏若是还没弄清楚这里头的关节,只怕将来还有要惹老太太生气的地方。
谢氏见沈清薇屏退了众人,心下也是奇怪,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什么话还不能当着丫鬟们的面直说吗?”
沈清薇便开口道:“母亲就是这样的性子,原也没什么,只是有时候话说的太快了,难免得罪人,就比如今日。”
谢氏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又闯下了什么祸来,心下只疑惑道:“我今儿又说错话了吗?”
沈清薇见谢氏这般,真真是忍不住恨铁不成钢起来,只叹息道:“今日的事情,本就是三叔房里的事情,母亲从旁听一听也就是了,自有老太太做主,母亲又为何要说那些话?”
谢氏只想了想今日她自己说的那些话,却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便纳闷道:“我难道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沈清薇这下也没辙了,只气得心口都疼了起来,拿帕子捂着胸口道:“母亲今日说那芸香是老太太的人,即便老太太赏给了三叔这也没什么,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老太太如何是这种插手儿子们房里事的人呢?老太太从未做过,母亲却这么说,让老太太怎么想?若是老太太真的做了,赏一个丫鬟到母亲的房里,母亲又当怎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