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怎知我没去查, 自去年开始,我就已着人去查了。只是至今未果而已。”
“至于陆修川,我废他一只右手算是轻的。姑娘也应该知晓他的性子, 对于他当年的作为当大致能想见。”
陆听溪缄默半晌, 遽然问:“你当真是那日领着刑部一众兵丁来陆家时才成为沈惟钦的?先前的沈惟钦真不是你?”
“姑娘怎忽然这样问?”
“你只说是也不是。”
沈惟钦打量陆听溪神色,少焉, 轻声道:“不是。”
陆听溪理了理思绪,神容淡淡:“我而今跟你说三件事,如果你还顾念当初我对你的些许恩惠,就听上一听。”
“姑娘讲。”
“其一,我希望你往后不要沉湎于过去。我不求你能因着我当初与你的膏泽就跟思言化敌为友, 你们立场不同, 我知道让你骤然转变立场十分天真, 但我望你往后不要来找我。”
“其二,我是欠着思言人情不假,当初之所以决定嫁他, 也确有这条缘由在里头,但诚如我后头与你说的, 我而今是真心恋慕他。知慕少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其三, 你若真想偿恩,不必挖空心思帮我还思言的人情, 我不需要你操这份心。你的怨你的恨, 我希望你能够放下。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过什么, 你可能会觉着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人总难逃一份私心,我跟陆修川没多少情分,可陆家毕竟是我的娘家,我不可能不在意。你今日剁了陆修川的手指,明日又会如何?我现今细细想来,我嫡亲的兄长在你初入府时,似也对你多有威吓鄙薄之言。”
“我此前没跟你提陆修川的事,是觉着我跟如今的你没什么好说的,我指责你一通,说不得还会惹来你更多报复。但今日既在此觌面,那不如把话说开。我希望你到此为止,好自为之。”
沈惟钦见陆听溪面色很是不好看,道:“陆修业是姑娘的亲哥哥,就冲着这一条,我就不会把他如何。姑娘为何会有这层担忧?”
“那就请你记住我前头的话,”陆听溪道,“我对你有恩,陆家旁人可能待你不善,也算是恩怨相抵,所以我希望你能放下仇怨——我要说的大致便是这些,我今次会过来,也是想与你说这些。”
沈惟钦道:“关于第二条,我有话要说——姑娘确定姑娘当真明白自己的心意?”
陆听溪最怕他在这等事上跟她辩,她最不会捋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爱索,虽则心里还是一团乱麻,但嘴上却是索性道:“你怎知我不明白?你又不是我,凭甚妄自揣测。”
沈惟钦的视线在她身上绕了几圈,不疾不徐道:“姑娘当真不要我帮忙?”
“如若你纯粹是想帮忙的话,那自是欢迎之至的。”陆听溪淡声道。
沈惟钦端凝她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辞色莫测,出声道:“那我先回了,姑娘自便。”言讫,作辞而去。
陆听溪回府后,唤来杨顺,细问了谢思言此行详情,沉吟半日,让他留意着谢思言那边的消息,一旦有什么动静,就及时知会她。
晚夕寝息时,她挨着枕头不多时就入眠了。
她又做了个梦。梦境纷纷,醒来后却异常清晰。她梦见谢思言抵达保定府后,当地属官拉拢不成,意图构陷,被谢思言识破,一府大小属官皆被革职查办。
并非噩梦,但她醒来后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若沈惟钦没来找她,她兴许不会觉着有什么,可听了沈惟钦那番话后,她总担心出什么变数。思来想去,踟蹰到五更天,她决定往保定府去一趟。若是梦境属实,那她就能助谢思言早些办成差事,若出现偏差,她也能依据现有所知襄助他。
翌日一早,她就去找了老太太,表示想回趟娘家,寻了个由头,将归宁的期限预估为一月半左右。老太太倒没拦她,只让她代她向亲家问个好。
陆听溪打整了行装,回陆家打了个照面,就跟祖父知会了声,让他们帮她遮掩。祖父听闻她要去保定府寻谢思言,起先不允,后头被她缠磨得没法,勉强应下,又问明了她所携护卫数,沉声道:“你到了地方后,头一件要做的就是先找到世子,听世子安排。也最好不要让旁人知晓你到保定之事。总之,万事小心。”
陆听溪连连点头,又道:“若是国公府那头来人问起,还望祖父帮忙周旋。我也是无法,我若跟太夫人说我是要去保定找世子,她必是不允的。”
她见祖父盯她覃思,问他何事,就听祖父道:“你的当务之急是诞下魏国公府曾孙辈的嫡长,去岁因着宁王之乱,世子离家几月,再扣除世子出外办差的时候,你们婚后前前后后处在一起的时候怕也只有大半年,但魏国公也不知会不会顾及这一条。此前魏国公说的那个一年之限实则已到了,等世子这趟回来,大抵就要说道这桩事。”
“你这趟去保定,多跟世子处处也是好的。”陆老太爷话里藏话。
陆听溪耳根蓦地红了,支支吾吾应声。
正是春夏之交,无寒无暑,倒算宜人。保定府跟顺天府接壤,与京师相去不算远,陆听溪日夜兼程,终于五日后到了保定府地界。
依着上回去地安门凑热闹时的男装模样,陆听溪做了一番改扮。不过鉴于那回接连被两个熟人认了出来,她将露出的皮肤都涂成黑黄,对镜一照,丑得自己都认不出,终于满意。
……
保定府治所位于清苑县,谢思言恰好在此置办了一处别院,名唤松籁苑。抵达之后,就没有另去旁处,径直在此下榻。
白日间与知府衙门里的几个属官集议几回,大致草拟了个章程出来,天将暝色时方回松籁苑。
松籁苑之名取其周遭澔澔松海,因远避喧嚷闹市,故格外幽阒,是个养性修身的上佳居所。只是谢思言此刻并没这等好兴致。
他想尽快了结此间事宜,用了晚膳,又转去书房翻看文牍。才坐了片刻,保定府知府耿泰就领着衙署里几个同知跟通判上门来了。
一番趋奉后,耿泰终于转到了来意上,只是言辞委婉,谢思言起先没留神,后头才听出来,这是要请他去风月场里找乐子。
他搁了案牍:“诸位莫非不知官吏不可狎妓?”
这是立国之初太-祖定下的规矩,士子、官吏但凡宿娼狎妓者,受杖八十,永不录用。
耿泰忙道:“不是寻常的秦楼楚馆,是南风馆,里头都是小倌儿。”
耿泰身侧一个六品通判谄笑:“阁老从京中来,恐是不知,这南风馆在南方已是遍地皆是了,近几年才传到北面来。京师暂且还没开起来,不过咱们保定已是有了两家,内中无论陈设还是小倌儿的人材都是极好的。小人们也是忖着阁老连日辛劳,想让阁老寻个清雅的地儿松泛松泛。”
“很是,”另一个同知道,“那南风馆格调颇雅,据闻是依着京中闻名遐迩的馥春斋建的,只比馥春斋多了几分靡丽。最妙的是,咱们去的是南风馆,不算狎妓。”
耿泰见谢阁老皱了下眉,正惶惑于不知哪句话说错了,就见阁老站起身。
“你们先去外头等着,我去换身衣裳。”
众人惊喜不已,忙忙应诺出去。
他们听闻谢阁老贯来洁身自律,原以为阁老不会轻易答允,没想到没劝几句,就得了阁老点头。
谢思言换了身玄色净面的宁绸直裰。直裰无论式样还是料子,都不算顶好,但他姿貌清隽,身形修劲,穿在身上,自有一段清贵丰逸的超拔气度。与一众不惑之年、天命之岁的庸庸属官站在一处,方凿圆枘,格格不入。
众人皆禁不住惊叹,这位不知比他们年轻多少的世家公子,这个年纪就已跻身内阁权力中心,却不知将来还有何等造化。
谢思言的车驾才走,陆听溪就在杨顺的引领下到了松籁苑。她尚未下车,就听门房说世子爷并不在,问及行踪,门房踟蹰片刻才说是跟几个地方衙署里的属官去了城内一家南风馆。
陆听溪不知那是什么地方,瞧见杨顺惊愣,审了才知原是男-妓院。
刹那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迫着杨顺带路赶去。
杨顺见她面色不善,这架势活像是要去捉奸,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应诺。一行人重新上路。
……
众属官共乘一辆马车,缀行于谢阁老的马车之后。只是鉴于谢阁老不知路线,耿泰让自己的车夫去为阁老驾车引路。
众人浩浩荡荡行了约莫半柱香的工夫,经过一处僻静胡同时,忽闻外间一阵异响,跟着就听见车夫大呼有人行刺。耿泰等人吓得了不得,掀了帘子往外睃看,果见上百个幽魅似的暗色劲装刺客潮涌而来。
镇日高坐衙门的官老爷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立时吓得丧魂失魄。忙着抱头蜷匿的众人奔逃之际,忽见前头谢阁老的随行护卫迅速将阁老马车团围一圈,抽刀与刺客战在一处。
同时又分出一拨来,击退了直朝耿泰等人奔涌而来的几十个刺客。谢阁老的护卫一望即知非等闲之辈,不消片时,即将刺客拿下一半,余人见势不妙,四散而去。
耿泰从车辕下钻出,一抬头,就对上谢阁老沉凝目光。
谢思言负手而立,嗓音淡漠若寒烟:“我先前不肯收诸位的见面礼,于是诸位今晚又给我备了一份?”
耿泰反应过来阁老在说甚,双膝一软,跪伏在地,竟是抖得语不成调:“阁老明鉴,您就是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雇凶戕害阁老啊!这些刺客跟下官没有一毫干系,下官适才也是惶惶……”
“不是你们最好,”谢思言一双利目在泠泠月光下,仿佛闪着雪刃寒芒,“如今抓到了几个活口,我让他们回去审审,不几日就能有结果。”
耿泰忙道阁老英明。
经此一事,众人自然也没了去南风馆的心绪,各自打道回府。
谢思言却暂且没回松籁苑,命车夫驾车在清苑城内四处转转。他有心暗查民情,市肆街坊之间随意漫行。到得一处喧嚷门面前,他抬头看了匾额,想起这就是耿泰等人原本要带他来的南风馆,眉目凛凛。
正打算转去别处,就见那家南风馆里出来个瘦弱单薄的少年身影。少年衣饰简单,腰细骨弱,一阵风就要被刮倒的模样。背光行来,又是侧对着他,瞧不清样貌,但隐隐可见面颈黑黄,大抵是个容貌粗陋的。
谢思言扫见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本也没在意,但那少年行了没几步,就有几个青楼龟奴模样的男子追出来,口中骂骂咧咧的,声称要抓了那少年,找个街边脏臭的老乞丐□□她。那少年兔子似地窜出去,忙叫随行护卫拦住那帮龟奴。
但龟奴气势汹汹,又叫来十几个帮手,一时乱作一团。
那少年埋头逃窜时,眼见着就要往他身上撞。他面色寡淡,正要侧身避开,却在陡然闻到一股幽淡兰香时,顿了下。就是这一瞬的凝滞,错过了时机,少年与他撞了个满怀。
他身子一滞,低头看了眼,在一众龟奴追来时,一把将少年搂在怀里,牢牢护住,抬头,利锥似的锋锐目光从众人身上刮过,冷冷道:“尔等适才说什么?找个老乞丐折辱她?”
龟奴皆是眼力毒辣之辈,瞧见谢思言这阵势,知是惹不起的贵人,忙不迭赔罪,笑称误会,又纷纷朝那被谢思言拥在怀里的少年鞠腰请罪。
谢思言却不肯轻饶他们,命手下护卫上去赏他们每人一百个掌掴,看着护卫结结实实打罢,才搂了少年进了马车。
双颊俱高高肿起的众龟奴懵在当场。一是打得木了,二是惊得狠了。
这么个天人之貌的贵人,竟看上了那么个黑丑少年?似乎还是一见钟情?莫非近来的达官贵人们都改了口味?
回了马车,谢思言一把攥住怀中人的双肩,将之牢牢抵在车厢壁上:“你怎来了?还跑来这等地方?”
陆听溪杏眼圆瞪:“准你来就不准我来?”
谢思言细细问了,这才知晓她赶来的始末,仍旧攒眉,问她适才为何会被一群龟奴追,杨顺何在。
陆听溪道:“他还在南风馆里找你。我待不住,先出来了,将近门口时,那帮龟奴大约是见我穿戴不起眼,出言谐谑,我呛了他们几句,这便有了方才一幕。”
“胡闹,”谢思言屈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下,“你不想想,我怎会当真来这种地方。我当时应了耿泰他们,不过是为设局而已。”
他见陆听溪满面狐疑端量他,问她可是不信他,陆听溪撇嘴:“谁晓得你是否也有断袖的天分。”
她往这里赶的路上,听杨顺说,南风馆是因着狎妓禁令应运而生的,上头不让宿娼,官吏们就钻空子,去狎小倌儿。那些小倌儿做女子打扮,一个个娇弱堪怜,官吏们大多爱得很。这已是官场半公开的秘密,甚至有成风之势。
谢思言挑起她的下巴:“那一会儿回去,我就让你好生瞧瞧,瞧瞧我对女色的专一,嗯?”
陆听溪扯住他前襟:“所以你也是个好色之徒?”
“对,”他凑近,在她双唇上吮了口,“专好你的色。旁的女人在我眼里都不算女人。”
……
陆听溪回了松籁苑,沐浴盥洗后,坐到了谢思言的内书房里。
等他理罢公事,她开始跟他说她的梦与她的筹划。说到后头,见谢思言直是盯着她,一愣,问有何不妥。
谢思言略略探身:“你似乎对我越发关切了,说说看,而今是不是已是恋我不能自拔了?”
陆听溪端起脸:“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我说的也是正经事,”他一把将她拽到膝上,从背后环住她,“你这几日就安生在此待着,我白日间出门,你就浇浇花喂喂鸟,不要乱跑。”
陆听溪偏过脑袋:“你这回是单单只想办好差事,还是预备顺道给仲晁以重创?”
谢思言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陆听溪心道这家伙又来这招,当下舒臂绕项,在他嘴角咬了一口。
睚眦必报的男人抚着自家宝贝啮出的牙印,一丝气恼也无,反箍她更紧:“此番不出手清理恚碍,难道留着过年?等我除掉仲晁那老匹夫,请你去京师最贵的酒楼吃一顿。”
陆听溪眸光一转:“要不再从保定府定几个小倌儿去陪席?我那日看过后,觉着南风馆里的小倌儿们确实容貌不俗……”
谢思言一把扳过她的脑袋,冷笑:“除了我,你还想让旁的男人近身?不怕告诉你,我连你养的那只公耗子都看不顺眼!”
……
谢思言连日忙碌,白日极少回来,晚夕又归得迟,陆听溪有时甚至临就寝前都瞧不见他的人影。如此过了十来日,这日黄昏时分,谢思言提早回来,跟她说要带她去一趟黄儿庄。
黄儿庄位于保定府西北,邻近保安州。
谢思言将自己与陆听溪的容貌做了改易,给她换了身土布水田衣,让她与他扮作乡下夫妻。
陆听溪私心里觉着,谢少爷无论再怎么捯饬,也不像个农人。说他像个出来体验艰辛的地主儿子还差不多。
谢思言背了个箱箧,一路向过往农人委婉打探当地灾情,故意说一口河间府乡间土话,扮作外乡人。起先没打探到什么,后头遇见几个结伴而行的农妇,倒是撬出了不少东西。
等农妇们走远,陆听溪微噘嘴。她适才见有两个妇人总悄悄往谢思言的腰背跟双腿打量,谢思言思虑正事没留意,她可是看得真切。
扮丑了都这样招女人的眼。
两人拿出小马扎,坐到村口一棵大槐树下。
谢思言拿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咱们如今在这里,再往北行个一日半就能到保安州。邢明辉将那边的乱子平了后,就要回京复命,以避嫌疑。而我这边,他们给我设置重重障碍意图拖住我。耿泰等人便是仲晁一派的,趁机下黑手是免不了的。”
“但我已令耿泰等人相信那日刺杀我的那帮人是仲晁派来的,为的就是将刺杀我的罪名推到他们头上,弃车保帅。等耿泰等人与仲晁嫌隙更大之后,我就可以让耿泰他们成为我的助力,而不必担心他们在背后捣鬼。”
“赈灾平乱都不难,我已定了章程出来,难的是邢明辉跟仲晁那边,”谢思言道,“要让邢明辉以罪丢官下狱,需要一桩大错,可邢明辉行事审慎,引他入瓮并非易事。我还在思量稳妥可行的法子。”
陆听溪忽然道:“他会不会也被当地属官拉去了南风馆?再不然,他抵达保安州之后总会酬酢的,酒酣耳热之际,最易下手。”
“这太难办了。我听闻邢明辉赴任之后,滴酒不沾,大抵也是防着被人暗算。”
“那如若跟当地藩王扯上关系呢?保安州是哪个藩王的封地?”
谢思言一顿,丢了树枝,拉着陆听溪出了村口:“果然是我的好乖乖,我没白疼你。”
两人回到清苑县,谢思言表示他要暗中去一趟保安州,找德王——保安州在德王的封地之内。
陆听溪也要跟去。
谢思言对着她上下打量:“我就说你是爱我不能自拔了,你还不信。你瞧,一刻都不想跟我分开。”
“我不过是不想一人独留此,况且,夫妻一体。”陆听溪面上微红。
谢思言眸底暗潮湍转,忽地拉住她的手:“好,我让你跟我一起。”
陆听溪微讶,她以为还要缠磨好半日才能让他应下。他方才还坚决拒绝,眼下怎突然转了态度了?
陆听溪从前甚少听闻德王的名号,到了德王府外时,有些明白为何德王声名不显了。
这个王爷太简素了,大约平素行事也颇为审慎。她曾见过沈惟钦在京中的府邸,据说那处寻常勋贵家宅两倍大的府邸也只是勉强够得上王府的规制,她可以隐约想见武昌府的楚王府是何等壮阔。
德王府也不小,但仅从外面看,就觉赶不上京中那些丹柱金漆的豪门大宅。
陆听溪扮作谢思言的婢女,微垂着头跟他一道进了德王府。
谢思言跟德王入了书房议事,她立在外头静候。
不一时,一阵人声近,她循声看去,就见德王之女安素郡主领着个蓝衫公子正往这边来。她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一惊,他怎在此?下意识看向书房。
让他瞧见谢思言在此会不会不太好?
她正打算进去给谢思言递个信,安素郡主柔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是谁家婢女?我的绣帕吹到你脚下了,帮我捡起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