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送暖,新的一年开春,万物复苏。
韩清尧看着眼前的两个箱笼,上前打开一个。
如意在旁边笑道:“殿下,都给您准备好了,一样都没落下。”
今儿,太后娘娘要带着小殿下出门游历,公主殿下听到自己无法出门,可是难过了好几日,好不容易被殿下给哄好。
公主倒是想开了,要上学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可以等长大后再出门,到时候想去哪里都可以。
韩清尧点点头,道:“抬到车上去。”
“是!”
浩渺宫前,停着两辆马车,后边的马车盛放箱笼,前边的乘坐。
秦鹿倒是没带太多的东西,只是几套换洗的衣裳,余下的多是各种调味料。
倒是韩清尧带得多。
“皇祖母,什么时候出发?”他跑到秦鹿面前问道。
“这就走。”弯腰把小孙子抱到前边的马车上,对崔怡道:“你真不去?”
崔怡是很想去的,可婆婆走了,宫里只剩下夫君和女儿,她着实不放心。
“娘,我就不去了,每日留陛下一个人用午膳,我不忍心。”
“你就是心疼他。”秦鹿也没有勉强,“行了,你们也不用送,我们走了。”
坐上马车,两名禁军驾着马车,驶离皇宫。
崔怡倒是不担心,婆婆对孙子好着呢。
侧躺在马车内,傅夺和韩清尧下棋,马车内其乐融融。
驶离皇宫,一路往城外而去,韩清尧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皇祖母,咱们要往西边走多远?”
“很远很远,今年有可能回不来,我带你去西边看看,那边可不如咱们大秦安生。”
秦鹿想着时下西域诸国的局势,说实话,她对那边兴趣不算大。
只是家里的臭小子总想着一统天下,西北大军统帅闻人曦也是跃跃欲试,恨不得率军挺进西域,拿下那片土地。
大秦人口增长迅猛,却也不到充裕的地步,这几年全国增加了近三百多万人,出生人口超五百多万,死亡人口几年下来也有两百多万了。
为了不让百姓后续压力太大,大秦的物价一直都控制在一个相对稳定的范围内。
尤其是居住土地,乡村土地是成婚后由村子审批,只需要持身份文书就可以不花一分钱,住在县城州府的则需要花费一笔银钱购买,当然费用也不高。
现在还是农耕社会,耕地才是最受欢迎的。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大秦的水泥路随处可见,各州府每年都会拿出一笔税银修建道路。
有些村子发展的不错,村子里有钱了,也会有村正主持铺设,毕竟水泥的价格很低。
而有了平坦的路,进出方便,经济也能更好的发展。
一些住在深山老林里的村民知晓外面的情况,陆陆续续的也走了出来。
中午他们随便解决了一顿午膳,一直到黄昏才找到一处县城落脚。
“现在有的吃喝就多吃些,越往西边走,越是荒凉,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些个点心让你们随便吃了。”秦鹿看到韩清尧慢悠悠的喝汤,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
韩清尧愣了一下,“皇祖母,有多荒凉?”
“百里无人烟,就连植被都很少见,偶尔或许能看到绿洲,也需要碰运气。”秦鹿想着时下的西域,比起后世还要好些呢,“所以,西北驻军的条件很苦,当然北境和南境都不容易。每一位军卒,都在为大秦江山付出血汗,切莫觉得这是他们应当应分的。”
摸摸他的头,笑道:“这次咱们从西北驻军去往西域,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夜好眠,次日天色微亮,便出发了。
韩清尧被这具身体困住,此时还有些困顿。
蔫巴巴的在车上补觉。
秦鹿低头写写画画,傅夺看书,只能听到马车轱辘碾过的声音,以及马蹄踢踏的规律声响。
行至半上午,驾车的秦卓开口了,“夫人,看天色好像要下雨。”
秦鹿闻声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道:“无碍,只是阴天,继续走吧。”
“是!”
韩清尧被这一嗓子叫醒,揉揉眼睛坐起身,看到眼前的湿帕子。
“谢谢祖父。”接过来擦了脸,瞌睡虫被赶跑,他开始趴在车窗前看着外边的景象。
他们行进的两边都是田地,麦苗长势极好,入目皆是绿油油的。
偶尔能看到在田间劳作的农民,瞧那身影,特别的有精神。
思忖燕国的百姓,这样安生的日子并不多。
纵然他是皇帝,却很难时时掌控地方,再加上登基后从未走出京城,外边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只是听下臣的上奏才能知晓。
“皇祖母……”
“出行在外,叫祖母。”秦鹿瞪了他一眼。
韩清尧点点头,“祖母,咱们走哪里?”
“柳州!”秦鹿道:“穿过柳州,进入曲州,再从曲州进入成州,经凉州进入西域。”
傅夺笑道:“我还以为要走孟州呢。”
“孟州那边多草原,马车不好走,凉州虽说也多荒漠,好歹有军饷运送的官道路线。返程的时候可以骑马走孟州,那边的景色也不错。”
秦鹿看着画好的地图,放到一边,“你孟州有熟人?”
“姑祖母嫁到了孟州,不过都几十年了,人早就不在了。”傅夺云淡风轻道:“我没想去,只是听闻孟州景色好。”
“是不错,畜牧业最好的州府,天下近四成的肉类都是孟州产的。如今北境还未真正发展起来,将来那边发展的也会很好。”
秦鹿把画好的地图挂起来晾干,“此次西域山高路远,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娘娘自可放心。”他的身体很好,几乎不生病。
再者说,两人终日在一起,好不好的她能不知道?
一行人走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即将进入柳州地界。
这天上午,他们在临近柳州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前方明显暗了许多。
就在秦鹿小憩的时候,车门打开,秦卓兴奋的道:“夫人,您快看。”
韩清尧打开车帘,看向外边,一瞬间愣住了。
“这是什么?”太奇怪了吧?
马车前边正在下雨,可他们这边的地面却是干燥的。
伴随着“哗啦啦”的声音,他们被拦截在原地。
秦鹿下了马车,看到这一幕,笑了。
秦卓兴奋道:“夫人,您说的是真的,这就是当年您告诉我们的晴雨分界线。”
“倒是还记着,不错。”秦鹿点头,“头顶是降雨云,才能看到这种现象。”
后边的秦遂也好奇的跑过来,被这一幕同样震惊到。
大自然还真是鬼斧神工啊,没想到真的存在。
就好似瀑布一般,前面大雨倾盆,他们所站的位置却是天清气爽。
“夫人,怎么办?”
秦卓问道。
秦鹿笑道:“还能怎么办,等着。降雨云是想西边移动的,淋不到咱们。”
看地面的湿度就可以明白,总不能一头扎进大雨中吧。
他们三人明白这种现象,反倒是傅夺和韩清尧显得更加兴奋。
俩人站在边界,伸出手是试探,雨点打在掌心,颇有力道。
眼瞧着两人的做派,秦鹿站在旁边等着。
“暂且不赶路了,在这边用膳吧。”
秦卓和秦遂忙不迭的去准备东西,他们出行的膳食都是夫人做的,毕竟其他人都是厨房白痴。
秦遂去旁边寻了一些干柴,顺便寻找水源。
秦卓则把需要的物件归置整齐,等着秦鹿动手。
准备好饭菜,雨幕已经远离了一些距离,当然雨势也小了些许。
傅夺和韩清尧甚至还跟出去继续盯着,倒是难得看到傅夺如此小儿心性。
知道秦鹿喊他们用膳,这才依依不舍的回来。
“祖母,为什么会这样?”
韩清尧问道。
秦鹿边吃边给他细细的讲解一番,很多的词汇他不知道,秦鹿也不厌烦,将知识面不断延伸,以至于一顿饭下来,傅夺和韩清尧听得不过瘾,去到马车里继续催着秦鹿讲解。
他们在原地等到了近两个时辰,大雨才逐渐停下,如此秦卓两人继续驾马前行。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似乎找到了新的排解方式,但凡秦鹿不忙,就听她讲一些从未听过的事情,总能听入迷。
比如雨雪风雷是如何形成的,比如人死后是否有地狱,比如神仙是否存在,再比如为什么会有四季,而有的地方却四季如春等等等等。
大秦越往西越荒凉,同时气候也越恶劣,柳州还不算明天,却也比之京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
不仅仅是风俗让人大开眼界,还有各地的美食也总能让韩清尧目不暇接。
相比较京都美食的精致,西边的食物则相对粗狂一些,味道也总能让人直呼新奇。
这天中午,他们一行人仍旧在野外用膳。
秦鹿把在县城里买的饼取出来加热,又炖了一锅卤肉。
闻着卤肉的香味,几个男人纷纷狂咽口水。
看他们饥肠辘辘的样子,秦鹿将青椒剁碎,道:“开吃了。”
四个人忙不迭的凑过来。
“祖母,我都饿了。”
“给你!”秦鹿把肉和青椒塞到饼中,又淋上一点卤汁,塞到孙子手里,“慢点吃。”
“哦!”韩清尧接过来,一口咬下去,整个人好似瞬间升华了,“祖母,这是什么,味道极好。”
“肉夹馍!”秦鹿准备了二十个,摆放在木盒中,她自己吃两个就饱了,余下的足够他们吃了。
韩清尧人小胃口不大,一个不过瘾,两个吃不下,只得和傅夺分了一个饼,秦卓和秦遂敞开肚皮,一人吃了六个,撑得直打嗝。
比起那些精致的膳食,他们似乎更喜欢这种的。
“明天给你们做炸酱面吃。”秦鹿道。
秦卓和秦遂眼神亮了,在宫里时他们就特别喜欢炸酱面,出宫这些日子都没吃上呢。
吃饱喝足,秦鹿三人上了马车休息,秦卓和秦遂继续驾马。
当晚他们留宿县城馆驿,入夜,县城热闹起来,一行人来到街头闲逛。
大秦取消了宵禁制度,入夜后街头巷尾都很是热闹。
街道两边灯笼高悬,店铺亦是灯火通明,男女老少走在街头巷尾,嬉笑声不绝于耳。
“祖母……”
他们来到一处杂耍前,一个男人正抽打着一只猴子做各种动作。
韩清尧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却也不认为有趣。
小猴子被皮鞭抽打的不断颤抖瑟缩,可那个男人却根本不在乎,听到周围的看客不断的鼓掌欢呼,手中的皮鞭甩的更勤了。
秦鹿漠然的看着眼前一幕,开口道:“有大虫杂耍吗?”
那男子抬头看着秦鹿,见她的穿着打扮分外贵气,笑道:“夫人可是为难我了,想要抓到大虫可危险者呢,一个不小心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所以……”秦鹿勾唇笑的有些冷,“你只敢将皮鞭打向这只猴子了。”
那男人见状,知晓秦鹿是个找茬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你是来砸场子的?”
“那又如何。”秦鹿挑眉,一脸的不屑,“弱者愤怒,抽刀向更弱者。强者愤怒,抽刀向更强者。你惹不起大虫,却将这只猴子玩弄于股掌之间,那张掌控弱者的欲望是不是让你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你是不是个疯子?”男人恼怒的看着秦鹿,“我本本分分的杂耍,祖辈传下来的,你管的哪门子闲事?”
“放肆!”秦遂上前,冷冷的盯着男人,但凡是他再敢多一句嘴,恐怕就得遭殃。
男人被秦遂的眼神吓得后退两步,却输人不输阵,“干什么,我警告你,你敢动手我可就要报官了。”
秦鹿点头,“报官吧。”
“你,你们……”男人一时之间倒是愣住了。
秦鹿环顾四周的看客,笑道:“杂耍好看吗?”
那些人面面相觑,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了。
“在前朝,你们也如同这只猴子一般,被权贵玩弄于股掌之间!”她冷冷的开口,“好日子才过了几年,已然是忘掉了曾经的教训,居然为如此残忍的动物表演,呐喊鼓掌,我对你们很失望。”
“秦卓,把当地镇抚使找来。”秦鹿交代一句。
秦卓领命离开。
“大秦在天下各处开设私塾,给你们启蒙,以及踏入官场的登天路,分给百姓土地,更是给你们减免赋税,让你们能够当家做主,你们便是这般回报的?我大秦律法规定,不允许虐待野生动物,如今大秦建国十几年了,动物杂耍依旧存在。这猴子哪里来的?”
男人多多少少有些急了,“这是我们家自己养的。”
“自己养的?这只猴子活了十几年了?”秦鹿冷笑,“在场的还有不少年轻人,见此情形居然也跟着呐喊起哄,都没读过书?”
“死掉的呢,是不是被你们吃了?”
“可知道野生动物体内都含有致命却传播极广的病毒?万一吃下去不幸染病,可知道要造成多少人死亡?”
“如果你们觉得动物杂耍是正常的,那么你们凭什么得到自由。”
话说到这份上,有人就看不过去了。
“不是,你这话就不对了,那就是一只猴子,怎么能和人比。”
“就是,这猴子你家的?人家就是靠着杂耍过活,你不让人家干这行,不是要断人财路吗?”
“我们怎么就不配得到自由了,这可是陛下给我们的,你当自己是谁?”
“……”
吵吵嚷嚷的声音此起彼伏,看的秦鹿等人只觉得可笑。
“靠这行吃饭?真是如此,这只猴子就是他的衣食父母。当众打骂衣食父母,这就是你们的教养?”秦鹿被气笑了,很多时候,比起人类,她更喜欢动物。
人性之恶,纵然如她,都无法直视。
就在吵闹中,秦卓带着当地镇抚使匆匆赶来。
“抚远县镇抚使刘青,参见太后娘娘!”
随着一身飞鱼服的镇抚使抱拳见礼,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后背渗出森森冷汗。
太后娘娘?
“县中没有锦衣卫夜巡?”秦鹿淡淡问道。
刘青弓着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颤声道:“回太后娘娘,有!”
“那这动物杂耍如此热闹,镇抚司招募的都是瞎子聋子?我大秦律法就因天高皇帝远,而被你们如此践踏?”
随着秦鹿的申斥,周围不少人都软软的跪倒在地。
伸出手,一股强大的吸力顶住那杂耍男子,他惊骇的发现自己的状况,不等喊出声,整个人飞上前去,一只纤细莹白的手掌攥住他的脖颈,微微收紧。
“你能虐待这只猴子,不过是仗着它反抗不得。按照你的意思,如今你也反抗不了我,是不是说明我也可以给你套上枷锁,以皮鞭抽打你,让你当街扮作猪狗赚取钱财?”
男人被吓得险些失禁,想挣扎却无法脱离她的掌控,眼泪都被吓出来了。
“山中兽类很多,遇到危险可以杀掉,律法中说的明明白白,但是绝不允许虐杀。以虐待其他物种为乐,这是心思扭曲的表现,今日你可以虐待动物,来日你就有可能虐待人类。”
“动物杂耍是祖上传下来的?谁告诉你们,祖传的就是正确的?奴隶制度也是祖传的,试问天下百姓,有谁愿意做奴隶?”
松开手,男人软软的瘫倒在地上,握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抚远县镇抚使刘青,玩忽职守,罚俸半年,县镇抚司锦衣卫罚俸三个月,此人带去镇抚司,罚银十两,羁押一年半。”
低头看着刘青,温声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胆敢公报私仇,别怪我秦律昭昭。”
刘青忙道:“请太后娘娘放心。”
秦律规定,不得虐待犯人。
“这便是你的惩罚,如若在羁押期间,有人对你动刑,你尽可层层上报,秦律自会给你公道。纵然你做错了,仍旧是我大秦子民,出来后寻个别的营生过活。若喜欢野生动物,须得去衙门申请造册,但是绝不允许扭曲它们的本性。如果逼迫它们拟人化的扭曲本性,别怪我让你把它们娶回家。”
听到这话,男人吓得瑟瑟发抖。
忙不迭的跪地求饶,“太后娘娘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弯腰把人扶起来,“不需要跪我,且好好接受处罚,改过自新后回家好好过日子。”
伸出手,傅夺递上来十两银子。
她交给刘青道:“这只猴子,十两银子够吗?”
男人眼泪滂沱的连连点头,“够,够了……”
“那猴子就是我的了,罚款就给你交了,处理好摊子,跟他走吧。”
“是,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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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看过一次海豚表演。
至于对这方面的看法,挺复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