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模样。
而他,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被爷爷抱在怀里,满是不自在。
爷爷的表情看上去冷漠,可实际上,那双眸子里,却露出了慈祥的感情。
“那个时候,爸总是怪我给他丢了脸,可是面对你的时候,却又笑的那么开心……我知道,爸他只是嘴硬而已,心里还是很惦记我们的……”权希凡说着,感情越发沉浸进去,“爸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我这个做儿子的,却什么都帮不上,甚至只会拖他的后腿……你二叔骂我骂的对,我根本就是没良心……”
“爸……”
羽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爷爷早就已经不在了啊。
“还有这张,这是你第一次上学的时候,爷爷亲自送你去学校的时候拍的……羽寒虽然是个小天才,可我儿子也并不输他。才小学一年级,就已经拿了好几个全国性的比赛奖项了……”
那个时候,他真的为这个儿子骄傲,当然,如今也是一样。
“羽晨呐,你现在,依然是爸的骄傲。你比爸有魄力,有胆识。如果是你的话,或许真的可以在权氏立足。”
“爸……我要的,并不只是在权氏立足!权氏本就是我们的,我会把属于我们的东西都抢回来!”
看着羽晨眼里的傲慢和倔强,权希凡忽然摇了摇头,“羽晨,你有这个想法固然是好,可是不得不承认,权氏在你二叔的手里,已经壮大到了前所未有的模样。爸要求的并不多,只要你能好好的做权家的长孙,有自己该有的权利,这就够了。爸真的不希望你为了爸的事,而做出什么对权氏不好的事来。”
“爸,你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的。”羽晨轻声开口。
“有分寸就好,不管怎么说,我们与你二叔的争斗,也是自己的事。关上门来,就是家事。总不能被一个外人左右了。若是你一味的相信别人,到了最后,权氏说不定会落在外人的手里,那个时候,别说是你二叔了,就连爸,也觉得心痛啊……”
权希凡知道,儿子为了救他,与那些人做了什么约定,所以他才一直很担心。
可偏偏儿子什么都不肯告诉他,只是让他放心。
他哪里能放心得下呢?
他怕的是,在那个人和老二的争斗中,羽晨被利用作了炮灰……
“爸,我向你保证,我们权家的财产,绝对不会被外人拿走,一分都不行!……”羽晨郑重其事道。
“好,爸当然信你。只是,你也不要太过倔强了,太刚易折的道理,你还是要记住的。爸这辈子,是太窝囊了,可你又太倔强……”
“放心吧爸,我会慢慢改的……”羽晨说着,心里却越发不舒服了。
爸现在已经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了,可是……
该说的事,还是要说……
想到这里,便将相册重新放回木箱子里,认真的看着父亲道,“爸,我有事要跟您说。”
“什么事,说吧。”权希凡似乎也预料到了,儿子要说的话很重要。
羽晨郑重的望着父亲,一咬牙,缓缓开口,“爷爷他……去世了。”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权希凡面色陡然一沉,殷切的抓着儿子的手。
“就是二叔要举行婚礼的那一天,他们说,琉璃醉酒店的电梯意外坠毁,而爷爷他……当里就在电梯里……”
砰!
权希凡手中的日记本重重落在地上,两眼泛泪。
“怎么会这样?爸他不是在医院么,怎么会去酒店?老二什么时候要举行婚礼了?为什么这件事我不知道!?”
“爸,你别激动,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别再伤了自己的身体……”羽晨同样泪眼迷茫,“我也是在事后才知道的,二叔说这件事并不是意外,想要调查出幕后的凶手,所以不让我说出去……我也担心您会太过伤心,所以……”
权希凡眼泪扑簌着落下,无力的靠在身后的架子上,目光越发空洞。
“不是意外?爸他这辈子仇人是不少,却从来都没有丢了性命……怎么会这样……”
忽然间想起,那次偷偷在父亲病房外看时,却被老二发现,所以根本连父亲的面都没有见到。
而他最后一次见父亲,竟然就是带着小姑去世的报纸给父亲的时候!
那一日,当他告诉父亲小姑的事时,父亲眼里除了震惊,还有一抹失望。
是的,是对他的失望啊!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父亲眼神里的意思!
鼻子一眼,眼眶越发变得通红。
眼泪再也止不住,汹涌直落。
“爸,爷爷已经走了,您就不要再伤心了……”羽晨轻轻拍着父亲的背,他心里,也同样的伤感。
“不,你不知道,是爸对不起爷爷啊……是爸做了错事……”
权希凡将头深深的埋进两手间,不顾形象的抽泣着。
怪不得那日,老二会发了疯了般的对他,又骂,又打。甚至还险些让岳勇将他扔到楼下摔死。
那个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阴损,现在,却忽然间明白了。
老二的怒火,还有父亲眼中的失望,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眼前回放着,如同狠狠的鞭笞着他那肮脏的灵魂……
羽晨虽然不知道父亲做过什么,可是看他现在哭得如此伤心,心里也跟着悲恸起来。
别过脸去,偷偷的抹眼泪。
父子二人就这样藏在这个没有人知道的仓库里,将悲伤的情绪尽情释放……
许久,权希凡终于缓和了一些,擦掉脸上的泪痕,沙哑着嗓音道,“羽晨,爷爷的葬礼是什么时候?”
“是明天……”羽晨的嗓音也与父亲一般沙哑。
“好,让你妈准备一下,明天……”
“爸,我明白,明天我陪您一起去!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送爷爷最后一程。”羽晨明白父亲的话,便接着说了下去。
权希凡微微点头,“好,就算到时候,再被老二轰出来,我们也要在爷爷墓前磕几个头!……”
羽晨没有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走的时候,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他知道,父亲此时需要更多的独处时间……
因为需要母亲准备一些东西,所以只能也将这件事跟母亲说了一番,只是,并没有告诉母亲爷爷的死是意外。
因为不想让母亲担心。
果然,母亲刚一听爷爷去世几个字时,便已经呜咽出声。
然后,便独自一人坐在一边,偷偷抹眼泪。
“妈……”
“妈没事,你别担心了。”苏梅摸着儿子的手,哽咽道,“这些年来,你爷爷一直不喜欢妈妈,妈妈知道。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爸的父亲,也是你的亲爷爷。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欢妈,妈也把他当成长辈……妈只是没想到,那么严厉的一个人,最后……却也落得如此下场……”
羽晨亲昵的帮母亲拭去泪痕,可母亲的眼泪还是不住的往下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妈真的没事,这就去准备东西……”
说着,苏梅便起身去忙碌了,可羽晨依旧能听到从厨房里发出的轻微呜咽声。
独自坐在沙发上,眼眶也越来越湿润。
最难过的,从来都是生离死别。
而他,偏偏多愁善感,遇到这种事,会很久都没办法走出阴影的……
夕阳西下。
林墨歌拉着儿子的手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空气也变得温暖了起来,可她的眉心,却依旧紧紧蹙着。
她是在想着方才在医院时母亲说过的话。
她要离开的时候,母亲忽然问她,明天,是不是权老爷子的葬礼?
正在她惊讶于母亲的预知能力时,母亲却告诉她,昏迷的时候,她说的话,母亲竟然都听进去了。
所以,关于权老爷子的事,母亲自然也是知道的。
而且,母亲还告诉她,权老爷子与母亲,倒还有些缘分。
所以,便想着能不能让她代替母亲,去送送权老爷子。
母亲与权老爷子相识这一点,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可是后来一想,既然母亲当年是个小明星,想来与权老爷子这种人多少也有些接触,又不好驳了母亲的心意,只得应下来。
可是,权简璃一家不想让她去的。
还有吴玉洁,胡蝶,都是恨她还来不及的人,若是她真的跑去参加葬礼,恐怕真的会引起混乱吧?
可是,母亲的心意,若是她不去的话,便没有办法帮着传达了……
“妈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因为爷爷么?”
羽寒忽然仰头看着妈妈问道。
被儿子说中心事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她蹲下身子来看着羽寒,一字一句,认真道,“宝贝儿,妈妈确实是因为爷爷的事在烦恼。外婆与爷爷竟然是旧识,所以外婆拜托妈妈去参加爷爷的葬礼,为爷爷送行。”
“可是妈妈却担心奶奶和爸爸,还有那个女人不想看到妈妈是么?”
林墨歌微微一笑,果然,儿子早就将一切都看透了。
既然如此,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是啊,所以妈妈正在左右为难。”
羽寒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忽然道,“要不然妈妈等到爸爸他们走了以后再去?他们在的时候,先远远的藏起来?”
“这倒是个好办法。”林墨歌浅浅一笑,宠溺的摸了摸儿子细软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