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堪也是从地方一步步爬出来的,尤其是南海这种恶劣环境,岂能看不出李彦仙的羞怒,那是对王泽仁的怒火,放在平时他还能罢休?简直是笑话。
不过,国事为大,他还是能分清楚轻重的,不能把南侍军两位大佬激怒了,嗓音低下几个分贝,温声道:“无论海外军州还是侍卫水军,连同南侍军都是为朝廷效力,彼此要精诚合作,才能灭了交趾李家,打通南北道路,让朝廷直通海外,成就行朝开疆扩土的千秋伟业。”
“这一仗,虽说不比海外孤军作战,却也是艰险万分,李家靠近岭南,数次和中原交兵,非三佛齐、东爪哇可比,咱们还需谨慎对付才行。”
李彦仙点了点头,笑道:“好,这是自然,我大军粮草还需经略照顾。”
“这是自然,一应粮草、草药,我广南西路绝不含糊,必然不负南帅所托。”高堪见李彦仙识趣,花花轿子众人抬,自然不能驳了大帅面子,当然是和颜悦色。
王泽仁见李彦仙客气,也就自觉闭上嘴,他可不想触霉头,让两位最高官长对他撒气。
“太尉,前方军报,六十里外有交趾军行动。”更戍官飞马而来,来不及跳下马喊道。
“哦,看来他们层层阻拦,把决战之地设在平地上。”王泽仁眉头微挑,显得非常兴奋,他不怕交趾不战,就怕他们避而不战,跟他们玩山地丛林战,简直是在作死。
不能不说,这些日子宋军焦头烂额,交趾人以百人、千人为单位,凭借山地丛林阻拦宋军前进。
虽然,南侍军各部受过严格而山地丛林战,半数都是岭南各族子弟,却依然打的非常艰苦,训练是一回事,作战又是一回事,禁军是苦不堪言,死伤也是挺大的。
尤其是烟瘴之地,双方的山地弓弩战致伤率很大,甚至比战死的负担还大,每一名伤员都增加后勤的压力。
好在有各州番兵,这些番兵都是各洞的寨兵,自幼生长在山林面对山地丛林战很熟悉,由他们担任先锋,用精良的改良型神臂弓,还有淬有榕树毒液的箭矢,才一点点地突破交趾人的防御,把战线向前推进,逼迫交趾在平原决战。
侧翼三千番兵为开路先锋,恐怕正在艰难地行进,能否赶上主力决战,就看天意了。或许,偏师能及时赶到战场,出其不意克敌制胜,也许来不及赶到,最终由主力苦战。
李彦仙呵呵地笑了,玩味地道:“就算他们设伏又能怎样?不怕他不准备,就怕他没准备。”
高堪作为十年海外守臣,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人,其不能明白其中道理。宋军远征作战,利在速战速决,就怕陷入无止境的拉锯战,要是他们利用山地、河川展开袭击战,宋军要不执行屠杀,还真是让人头疼。
李彦仙和王泽仁都不赞同屠杀,至少不能进行灭族的屠杀,所以打起仗来真的缩手缩脚。
既然对方排兵布阵设伏,那就好办多了,宋军主力是技术性军队,只要甲仗齐全,辎重部队跟上,就算被包围又能怎样?战车和轻型辎重车组合,车兵和马军的配合,再加上强弩铁炮弹的运用,足以突破任何的围困。
应该说是不怕你来保卫,就怕你不来包围。
“烦劳大人压阵,督促转运民夫,须得让乡军守住道路。”李彦仙很客气地道。
高堪点了点头,很享受李彦仙的客套,要是按照大家出身来说,对方可是和王秀同辈,他明显是后进,正色道:“太尉放心,我必然防备贼人偷袭,不误太尉的供应。”
“好,那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李彦仙冷冰冰地道。
高堪猛然打个冷战,却看那冰冷的目光,眼看这位和稀泥的南帅,恐怕也不是易与之辈,西军的纪律也就是比海外好些,就算对方不会过多杀戮,战场上杀人也是无可奈何,自己何必多说。
南方,那又是一场惨烈的激战,却被举国北伐热情所掩盖,也只有很少的睿智之士,在关注这次南征,认为南征的意义,绝对在北伐之上。
这不是胡言乱语,更不是贬低北伐,而是学院派的务实官僚,所一致认定的。
北方的强敌是历朝历代祸患,只要国力强盛不难应付,却无法做到彻底征服,可以说是你来我去的打,北伐也就是收复失地,充其量灭了女真人,却无法短期真正控制草原。
其实,真正控制草原的办法,王秀早就知道了,却不能下决心去做,联姻的方式非他所愿,堂堂华夏岂能用下半身维系关系?牢固后方可进可退,再寻求彻底解决北方和西域的办法。
南方,则是历朝历代的痛,中原王朝国力最强盛时,也没有真正征服南方,只能实施间接统治。
大宋设置海外十二军州,现在应该是十五军州,还有薄章航海的大发现,让这些思维敏捷,又受到王秀思想影响的士人,忽然眼前一亮,原来游戏可以那么玩,热点总比苦寒要好,王相公说的很有道理啊!
打通所谓陆桥,连接本土和海外军州,大宋行朝的战略纵深,就可以延伸数千里。这是什么的概念?
北方的野蛮民族,他们对中原的进攻,往往都是冬季,对炎热的气候深恶痛绝,要说打过江那是有的,你要深入岭南再进入南海,简直就是自找没趣。
也就是说,只要打通了陆桥,南方十五军州彻底稳定,大宋行朝就再无灭国之忧。
或许,这种想法并不是绝对,但对于深受北方草原祸害的中土来说,绝对是具有吸引力的,至少让他们有了某种选择,不会再进退无路。
刘仁凤对海外并不是太关心,却非常关注这场战争,在世人的眼中,交趾本就一颗毒瘤,能够剜去自然是好。而学院派务实官僚的论调,也让他眼前一亮,认真研究起了征伐交趾,肯定了打通陆桥的重要性,认定虽非解决北方威胁上策,却也是早就最后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