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么一看,江子笙心下一慌,握在手中的银针尽数而落。
“你,你能看见了?”江子笙不确定地问道。
任锦轩伸出修长的手恰到停在江子笙脸庞的不远处,深吸了口气。
“我感受到了光,耀眼的白光。”任锦轩艳若桃李的红唇,微微勾起,绽放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
自从那次落马之后,他的世界就没了五颜六色,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无论他多么努力的睁开眼睛,多少次醒来,整个世界都是茫茫的黑暗。
母妃为了他的眼睛请了很多大夫,用尽了无数药物,他的眼睛依旧如此,不好不坏。
慢慢的,他习惯了黑暗,甚至都要以为这个世界原本就只是黑暗,那些曾经五彩缤纷的世界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梦境。
可是今天,在江子笙替自己施针后,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都在疯狂咆哮如同涅火重生一般。
他的大脑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在撤针的那一刹那,他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那影子转瞬即逝,出现的是一大片白光,这是他失明之后第一次见到的第二种颜色。
他又重新看到了希望,这个江大夫的的确确能够救治他的失明。
江子笙看着他的眼睛虽然发出异彩,却还是没什么焦距,心里微微一暗。
她能够感受到任锦轩在睁开眼那瞬间的欣喜,但他的眼疾本就病入膏肓,能够医治已属不异,就算她是华佗在世也不能让他立即痊愈。
再说了华佗也只是治些内伤,要真的治起来,怕是还没有她手段高明。
江子笙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用手遮住任锦轩的眼睛,却不小心触着他长长的睫毛,手心痒痒的。
“你才刚施针不久,不要老是睁开眼睛,这样不好。”
“好。”任锦轩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嘴角的挂上一抹淡淡的浅笑,“没想到江大夫的手指如此纤细,要不是容萱说江大夫是个俊朗男儿,我还以为是哪家未出闺阁的小姐呢。”
江子笙吓得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都说瞎子的感官最是敏锐,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看来她以后做事还得小心一些才行。
刚听到世子说能看见白光,孙千秋便有些按耐不住,但碍于礼数才不敢及时开口询问,此刻见江子笙已经跟世子交谈完毕连忙上前问道:“世子,您真的能看到光了?”
“嗯。”任锦轩慵懒地答了声,有些神色倦怠地靠在椅子上,“本君乏了,你们都散了吧。”
“……”江子笙看到任锦轩就这么打发自己,梗在喉咙的话说也不是咽也不是。
你大爷,姑奶奶替你治了病一句谢谢不说就算了,连诊金都不打算付吗?
“江大夫,正好老夫想要跟你谈论下医术,不知您是否得空?”孙千秋殷切地看着江子笙。
“……”江子笙看着孙千秋灼热的眼神顿觉一阵恶寒,连忙摆手道,大声道:“刚替世子施针之后晚辈便觉得浑身脱力,要不是有精神劲撑着,怕早就昏睡过去了。”
说完江子笙有意无意地看了任锦轩一眼。
姑奶奶我都这样说了,你总该有所表示一下了吧。
哪知任锦轩似乎真的睡着了一样,轻轻地哼了声,继续假寐了。
“……”无耻,虽然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任锦轩过河拆桥,但这是治病啊,竟然直接连诊金都不付了。
江子笙暗自腹诽道,见任锦轩装死,只能认命的走出了正厅,谁知却直直地撞上了任容萱。
任容萱看着江子笙俏脸一红,声音低了几分,“江大夫,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回医馆。”江子笙正在郁闷头上,闷声道。
“啊,这么快?”任容萱眼底露出一抹失望,转瞬又泯去了神色。
“嗯。”江子笙点点头,便直径地朝着府外走。
任容萱皱了皱眉头,看着江子笙的落寞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叫道:“江大夫,留步。”
“有事?”江子笙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看任容萱。
任容萱三步作两步跑到江子笙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万两银票,“上次的订金你没有收……”
江子笙看到那闪闪发光的银票,顿时觉得任容萱可爱了许多,故意推脱了两下便直接塞进了怀里。
一万两,这武贤王府就是有钱啊!不枉她耗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替世子医治。
看到江子笙傻呵呵的笑着,任容萱好气又好笑。
她还在奇怪江子笙怎么从厅里出来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原来是因为银子的事。
可为什么那日在回春堂他却不为所动呢?真是个奇怪的人!
“容萱郡主,三日后我会再登门替世子医诊。”江子笙看到任容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浑身不自在地道。
“好,好啊。”任容萱回神过来,脸微微一红,“那个,你答应我的桂花酒可不要忘了。”
“嗯,好。”江子笙苦笑地点头。
这些王公贵子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一个两个的都对她的桂花酒情有独钟。
算了,想不透的事情,多想无益。
江子笙拍了拍脑袋,钻进了马车……
马车停在了回春堂门口,江子笙还没下车便听到了一阵阵凄厉的哭声与叫骂声。
眉头紧紧皱起,江子笙挑开了帘子,看着一个衣着粗陋的妇人,跪在回春堂外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妇人旁边还躺着一个盖着草席的人,虎子和小九挡在回春堂门口,满脸煞气。
“不好!”一种不祥的预感从江子笙心底冒出,连忙从马车之上跳了下去。
江子笙一出现,种种目光都停在了她的身上。
鄙夷,不屑,疑惑,幸灾乐祸……
江子笙毫不在意地走到那妇人面前,一双如寒冬的冰凌的眸子望着她。
那妇人被江子笙的眼神吓住了,一时间竟忘记了哭诉,愣了两秒后才又扯开了嗓子嚎起来。
“我的乖儿啊,我的心头肉,你今一去不回……”
“这位大姐,你要哭丧往旁边挪点,别脏了我回春堂的地。”江子笙知道对方是来找事的,也不给什么好脸色。
妇人看到江子笙一上来就说这么一句,眼神一顿,一下又突然变得疯狂起来,狠狠地掐住了江子笙。
“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毒医,我的孩子被你医死了,我要你偿命!”
江子笙猝不及防被掐得有些喘不过气,刚想反击,却看到那妇人如死猪一般躺在了地上。
小九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江子笙身边,凶煞地道:“再碰东家一根手指头,死!”
江子笙生怕小九真的杀人,赶紧示意自己没事,掀开了脚下的草席。
一个断了生息的孩子,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嘴巴微微张着,还能看到一些药渣在嘴里。
重新将草席盖好,江子笙快步来到那妇人身边,似笑非笑。
“你有何证据证明你孩子是我回春堂医死的?”
“这,这还用说吗,我孩子出事之前只喝了回春堂的汤药,不是你医死的还能是谁!”妇人看到江子笙咄咄逼人的眼神,心里有些发虚,立即仰着脖子大喊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江子笙像是个没事人般,“若真的是我回春堂的责任,你只管报官就是。”
说曹操曹操到,江子笙话才落下,县太爷虎虎生威地领着一众衙役出现了。
“让开,让开!”衙役们毫不客气地推开围观的百姓,将回春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又见面了小神医。”县太爷没有看那地上的尸体,反而先跟江子笙打了招呼。
“见过县太爷。”江子笙恭谨地朝着县太爷行了一礼,“这刁蛮妇人说我回春堂毒害了他的孩子,请县太爷还草民和回春堂一个清白。”
“那是自然。”县太爷摇了摇肥肥的大脑袋,冷哼了一声,“人命关天,本官自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事实一个真相。”
妇人跪在尸体的旁边嘤嘤地哭着,任由着师爷检查着孩子的身体,余光偷偷地瞄着江子笙。
“大人,这是毒医开的药方。”
查探了一番,县太爷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
江子笙看县太爷的模样便知道妇人一定用了什么手段陷害自己。
“小神医啊,这所有的矛头统统地指向了你啊,尸体嘴里残留的药渣正是你当日所配的药方里的草药。”
“可否将那药方给我?”江子笙似早有所料一般,面色不为所动。
妇人听得江子笙这么一说,更是有恃无恐,直接将药方摊给江子笙看,“你敢说这不是你的字迹!”
江子笙看那药方多了一味夹竹桃,冷笑一声:“这字大多都是我写的没错,只不过我并没有写夹竹桃。”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妇人咬牙切齿地看着江子笙,跪在地上扑通扑通地朝着县太爷磕着头,“请大人为我苦命的小儿做主啊!”
县太爷踟蹰不安地看着江子笙,这江大夫可不是一般人,跟武贤王府的关系也不一般,要是真的抓了,怕是他自己的乌纱帽就不保了,要是不抓又难以平民愤。
“大人,为了证实草民的清白,还请仵作验尸。”
妇人一听江子笙要验尸,立即扑在了草席之上,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着。
“我命苦的儿啊,这个毒医,连你的尸首都不愿放过啊……我可怜的儿子啊……”
“什么江神医,什么百草先生,我呸!”围观的路人替妇人打抱不平,直接一口唾沫吐到了江子笙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