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君,青君,等一等。”王秀在吃羹汤时,无意中瞟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朱琏的侍女青君,刚刚压到心底的念头,又翻腾出来,急忙追了上去。
“官人。”青君低着眼睑站在王秀面前,脸蛋儿晕红,双手领着黄漆竹篮子,目光游离不定。
王秀刚看见青君的激动,随着两人面对面平静下来,代之的是深深地忐忑,不知怎么问朱琏,他不知道朱琏为什么没有见他,更不明白朱琏想些什么,万一人家只是和他萍水相逢,自己纠缠不休那就太可笑了。
心里纠缠一阵,才勉强笑道:“这么巧,青君要做什么去?”
“婢子出来买些脂粉.”青君目光复杂地看了看王秀,欲言又止。
王秀心里跟堵了块石头,想问朱琏又问不出口,下面似乎没有话能说,脸上一阵尴尬。
“官人,婢子还有事先走了,官人保重。”青君的俏脸犹犹豫豫,咬了咬银牙,向王秀万了个福,转身快步离去。
王秀想喊住青君,又想不出理由,总不能在繁华的大街上,追着女孩子问这问那吧,但他还是不甘心,失去这个机会,不知还能不能碰到。
他平时的果断不见了,满肚子犹豫不决,患得患失无法做出抉择,就在他思前顾后的时候,青君早上了一辆马车绝尘而去,不得不长长一叹,苦笑摇头。
“官人,你的羹汤还没喝,凉了不好。”
就在王秀恍惚不定的时候,小老头凑了上来,眼珠子提溜转,一副有猫腻的暧昧模样,他不由地苦笑道:“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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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由天子在崇政殿亲自策士,经过礼部试筛选的七百余正奏名举子、贡生和特奏名举子,从宣德门鱼贯进入大内。
这场考试也很简单,无非是皇帝亲自出题,考生做完糊名先由朝廷重臣审阅定等次,再交给皇帝御览钦定,再坐下大小黄榜。一般情况下,殿试的等次没有太大变动,也不罢黜人,但也有意外情况发生。
有时候,一个人的名字可能引起皇帝不悦,导致名次被降低,还有人超常发挥,一下子窜上来,这可都不好说。就拿唱名来说,状元要是长的太对不起观众,有可能被直接拿下,换别的人上来。
王秀在回来后,经过一晚上的沉思,认为从青君的态度来判断,很可能是自己一厢情愿了,朱琏肯定是去大相国寺礼佛,顺便答谢自己,汴河的相遇或许是不该发生的偶然。
前途为重,既然自己作出了抉择,就不能儿女情长,一定要全力以赴,以最佳的状态投入殿试。
不能否认,他一旦下了决心,就像他研究黑糖脱色技术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备战状态,而且发挥的很不错,诗赋就不用说了,在场哪位仁兄能比得过他?策论更不用说,他非常积极地迎合赵佶的心理,站在整个天下的高度,从政治、经济、民生角度,全面论述北伐的必要性,重点强调西军东进的必须性,着重点题天无二日,人无二君,当今天子秉承天意,当成为一统成祖的不世君主。
不能不说王秀的考试非常成功,连他自己也认为很不错,已经算他最巅峰状态了。
殿试到龙飞黄甲,要经过一系列的过程,重臣评定等次、天子御笔点批、进呈甲科十名进士及第名册、集英殿唱名、东华门外张榜观礼等等。
当王秀出了东华门,张启元就笑眯眯地道:“我看文实心情不错,看来考的不错。”他和王秀竟然是邻座,发现王秀的卷子做的很快,不由地有点吃味。
王秀心情很好,笑道:“张兄不也是笑容满面吗?”
“不知道我们商水举子,有几人衣锦还乡。”张启元很自豪,他相信自己的文采,很有可能拿到及第,再不济也是出身的前几名。
至于衣锦还乡哪有那么容易,不是说你中了进士就能衣锦还乡的,进士还分成五等,要成了末流的同进士,也就比落第的举子,或末等的恩赐同出身好上一点,要说风光地回乡还差得远呢!你至少搞个三等赐进士出身才算光宗耀祖,不然只能锦衣夜行了。
在他看来王秀不过登科榜三百余名,要知道这还是正奏名的举子,再加上经验丰富的特奏名举子,王秀能不能搞到出身还难说,充其量就算个同进士,一字之差相隔千里。
王秀嘿嘿一笑,他哪能听不出张启元的意思,分明把他定格在同进士的位置上,不到唱名他也不想多说,左右看了看,指着左边笑道:“那不是识之兄嘛,张兄,我过去看看。”
说着,对张启元拱了拱手直接过去,至于张启元的感受,他压根不做理会。
张启元心里狠狠地,本来心情格外地好,想隐晦地奚落王秀两句,没料到人家先无视了他,一腔子火没地方宣泄,但他很不甘心,身边传来一阵阵议论。
“没想到三大王竟然参加殿试,就坐在我身边。”
“是啊!堂堂的嘉王殿下,也来跟我们抢食,太不地道了。”
“他要能夺了状元,那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对了,我看到身边一个青衣少年,他的卷子进呈官家,好像官家竟然笑了一下,太远了有点不敢肯定。”
“那是第一个交卷的。”
“还不知能夺了几名.”
张启元听到青衣少年,脸色顿时变的阴郁,当看到王昂的身影,他眼珠子一转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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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阅卷是很快的,在阅卷官初步给糊名卷子定下名次,才交给蔡京、王黼、宇文虚中、李邦彦、白时中等重臣阅卷,筛选出甲科进士及第,这些糊名的卷子都已经公开了。
“大王的卷面工整,无论是文体还是言辞,都如行云流水,文辞的确是上佳,我看应该定位头名,老太师看.”王黼拿着赵楷的卷子,一脸的赞叹,他又询问蔡京,毕竟蔡京是总领三省,地位放在那里,他们私下再怎么龌龊,大面上也得过得去才行。
蔡京眯着老眼,淡淡地道:“大王文采飞扬,深得官家真传,天下的才子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太师说的是,大王文采该取头名。”李邦彦也来了句。
能混到宰执的人,无论是品行龌龊轻佻,还是正直忠贞,他们没有一个傻瓜,一个个都是人精。嘉王赵楷是赵佶最喜爱的儿子,哪有不照顾的道理?
再说,赵楷的才华的确不是吹的,在宫中读书就力压各位皇子,就任蕃邸更是广交天下名士,一手好字、一去好词、一腔好文采,在士林中很有名气,被名士们交口称赞。
看看这封卷子,绝对是文采飞扬,堪称大家之作,要是把他给刷下去,恐怕赵佶那都说不过去,既然赵楷有能力夺魁,何不送个顺水人情,反正皇子也当不了宰相。
这个赐进士第一的头名,竟然得到在场重臣一致同意,连一旁的侍御史也默不作声,这在大宋决策层也是少有的。
“各位大人,扬州江都王昂的对策非凡,各位再看看。”既然定了状元,作为首先提出的王黼大为高兴,把王昂的卷子拿起来。
“我看饶州德兴张焘文思敏捷。”宇文虚中淡淡地看了眼王黼,表达自己的意见。
白时中拿起一封卷子,瞥了眼白时中道:“汉州绵竹张浚的文笔更是行云流水,堪称大家。”
李邦彦眼皮子一跳,暗骂几个老狐狸,用第一名巴结天家,把劲头放在榜眼上,他缄口不语,想等等看再说。
蔡京重重咳了声,道:“诸位看过陈州商水王秀的卷子吗?”
“王秀?哦,是那个做心学正论的士子,登科榜三百余名的。”王黼眼角闪过一丝阴郁,不悦地道:“他在书中妄言空谈,简直不知所谓,这种人给他个同进士算了。”
白时中为人懦弱,向来依附蔡家父子,见蔡京说起王秀,心思可就活了,果断抛弃看好的张浚。
宇文虚中淡淡地道:“王秀的卷子倒是工整,立意也很新奇,但我看人品十分不堪。”
“叔通,怎么说王秀人品不堪?”蔡京眉头微蹙道。
宇文虚中毫不客气地道:“单看王秀的文学见解,决不再大王之下,但他处处迎合上意,这种人怎能大用。”
在场几人脸色各异,宇文虚中的话等于打脸啊!蔡京就不要说了,老牌揣摩圣意的人,王黼、李邦彦哪个不是舔腚的货色,至于白时中巴结蔡家父子跟亲爹一样。
蔡京很不高兴,道:“王秀见解与官家相同,看策论有理有据,有张有弛,叔通言重了。”
“举子推崇圣意,没什么大不了的。”白时中附和一句。
“启运四海,天临兆民,这不是献媚吗?”宇文虚中毫不客气地反驳。
“咦。”王黼心里龌龊,王秀无论文采和见解,都让他感觉如芒在背,这种人要到了赵佶身边,那不是要跟他分一杯羹,看着王秀的卷子,正考虑怎样组织语言,懵然看到一个地方,不由地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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