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央,我不会再等你!不会再等……
舒夜用力咬牙,连鞋也没穿,就这样赤足行走在霜雪之上。寒冰刺骨,很快便把脚冻得通红。他却像没有知觉,大步大步的行走。
“皇上,请让奴婢伺候您穿上龙靴!”玉儿提着龙靴着急的跟在他身后。
帝王却置若未闻。
再冷,也不及他的心冷。再痛,也不及他的心痛。
什么叫作万念俱灰,无以为继,现在的他就是最好的诠释。
“皇上……”玉儿不断的用眼色向周公公求助。
周公公只是摇头,表示爱莫能助:皇上这样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此时天还没有亮,整个青园都靠灯火取明,迈出大门,视线便暗了下来。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前的琉璃风灯随风荡啊荡,散发着温暖的黄色光芒。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胖嘟嘟的小脸蛋:“父皇,欢欢来接您回家。”
静谧的夜里,女童稚嫩的声音如温暖的春水,刹那间,便把舒夜冰封的心解冻。她说回家,不是回宫。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来:“欢欢怎么也来了?”
“听说父皇近来不爱穿鞋,许是鞋子不合脚,欢欢特地来给父皇送鞋子。”
两只小手从身后伸出来,各提着一只崭新黑色织金纹的龙靴。
“这是月姨做的鞋,欢欢有帮忙理丝线哦!”欢欢讨好的笑,“父皇,地上冻脚,快来穿鞋子,等欢欢长大了就给父皇做靴子。”
舒夜怔了怔,眼里升起热雾,声音低哑了下去:“好……”
跟在身后的玉儿如释重负,这么冷的天,她竟然急得冒出了冷汗。
上了马车,舒夜接过干布巾擦去脚上的雪水。双只脚已经被冻得发紫,脚心的红色纹贵颜色更艳像藤蔓的枝条。他急忙把脚放下,不让女儿看到。快速接过欢欢手里的袜子穿上,又穿上龙靴,满意的赞:“极好!”
“父皇喜欢就好。”欢欢乖巧的说。
毕竟是小孩,又起得太早,如今心愿一了睡意便又来了,她优雅的打了个哈欠,依入自家爹的怀里:“父皇啊,以后别来青园了好不好?欢欢好困哪!”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学会关怀和讨好。
舒夜心里一阵酸涩,他低头看着粉雕玉琢似的女儿,吻了吻她的额头:“好。”
“嘻嘻……”欢欢满意的往他怀里钻了钻,眼睛三睁三闭,快支撑不住了。
“睡吧,父皇抱着你睡。”
“恩。”
马蹄达达,驶向皇宫,在雪地上留下两条长长的车辙子。胸前的小娃已经进入了梦乡,听着她均匀轻微的呼吸声,舒夜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孩子其实是非常敏感的。央儿离去,他心伤欲死,白天勤政,晚上偷溜到青园疗伤,这一切都在孩子心上留下了阴影。她越是表现得乖巧,越说明她心里不安。
欢欢是他惟一的骨血啊,是他最亲的人啊,是他剩下的为期不长的生命最后的温暖,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宝贝寝食难安?
对不起宝贝,以后再也不会了,父皇保证……
马车直接从宫门驶进宫,本该直接去上朝的舒夜破天荒的改了主意:“先去昭阳殿。”
“可是皇上,文武百官已经到齐了……”周公公有些为难。
“让他们等着!朕要亲自送公主回宫休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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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蛮荒迦罗山琉璃殿,花未央静静的躺在床上。
侍女已经帮她梳洗换过装,此刻她穿了一身长款的白色睡裙,三千墨发悉数放下来,如在枕头上铺开浓密的黑色绸缎。
梵音的安睡咒已经令她睡了好几日。
睡梦中,她好像又听到了舒夜的声音:“花未央,我不会再等你!不会再等……”
冰冷的语气也掩藏不了他的绝望,他的心伤……
夜啊……
她听到自己在梦中无奈的叹息声,转瞬全陷入梦境。
梅林初见时的飘逸出尘,甘露殿的紫衣华贵,被追杀时的狼狈,杀人时的冷血……无数和他有关的片断在梦里交错、重复、循环……
很多次,她就在他身边看着他,他却像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一样,不管她怎么叫他,他都听不到,看不到……
她有种要失去他了的感觉。
好像琉璃心掉到地上摔碎了,再也捡起来。明知那么重要,捡不回来就活不下去,依旧只能看着它碎了、消失了,无法重拾……
这是一种极度糟糕的感觉,糟糕的让人绝望。
这让她十分着急,她多想紧紧的拥抱他,可每每一伸手想要触碰他,他就会消失无踪……
夜啊,你看一看我啊!
夜啊,你再等一等我啊!
她用力跑拼命追,扯着嗓子的喊。终究无济于事……
“夜!”
一声惊叫,她自己也挣醒了。
琉璃殿明亮而温暖,提醒着她自己身处何方。
她已经离开了大昀,身在蛮荒。那些或酸或甜的过往已经成为过去。她看着琉璃殿里奢华、陌生的摆设,她暗然垂眸。
为什么要醒来?她好想再梦一会儿。虽然梦里也很痛,但至少在梦里,她还能看到他……
“醒了?倒是低估了你。”
随着温和带笑的声音,梵音出现在她床畔,看她满头冷汗,面色苍白便明白了:“梦到他了?”
“恩。”花未央闷闷的点头。
“想他了?”梵音再问。
这……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花未央抬起头,直视他的眼:“你把我怎么了?我睡了多久?”
“哟,还挺敏感。”梵音笑了,“通常来说,中了我的安睡咒起码要睡上十天半夜,但你只睡了七天。”
七天了……
花未央不愧是花未央,很快就从不好的情绪进而走出来,投入战斗:“我师姐呢?”
这一场漫长的梦催生出无数的思念,她好想立刻办完事情回到他身边。尽管可能只是奢想,她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只能进,不能退。她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燕霞的安危。
“那个招魂师?她在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