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鸣自认为已经是仁至义尽,康仁提出的解决办法合情合理,他便拉下脸准了康仁放手执行。妤卉转头对康仁好话歹话说尽,康仁全然不理会,紧抓着鞭子就是不松手,静等着执行。
妤卉认识到与这些人沟通实在有障碍,不必再废话,于是装出沮丧的样子,低声叮嘱阿黎道:“阿黎,都是我的错,实在护不住你。一会儿挨罚,你千万不要硬撑,运功化解外力,或是假装晕倒,我再为你求情。”
先前这些人争执的时候,阿黎一直安静地跪在地上不曾抬头。听到妤卉为了维护他,千方百计委屈求情,他心中实在不忍。区区二十鞭而已,估计连当初程柔随便的责打都不如,他一点也不害怕。倒是妤卉的叮嘱提醒了他,他想尽量多活些日子,留在妤卉身边,那么他就必须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一会儿挨罚悄悄运功化去一些力道,就可以适当避免伤害吧。
康仁是练过武功的,妤卉声音压得再低,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他对自己的武功还是比较自信地。完全有把握二十鞭之内就让阿黎伤筋断骨,就算当场打不死,接下来他还能仗着身份,用些下作手段继续折磨,让阿黎无法养伤治疗,早晚都是死路一条。康仁虽然明白这么做对阿黎而言太残忍,可是为了鸾鸣,他不介意当一回恶人。
“小侍阿黎。请宽衣吧。”康仁绷着脸催促。
阿黎不敢拖延,别说满院子除了妤卉以外都是男子,就算有其他女人在场,他也不会有半分犹豫。他不过就是个早已没了清白身的卑微奴隶而已,衣服对他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奢侈品,责罚时自然不配穿在身上,就算康仁没有说,他也会主动脱掉,免得高级布料破损弄脏。他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脱去逝水一早就特意叮嘱他穿在身上的厚坎肩,接着将外袍和里衣退到身下,露出**的脊背,再规规矩矩用手撑在地上跪好。
阿黎虽然在山谷中曾经精心调养过一段时间。原本层层叠叠遍布肌肤的各种伤痕已经淡去了不少,但是脊背上几处狰狞深刻新疤依然清晰可见,强烈地刺激着众人的眼目。
阿黎耳听众人的唏嘘议论,头垂得更低。自己这具肮脏残破地身体很难看吧?妤卉一直不曾真正让他侍寝,除了表面上那些好听的理由。或许也是因为他早已无法引起女人更多的兴趣吧?被衣服包裹起来的时候他的容貌尚能看看。脱了衣服顶多是件任人发泄的器具吧?
已是隆冬时节。滴水成冰,肌肤暴露在外,瞬间寒气入骨。阿黎默运内功也仅仅是麻木身体,阻挡不了凛冽寒风带走身上的热量。他想着挨完二十鞭之后,应该还会继续跪在院子里一段时间,等着伤口中绽裂的血水凝结之后再穿上衣物。当然没准儿皇子殿下和那位严苛的康仁公公会找其他借口罚他跪得更久一些。就像三年前他刚进这院子地时候挨罚的那种情况。总之他必须习惯忍受各种委屈和折磨,过去、现在和将来,这是他无法挣脱的命运吧?
在别人眼中,他的存在太过卑微,他不在乎。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为妤卉做些力所能及地事情不成为拖累,所以他现在就应该服从安排遵守规矩,不做出格的事情,依着奴隶的本分接受一切不公的待遇才对。
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心底竟产生了一种不甘的情绪?
康仁抬手挥鞭,鞭身带出尖锐地破空之声。
然而阿黎预计地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因为妤卉扑倒在阿黎身上,那一鞭划破了妤卉地衣衫,所有人都发出惊呼。幸好康仁手疾眼快,妤卉施展轻功扑过来的一瞬,康仁就收了力道,这一鞭落在妤卉的身上其实不算重,更没有伤到肉皮。
然而妤卉毕竟是世家小姐身份,康仁是奴才,无论是否他地过错,伤了主子就是有罪。康仁没想到妤卉竟会亲自为阿黎挡鞭子,有些后怕又有些愤慨,难道说妤卉对阿黎的感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不过接下来,妤卉忽然发出怪笑,转过身,目光有些呆滞,脸色苍白,唇角抽搐,身影飘忽地在院子里乱走,时不时说一两句颠三倒四的怪话,活像是鬼上身。
胆小的仆役不敢上前,鸾鸣其实也有些害怕,指挥着身边侍人追着妤卉想先将她拦下。谁料妤卉身法极快,口中念念有词,绕了几圈就直扑向鸾鸣。
“我死的好惨啊……嘿嘿……不许你抢走我的小姐……”妤卉嘴里发出的声音,配合着她僵冷的表情,鬼魅的动作,让在场的人不禁毛骨悚然。
几乎是同时,大家都感觉到一股阴风刮过,视线渐渐被院子里弥漫起的烟尘干扰。
康仁唯恐鸾鸣受到伤害,丢下阿黎,想要迅速回到鸾鸣身旁。
妤卉却只是扯乱了鸾鸣的发饰,又怪笑着翩然飘向另外的人。
康仁心中困惑,忽然腰下一麻,他来不及叫出声,哑穴就已经被封。接下来他发现自己的内力被人用古怪的手法牵制,真气迅速流散,短期内再也无法凝聚。他意识到这院子里藏着高手,趁乱袭击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针对他。
可惜已经晚了。
下一刻,妤卉重重扑到康仁身上。康仁感到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躺倒在地。
此时烟尘已经被风吹散。众人只见妤卉全身抽搐,嘴唇青紫,面色苍白冷汗淋漓趴在康仁身上昏迷不醒。而康仁也是闭着眼目没了意识。
到了这会儿,逝水是所有人中心里最清楚镇定的一个,他早已猜到了妤卉的把戏,面上却装作惊魂未定,依附到鸾鸣身旁,颤声说道:“殿下,听说这院子里以前死过一名侍儿,妻主大人会不会是被鬼上了身?”
逝水这句话一出口,连老成的顺德也不免脸上变色。知情的侍儿们窃窃私语,不知情的仆役们恍然大悟,纷纷觉得逝水说得有理。
鸾鸣知道在这种时刻以他的身份不能慌乱,深吸几口气才勉强缓过来,指挥侍人先将妤卉抬入正房卧榻之上。另命人将康仁送入一旁耳房,留下两名身份较低的侍儿陪护。他自己则带了逝水和几名从宫里陪嫁的亲信侍人守在妤卉身边。
顺德自告奋勇领命去请医师,并向家主汇报院子里的意外事件。其实是他隐约猜出了今天这事情蹊跷,不愿留下搅得太深,趋吉避凶找借口躲开而已。
阿黎担心妤卉的安危,见大家都紧张着妤卉,康仁也昏迷不醒,没人再计较执鞭管教这档子事情,就匆忙穿起衣物,也跟入了正房。
阿黎经过隔间的时候,耳畔忽然听到影柳的声音。
“阿黎,这是主人提前设计好的,你不必担心。”影柳藏身暗处,用传音入密提醒道,“主人服用的是她自己配的药,此刻房内燃的香就是解药。主人让我点了你昏睡穴,委屈你先在门旁休息一会儿吧。”
影柳说罢气运指尖点了阿黎的睡穴。阿黎的身体立时软软地倒在门边地上,那姿势就仿佛体力虚弱又遭惊吓,伤病复发晕倒无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