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加林没有像往常那样跟着开玩笑,只是眼眸饱含深情的望着小米,小米的头略低着,不晓得心里在想些什么。
张萌萌也不闹了,反而看着小米翘翘的小辫子和夏绯如墨般的麻花辫,怔怔的出神。
吃过午饭,张萌萌一个人悄悄的回到了宿舍,她先是轻轻的关上了宿舍的门,跟着轻手轻脚的打开储物柜,小心翼翼的从里头捧出一个盒子来。盒子是红木的,表面雕刻着细细的花纹,在盒子的中间,是个凸显着的梅花造型,在梅花的指头还立着两只喳喳叫的喜鹊,头颈相交,显得无比亲昵。
这个盒子是张萌萌在陪夏绯逛街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最初只是觉得它很别致,而且价格也很便宜,买回来做个装零散物品的盒子也不错。可是当她回到学校,打开那个盒子的时候,却忽然的吃了一惊,盒子里居然黑漆漆的堆满了头发。张萌萌无法形容当时的怪异感觉,只是觉得很恐怖,失手就把盒子摔到了地上。头发散落出来了,却是一个制作精良的假发。
假发在这个时代并不少见,不过这么漂亮的假法却是张萌萌第一次见到,柔顺垂直,乌黑发亮。
张萌萌坐在梳妆台前,将假发小心翼翼的平托起来,然后戴到自己的头上。乌黑的柔顺的发丝披散在胸前,张萌萌忽然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发起呆来。张萌萌是个平凡的女孩,所谓平凡就是走到大街上随时会被淹没的那种,不过小时候的张萌萌还有自己的骄傲,那就是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那时候无论她走到哪里,人家都会指着她说:“看那丫头的头发多好,又黑又直的。”
小时候的张萌萌性格与现在差不多,不过对那一头长发还是极为爱惜,为了怕玩耍的时候弄乱自己的头发,张萌萌就要求自己的母亲把长发编成那种漂亮的麻花辫,三股的,四股的,六股的,油光水滑又黑又粗,人见人夸。可在张萌萌上初三的时候,却发生了一场意外,一场大病之后,张萌萌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的掉。后来张萌萌的病好了之后,就又开始刻意的留头发,可只要发长及肩,就又开始大把大把的掉。
作为一个女孩儿,张萌萌打心底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化茧成蝶,那头漆黑的长发,似乎就成了她能够成蝶的一个象征。当她从那个盒子中无意间看到那捧假发的时候,那些潜伏在心底对美丽的渴望很快就涌现了上来。
用手轻轻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张萌萌忽然想到在草坪上时夏绯讲的那个故事,故事里那个女孩儿的辫子有她的好看吗?随着这个问题不断的被重复,张萌萌的眼前就渐渐的浮现出夏绯故事中的那个场景来,女孩儿娇弱无力的背影在她眼前一直萦绕不去。张萌萌粗胖的手指灵活的在假发上翻飞,将那些垂直的发丝辫成一个个的小辫子,每完成一根,她就会微微的战栗一下,心里涌上来一股莫名的兴奋。
张萌萌就顶着那一头非洲原住民一样的小辫子坐在镜子前,静静地凝视着镜子里那张毫无特征的平凡的脸。渐渐的,意识好像被窗外的热风吹走了一般,而时间的钟摆则在突然间变得悠长起来,空气也仿佛都凝固住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张萌萌忽然歪着头,开始很认真的打量着自己刚刚编好的那一头小辫子。她的目光挑剔的从那些小辫子上掠过,眼神中忽然有些狂躁。不漂亮!为什么她编了那么多的小辫子还是不如夏绯漂亮?
张萌萌愤怒的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很快就她的嘴角就翘了起来,并不是她本人长的不漂亮,也不是她编小辫子的手艺不好,而是这头假发不好。如果是用夏绯的头发,那么效果一定要比现在好的多。
张萌萌脚步迟缓的离开镜子,然后在自己的衣橱中来回的翻找,终于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把剪刀,一把黑色的,刀刃亮晶晶的剪刀。
只要剪下夏绯的长发,按到自己的头上,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化茧成蝶了呢?张萌萌举着剪刀在宿舍中嘿嘿的窃笑,像个恶作剧的孩子。
张萌萌终于藏好了那把剪刀,她取下头顶的假发,将它重新锁回到红木盒子里,然后整了整衣服,迎着午后炙热的阳光脚步轻快的走出了宿舍楼。下午两点半,还要拍学士服的毕业照,张萌萌没有忘记那个男生王冲的话,要打扮的漂漂亮亮。
校园门口新开了家美容美发店,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一身古典气息,像是刚刚才从苏州的古典画卷中走出来的一般。也许真是南方人的缘故,漂亮的老板娘无论天气多热,都穿着一袭裹身的白色苏绣旗袍,头发也一丝不苟的梳成那种很漂亮的发髻,没有客人的时候,她就拿着一把缎面的小扇子,斜依在小店门口,目光怔怔的看着天边的云彩,几分落寞中夹杂着几分神秘。
老板娘人虽然有些怪,不过剪头发的手艺却是非常好,而且她也不像那些俗套的理发店,剪个刘海,就能玩出许多的花样来,那些大剪刀,小剪刀,长刀片,断刀片如同魔术师的表演一般在镜子中翻飞。老板娘的理发工具很简单,就是一把普通却也很漂亮的,浑身缠着金线的剪刀。
曾有人好奇的问过那把剪刀的来历,老板娘只是轻轻的抿了一下嘴角,说了句:“这曾经是把裁剪衣服的剪刀,现在让我拿来剪头了。”
剪头?
这两个字,猛然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一些怪异,不过仔细想想,也许就是剪头发的简称。除了剪头发,做美容之外,小店里也顺带买一些相关产品,例如各式各样的假发。现在的女孩儿们都爱美,一头漂亮的假发似乎也成了造型的必备。
可在这个有些闷热的中午,理发店的老板娘却迎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她身上穿着宽大的学士服,手中还拿着一把剪刀,在对上老板娘视线的那一瞬间,她的黑眼珠忽然翻了上去,只露出大片大片的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