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声无息,已经悄然降临,一轮满月挂在天空,几颗星星眨着眼睛,又是一个月明星稀,晴空万里的夜晚。
刘家的院子,还算开阔,此时此刻,却显得拥挤起来,这里,已经聚集了刘季一方所有的人。
萧何、沈食其首当其冲,他们两个是刘季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关心刘季的,吕稚兄妹两个,还有曹参、周昌、王家二兄弟,加上刘家和吕家的人,聚在了一起,黑压压坐了一院子,只是,唯独缺少了刘季。
大家都沉默着,无可奈何的望着朗朗月空,连叹气的心思都没有了,还剩两天了,最后的关键时刻,晴空万里无云,雨在哪里?
难不成后天会来一个突然,晴天一声霹雳?大雨倾盆而下?
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不过很小,很小,小到几乎为零。再说,把命运交给老天,听天由命,就太被动了,必须作出相应的决断和安排。
老天爷不下雨,刘季就是一个妖孽,一个作祟人间的妖孽,还不被愤怒的老百姓撕碎了?
“跑吧,”吕泽已经沉不住气了,这样苦等的日子,太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最后的期限,就要到了,难道只能坐以待毙?
在场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总比看老天爷的脸色等死强吧,不过,所有的人都明白,这是下下策。
时间太紧破是一方面,却不是最重要的,另一方面,张县令可不是吃素的,怎么会允许此时的刘季逃脱,而且萧何是本县县吏,他最清楚,土地庙周围有重兵把守不说,还借调了邻县的兵士,围得铁桶一般,想救人,谈何容易?
而且,这些人,文人居多,会点像样武功的,也就吕泽和沈食其,即使他们两个有名师指点,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想在重兵把手的情况下救出刘季,全身而退,也很难。
萧何悄悄打量了一眼沈食其,一个念头冒了上来,只是还不到说的时候。
当然,不跑路,还有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别说跑不掉,就是跑掉了,以后呢?以后怎么办?
刘家和张县令之间,千真万确是私人恩怨,却被扣上了公众的大帽子,这一点,正是李师爷的聪明之处,把他推到老百姓面前,借助老百姓的手,除去刘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张县令狠就狠在这里,以公徇私,借助县长之职,报自己的私仇,逃到哪里去,都是大秦的要犯,以后就要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这一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去走。
“现在还不是时候,”萧何看众人又都不说话了,说道“不到最后关头,是不能用这一招的。”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还剩最后一天了,”王小二急的直甩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解铃还须系铃人,暗中杀死张县令,事情就算过去了,没有人挑头闹事,什么妖人作祟,自然成了无稽之谈。”
擒贼先擒王,这就是他的想法。
“杀死张县令?就凭你?”曹参瞪了他一眼,没有这个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杀死张县令,是一句话就能办到的吗?纯粹就是添乱!
沈食其听了,却默不作声,心里暗自盘算着,萧何心细,暗中观察着他的反应。
要说他和刘季,可是过硬的交情,就像自己的亲兄弟一般,说起来,刘季对他,是有恩的。
沈食其在家行小,老年得子,最得父亲宠爱,不过,老爷子倒是不溺爱,不到十岁,就送他出门拜师,一走就是十多年,回来的时候,老父已经过世,为继母所不容,是街坊刘季收留了他,还帮着争夺回了该得的家产。
如今刘季有难,他怎么会坐视不理?
萧何看他的样子,为了救出刘季,是绝无二心,一心一意的,而且也会全力以赴,这一点,萧何相信。
至于杀死张县令,倒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有比杀死他更好的办法……
于是,萧何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只是当着众人,不能说出来,再说,也要沈食其点头同意才行,这一点,只能私下里说,在众人面前,是说不得的。
毕竟,这是沈食其的秘密,也只有他和刘季两个人知道。
沈食其拜师学艺,他的老师,可是不得了,乃是大秦第一箭师欧阳老前辈,因为和沈食其的老父亲是发小,推脱不过,才勉强收下这个徒弟。
秦始皇的箭阵,天下无双,正是欧阳老爷子的杰作,从而帮助大秦一统天下,功成名就之后,老爷子隐身而退,倒不是他非要退,而是不得不退,大秦统一了,再也用不着什么箭阵了,老头子就成了废人一个,甚至还有点碍眼…………
沈食其是他唯一的弟子,学会了这天下第一绝学……
只不过,欧阳老爷子有言在先,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使出来,也是爱惜徒弟的意思。当年沈食其无家可归,何其落魄,师命难违,别说这招没有用,就是一身的武艺,都没有拿出来。
而这一点,知道的人,恐怕只有萧何和刘季两个人,即使知情,也不是沈食其特意告诉他们的,而是朝夕相处之间,两个人心思缜密,无意之中发现的。
这是最后一招,在其他的办法都失效的情况下,才能够使用的一招。
此时此刻,已经到了使用这一招的时候了,不过,绝对不是像王小二说的,杀死张县令……
然而,沈食其愿不愿意出手,能不能出手,还是个问题,毕竟,这是他的秘密,在他落难的时候,不可以说是不艰难,人家都没有使出来,现在,会不会出手,还说不好就。
去问?去说服?
谁去合适呢?
萧何和他的交情,还没有到揭破人家老底的程度,而刘季,又在衙役的看管之下,没有办法单独交谈。
再说刘季也不是那种人,因为自己对沈食其有恩,就索求报酬,这样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思来想去,却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样的事情,只有第三个人做合适,而这个人,一定要跟刘季有过命的交情,不能泄漏出去,另一方面,也是沈食其最信任的人。
这一下,可把萧何难住了,到底谁去最合适呢?
自己肯定不行,曹参也不行,交情不够,吕泽勉强可以,就是年轻气盛,有些鲁莽,要说,周昌还是可以的,不过,沈食其未必会听他的。这时候,萧何的脑子里闪出一个人。
对,她,就是她!那就是刘夫人吕稚!~
思来想去,只有刘季的夫人吕稚,最合适。
别看她是一介女流,却是这些人里最聪明的一个,很有些见地不说,论起心思,论起处事不惊,恐怕连萧何都要逊色一些,几天前,舌战李师爷,才扭转了局面,把刘季关在了土地庙,不然,被关进大牢,就更麻烦了。
沈食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同时,也最佩服有见解有主张的人,对吕稚这个小小的弱女子,可是佩服到了骨子里。
而且,她是刘季的妻子,两个人的感情也是越来越好,站的立场,绝对在刘季一方,也只有她的话,沈食其才会听得进去。
萧何心中有了主意,最后一招,已经形成。
紧接着,大家紧锣密鼓地张罗布置一番,秘密的调兵遣将,就等着第三天,也就是七十二天之期的降临。
布置完毕,天都快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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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闷热的上午,刚吃完早饭,太阳高高挂在半空之中,依然已经是一个大火球了。
沈家也算是沛县的望族,只不过,沈食其的父亲去世之后,家族为了争夺家产,闹了内讧,好好的一个大家族,闹得七零八落,而沈食其差点无家可归,想来,也是非常遗憾的事情。
从刘家后门走出来,转过一条街,看到沈家大门,青色石砖铺就,两个大大的石狮子矗立在门前,依然是说不出的气派。
即使家族有所衰败,毕竟是名族,还不至于一败涂地,当日的兴旺,还是可以看得到的。
这是吕稚第一次走进沈家,古代的女子,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自然是很少抛头露面的,而且,从百家讲坛可以得知,这沈食其,还是吕后的男宠,这一点,是这个穿越而来的冒牌吕稚说什么都不相信的。
自从成婚以来,她和刘季情投意合,而且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在这古代,出轨的事情,对于女人来说,是比死亡都可怕的恶劣行径,她也不是那种水性杨花之人。
更何况,人家沈食其是个正人君子,也是刘季的异姓兄弟,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发生?
或者又是历史上的一件大大的冤案。冤案何其多,摆在面前的,肯定就是其中之一。
有了这一层,吕稚心里难免疙疙瘩瘩的,总是下意识的躲着沈食其,即使他经常到刘家串门,吕稚也是悄悄躲开了,尽量避免见面。
这一次,却不一样,刘季的性命,朝夕就要不保,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经萧何点播,吕稚找上门来。
同时,她的心里暗自叹息,想不到,在这个小小的沛县,竟然是卧虎藏龙,还隐藏着这么一个绝世高手,而且看起来,沈食其就是一个十足的书生,书卷气十足,想不到,竟然是深藏不露的。
有这样一个高手,又为营救刘季增加了几分胜算,吕稚心里踏实了不少,于是,独自一个人,找上门来。
这是一间宽敞的大厅,古香古色的檀木家具,散发出阵阵檀木香气,一杯上好的绿茶,是主人的亲切款待,沈食其坐在主人的位置上,满脸含笑,尽管昨晚一夜没睡,依然是精神矍铄。
这是吕稚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沈食其,只见他身穿白色的锦缎袍,黝黑的头发束在脑后,眉毛漆黑,眼睛明亮,两片唇瓣微开,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里带着亲切,正在向吕稚打招呼。
好帅气的男人!竟然把个吕稚看呆了。
沈食其反倒被看的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招呼一声,吕稚也回过神来,一笑而过。
两个人寒暄几句,也顾不上再客套,吕稚说明来意,希望他可以出手。
沈食其看看这个异姓大嫂,半天没有说话,他的神箭,刘季知道,她知情,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师命难违,不能轻易使出来,不但会暴露自己的恩师,还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局面。
毕竟,他有一身武艺,却并不想如老师一样,卖与帝王家,到头来,只落得如丧家之犬,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不说,还要躲避那些所谓心怀大志的野心家。
这一切,都跟当初的意愿背道而驰,当初老父亲满怀憧憬的送自己去学艺,却没有想到,会落得如此的地步,老爷子如果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然而,刘季的性命,朝夕难保,难不成自己就坐视不管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往日的事情历历在目,是刘季收留了自己,如今,怎么能袖手旁观?
而自己出手,就必然违背师命,不出手,刘季的命就难以保全,真是左右为难。
吕稚是何等人,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只是自己所为何来,一定要让他出手才行,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吕稚站起来,深深做了个揖,却并没有起身,依然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幽幽的说:“并不是我有意冒犯,师命自然难违,不过,性命攸关的大事,还请三思。”
沈食其没有作声,他要好好想想,找一个万全之策,既可以解了兄长之围,又不暴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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