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审问的事情,江西穆与凯歌看向云天衫。
云天衫摆摆手,“虽然理论上可以,但我比较担心使用测谎仪频率过高,有可能会造成被测试者的心理压力,使得测试准确性不高。再一原因,我更担心被测试者行成反测谎的意识,在一些关键问题上会刻意压制自己的心理变化。”
江西穆看着图谱,问向云天衫,“可以解释一下上面的图谱吗?”
云天衫指着上面的图谱,“其实说句实话,今天通过的三人,其实只是勉强通过。”随后他拿出第一个水云游的图谱,上面大部分一马平川,”但仔细看的话,你会看到有一出明显的起伏。那就是遇到万年秋这个问题上,他的回答有迟疑。”
江西穆点点头,这个问题按理来说是不需要思考。如果出现了思考,那就得怀疑这真实性了。
云天衫拿出水石榴的图谱,“这个女孩一直很紧张,瞳孔睁大,对于万乡长曾经轻薄她的事情很激动。你看这个图谱,高低不平,虽然可以说是没有通过测谎,但是联系她所说的事情,激动亢奋是很正常的心理状况。”
之后是水吟龙的图谱,“每一个问题都回答得很好,没有明显的心理变化。很顺利的通过了测谎。”
他随之叹了一声气:“我还真希望他们大部分都没有通过测谎,这本身就有点怪异。每一个人都主动承认自己是凶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如果测谎通过,那就表明他是凶手的可能性最大。以往我测试的时候,测试者都想尽办法证明自己并没有作案,甚至与案情只有擦边球的关系。”
凯歌点点头,“我也是这样的感觉。所以才感觉这个案子既有趣又古怪。”
云天衫笑了笑,“通过测谎,我总感觉其实作案人并不在里面,这些人是过来逗我们玩的。”
这句话看似不经意,但却像晴天的一个闪电,让江西穆猛然间想明白一件事。他手托着下巴,眉头紧蹙,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活人墓坑穴当中的袖扣,万年秋尸体那三道伤口。
所有的这些痕迹,那五个人其实都说的含糊其词,根本就不在点子上。虽然每个人的说法都十分的肯定,将自己极力的描述成为一个杀人恶魔。但在关键的地方都没有说清,尤其是死亡方式,埋尸方式。就比如石榴,不断的再说万年秋是如何轻薄的她,但是一到如何杀死了万年秋,只是简单的说了句从路边捡到的砖头。
按常理,对于当时杀人的情况,要么就是记得清清楚楚,要么就是害怕之下患了些失忆。而这五人就处在这两种状态之间,这就有些不符合常理。
那么极有那么一种可能,这五个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凶手,凶手另有其人。至于原因,或许是包庇。
这样惊人的想法一闪而过,他也对此摇摆不定。但这不失为一种可能性,为了验证这一可能性,就必须要小心的验证。
下午,江西穆到高骁的办公室,径直要求道:“对于这个案子,我的提议就是验尸。”
高骁愣住了,结结巴巴的说道:“验尸……你说要验尸?”
“是的。就是要验尸,才能更准确的判断。”江西穆冷冰冰的说道。
高骁转过脸,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这个不是有测谎仪了么?验尸——就不必了吧。”
江西穆严肃的说道:“为了破案,验尸是很常用的手段,可以了解死亡之前的种种状态。再者说,测谎仪也并非万能。”
高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可是我们这里的法医水平不足,而且人员不够。”随后他眼睛一亮,“我以前的办法或许会有效,就是让这五个人七天七夜不睡觉,用强光照射。很快他们就会速速招认。”
江西穆嗤之以鼻,最不屑的就是用这样的手段,这是建立在嫌疑人痛苦上的招认,且不说不具有法律效力,就从破案上看出了警方的无能。“至于法医不足,法医不够的问题,其实只要一个就足够。我只是要求法医能检验出头部的伤是什么伤。”
高骁似乎还是有些为难。
江西穆大体猜得出来,万年秋身为乡长,如果要检验,不就是等于要拉低高骁在谢琼红心中的地位。“只需要检验伤是什么类型的伤就足够,不需要动用解剖刀。”
高骁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
江西穆又提到:“当然我们会现场查看法医检查。只要你这里的法医是合格,我们就没有什么可担心。”
高骁又开始用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不住的谄笑,“怎么会,怎么会。我们这些人都是专业人士,市领导们请放心。”
江西穆离开他的办公室,不禁摇摇头。高骁这百般的擦汗,显然是心理上害怕担忧。果不其然,这里的法医也是没有任何资质证明,说不定是屠宰场老板买证图个响亮名头。
16号上午,高骁驾车带着三名市领导到殡葬处。江西穆来过一次,很清楚这里的布局,而另外两人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胆怯感。
进到停尸二间,法医在里面等候着。
江西穆半眯着眼睛,总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随后就问道:“平常这殡葬处,就你一人吗?”
法医面相可谓贼眉鼠眼,老是滴溜溜的转着。“是啊。”他说道。
高骁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本县的法医石才鑫。”
江西穆轻轻的冷笑了一声,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有那么强的既视感。上一次夜探殡葬处,他打昏了一名保安,并从保安身上取得了钥匙。现在想想,那名保安其实就是这个法医。
他更加坚定,这个法医真的是从乡长万年秋手上买下了证书。如今乡长只能自食其果,让毫无资质的警察与法医为其断案,终究死得不明不白。
云天衫看着尸体,忍不住说了句,“人死之后真难看……”
凯歌打趣的说道:“你不是专家吗?害怕见到这个?”
云天衫不服气,“我是测谎的专家又不是法医。”
江西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冷的对那法医说道:“可以开始了吧?”
石才鑫带上面罩还有皮手套,拿着镊子和刀在尸体露骨上比划,确定着方案。高骁在一旁小心的提醒道:“只要看看表面就好了,不要太深入。”那种战战兢兢的样子,放佛被解剖的是高骁自己本人。
石才鑫抖动了下镊子和刀,还是慢慢放下,改用尺子等工具进行测
量,“第一道伤口长为12厘米,深1.5厘米;第二道伤口长为16里面,深度为1厘米;最后一道长为8厘米,深度为1.4厘米。”
江西穆微微皱着眉头,径直打断道:“这位法医,我想知道的是致死的原因。”拿尺子量伤口这算什么检验,更何况还是如此的不专业,比如伤口应用的术语为创伤,深度的术语为创缘,还有不是应该用厘米而尽量用毫米会更加准确。
石才鑫有些不高兴,“这很明显是棍伤。”
江西穆冷冰冰的问道:“什么棍子!”
石才鑫楞了一下,然后赶紧弯下腰去查看,许久之后才给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是木棍吧,这与木棍打出来的伤很相似。”
“还是我来看吧。”江西穆摇摇头,将这个法医往旁边推了推,“就凭你这样毫无专业知识的人,是如何混到法医的。”
石才鑫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我有资格证书,我拿给你们看……”
高骁一把拉住他,对他耳语几句,石才鑫脸更加涨红,甚至说不出话来。两人的对话或许是这样——“你不要再拿你的资格证书了,本来就是乡长弄来的假证照,拿出来只怕给人笑死。”
江西穆带上口罩,弯下腰细细的观察那血肉模糊了的三道钝创伤,内部还可看到血管与神经的残留物。他更加注意的是伤口有没有出现淤青。木棍竹棍打伤,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形成H型皮下中空出血,俗称“竹打中空”。但细细来看,并没有看到中空出血的症状。反倒是看到了一个小斑点,大概比小拇指盖还要小,且三道创伤口都有,如果不注意看,这些斑点就会被神经血管残留物掩盖。
“你们觉得这个是什么?”江西穆抬起头,让凯歌与云天衫查看。
云天衫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凯歌思考良久,“好像是电流斑。这个电流斑大致的形状是边缘隆起,中央凹陷。”
“也就是说,这个棍状物体,其实是带电的棍棒。”江西穆点点头,说道。
“这样的东西,是警棍么?”高骁说道。
江西穆托着下巴,看着高骁,“一般的警棍长度50公分,直径20毫米,警用电棍的结构与原理由高压源、由高性能电池、电击头组成。警棍电压尽管很高,但它是静电电压,警棍接触人体后,通过人体的电流很小,一般只有大约0.003mA,不会伤害人。但民用380V电为交流电,人触电后,通过人体电流很大,就会对人造成伤害。”
高骁呵呵的笑着:“是吗?我都没有注意……”随后,他看到江西穆缓缓而来,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他,“怎么了,我怎么了?”
“我很想知道,你们警棍都在哪里?”江西穆不苟言笑,眼眸带着强烈的冰意,就像这停尸处自带的阴森冰冷。
高骁后退几步,大大的脑门不住的留着汗水,结结巴巴的问道:“你……是在怀疑我们当地的派出所吗?”
没有回答,高骁看着江西穆那冰冷的眼眸,一股冰寒自脚底而生。那眼睛,从那瞳孔中完全映射不到周围的人,黑咕隆咚的,犹如身处在盛夏的南极,虽说骄阳似火,烘烤万物,却不敢把光投射到南极一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