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辩日在星期日。
林水程不是一作,去或不去影响不大,正好昨天回去看首长的时候,发现这只小猫咪像是有些食欲不振,林水程就给王品缘打了个电话,打算周日带首长去宠物医院看看。
这是他这周第二次请假,王品缘很偏爱这个学生,问都没问就给他批了——林水程请周日的假,也不是不上他的课,不算什么大事。
王品缘注意到开题报告里他的名字排倒数第二,跟着也问了一声:“论文作者排名是你们商量好的吗?你怎么这么靠后?”
林水程中规中矩地说:“跟老师您一样,觉得这次机会虽然好,不过有同学比我更需要这次的一作位置作为履历,所以觉得让出来也没关系。这次的研究方向,和我以后想要做的方向相关度也不大。”
“这样也行,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好事,这次军方的项目你看了没有?”王品缘叮嘱道,“自己的方向重要,这次项目还是给我打起精神来做,知道吗?”
“明白,谢谢老师。对了,徐梦梦师姐跟我有一个物院的招聘会时间冲突了,她现在没空,我也帮她向您请个周日的假。”林水程说。
王品缘:“行,你们加油。”
徐梦梦在他旁边,瞪大眼睛听他请假:“小林师弟,我们没冲突啊,你怎么连我的假也请了?”
林水程说:“顺便的,答辩爱谁去谁去。师姐还想吃个饭吗?”
徐梦梦:“………………”
*
七处日夜无休开会议项,傅落银还负责傅氏科技最近B4计划的重启,刚到星城所有的事一股脑儿都涌了上来。几轮加班加点下来,傅落银越累,人看起来却越精神,所有人都熬得双眼发红,他一个人依然像个机器一样,冷静地安排工作,对接任务。
董朔夜主持楚时寒项目的重启,先去旧七处取档案了,随后又跟着傅落银回家了一趟,他去调查楚时寒的遗物,傅落银把调查组重启消息告诉了楚静姝。
楚静姝怔怔的:“就算……就算查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她自言自语的,傅落银在旁边闭口不言。过了一会儿,楚静姝又哭了起来,歇斯底里地说:“查,再查,我要害死时寒的人不得好死!”
……
傅落银问保姆:“她最近经常这样吗?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
保姆说:“医生来看过,说一定得配合吃药才行。夫人吃药之后嗜睡,她很不喜欢这样,有时候会背着我们催吐把药吐出来,没办法的。”
“还有……”保姆望着他,目光有点躲闪。
“还有?”傅落银挑眉。
保姆说:“医生也说,少爷您和大少爷长得太像了,可能会触发夫人的这种反应……”
“她是我妈,我也是她亲生的。这个病不是一昧躲避就能解决问题的,我会经常来看她,直到她认清楚我哥已经死了,我的名字是傅落银为止。”傅落银冷冷地说。
董朔夜拍照后从楚时寒房间里出来,听见了楼上的动静。
他感叹道:“你也是不容易。”
傅落银说:“这些年都这样。”
他们走出大门,花园边刮起一阵凉风,傅落银胃隐隐作痛。
“难怪你在江南分部躲着一直不回来……我看你这样,还是早点找个贴心人照顾照顾你。”董朔夜问他,“上次你的小情人怎么样了?抓奸成功么?”
“放屁,他开个房去睡觉的。你一天到晚的别跟我在这里搅屎。”傅落银瞥了他一眼,董朔夜嬉皮笑脸的,“不瞒你说我们这群单身狗,最大的乐趣就是拿你这种有小男朋友的开涮,昨天我还见着一个刺激的——你猜欧倩这次回星大读研,跟谁一个组?”
傅落银怔了怔:“……林水程?”
董朔夜竖起大拇指:“猜对了!”
他把朋友圈刷出来的照片给他看。
欧倩:【新学期很开心~组员都特别棒!还有个超级大学霸小哥哥,特别好看】配图九张。
前六张都是小组成员吃火锅的图片,林水程坐在角落,安静吃喝。后面三张换了个地方,却只有林水程和一个陌生女孩面对面吃饭的样子,神情举止很轻松亲昵,特写中,林水程特别惹眼,那滴红泪痣像宝石一样,为他在淡漠中增添了一丝无法抵挡的动人。
……
傅落银常往来的苏瑜、董朔夜都认识夏燃和欧倩,欧倩他们那一个小圈子活跃在北美分部,女孩子比较多,和他们互不打扰。小时候一起长大的,现在也是个朋友圈的点赞之交。
傅落银看了一眼最后三张图片,心头无名火起,皱起眉没说话。
林水程出息了,还真的敢背着他出去浪?前几天还在他床上哭着叫老公疼疼,转头就跟别的漂亮女孩吃饭,还特别亲昵?!
傅落银冷冰冰地开口了:“他没那个胆子背着我勾搭人。”
董朔夜:“……不是,我要你看的不是这个,负二。”
他用手指了指底下的评论区。
【易水:微笑/微笑/有我好看?】
【夏:真好,我也想吃火锅了】
“易水是欧倩现在的男朋友,你不认识,我听苏瑜讲过。但这个‘夏’……负二,你当时被人删除拉黑了,但是他网名十多年没换过了,你别跟我装你不知道。”
董朔夜看起来只差兴奋地拍巴掌了,这个搅屎棍一如往常,最爱老虎顶上拔毛,“后宫起火啊负二!欧倩和你的小情人在一个导师底下,夏燃又和欧倩关系那么好,你说你们要是哪天碰见了,那不就是后宫起火现场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看到傅落银的脸色,立刻戛然而止。
眼前人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夏是夏燃的网名,多年来一个单字,从来没有变过。
傅落银的胃更痛了。
他摁着腹部,让司机开车送董朔夜回总务部。他自己开车回酒店,途中他去摸放在置物夹板里的手机,摸了几次居然都没摸出来。
林水程接到傅落银的电话时,正在跟徐梦梦继续吃上次那家的杭帮菜。
徐梦梦跟他讨论这次商业招标的事情,她是学姐,对这些事比较了解。林水程很认真地听着,却好像对什么科研七处、九处这些来头大的项目都不感兴趣。他问:“警务总处招人是吗?他们的项目参加人多吗?”
徐梦梦摇摇头:“不多的,刑侦很冷门,化院的倒是专业对口,平时的项目如果是痕迹检查之类的就算了,但是这次的项目偏偏是名画鉴定,听说是一处追查的失窃案,找回来的两幅画无法比对,现在的造假技术根本让人防不胜防。”
林水程若有所思。
徐梦梦看他没怎么吃饭,只有桌上的杭菊鸡丝动了不少,问他:“小林师弟喜欢吃这个啊?还是喜欢吃杭州菜?不过我看你上次也没吃多少。”
林水程摇头:“我虽然是江南分部过来的,但不是江南那边的人。我口味偏辣,这道菜是……以前有人跟我提起过,说很好吃,一定要来吃吃看。”
他微微垂下眼,有些出神,还有些怔忪。
他喃喃说:“我很想他。”
这语气轻得如同迷梦,徐梦梦也怔了怔。
林水程手机响了,他低头看见来电的数字,随后说了声抱歉,出去接电话了。
傅落银的声音透着某种压抑的情绪:“在哪里。”
林水程看了一眼头顶的饭店招牌,声音温温柔柔的,没有说在哪里,而是直接说:“我在吃饭,我想见你,我来找你。”
“在哪里,我来接你。”傅落银没有理会,语气中透着某种执拗。
林水程做出了让步:“我在星大私房菜馆这里。”
傅落银一声不吭把电话挂了。
林水程捏了捏手机,随后上楼告诉徐梦梦:“师姐,我有点急事要先走了。”
他们已经快吃完了,徐梦梦跟着站起来说:“没事没事,我也吃好了,上次你请我吃饭,这次我们AA吧。”
他们付完账,林水程送徐梦梦出门,帮她叫了出租车,又记下了出租车号码。
他开始在原地四处张望,寻找傅落银的车,还没走几步就被一只手给拽了回去。
傅落银力气大得吓人,把林水程的手腕都要捏出红痕了,阴沉沉的看起来很吓人。
无言的对视中酝酿着沉沉风暴,那一刻两个人身上都像是着了一样,只需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
路人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这边要打架,可是只有林水程不怕他,他安安静静地踮脚,摸了摸傅落银的耳根,低声说:“你来啦。”
温柔也热烈,望着他的眼神眷恋和安心得如同一只找到窝的小猫咪。
傅落银开车带他回酒店,林水程被他一路拽着走得磕磕绊绊,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乖乖跟着。
不抱怨也不撒娇,他和他一样渴求对方。
今天他被他往死里折腾,傅落银一次过后才稍稍清醒了一点,理智回笼,发现林水程的手都被他掐出了红痕,忽而心就软了。
他轻轻抚摸林水程的发,以为他这次会哭,可是林水程没有。他今天热烈、温软、好欺负,更不像有的时候那样张牙舞爪。
林水程偶尔会有这种状态特别好的时候,傅落银低声问:“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林水程偏头看他,眼里水光氤氲,轻声说:“就是想你。”
“一边想我,一边跟漂亮师姐吃饭?”傅落银逗他。
“你不要这么说。”林水程声音有点哑,闷闷的,“杭菊鸡丝不好吃。我吃了两次,都不好吃。”
他没见过他这么委屈的样子,好像这个什么鸡丝不好吃,还成了他的错了一样。
“不好吃就吃点别的。”傅落银知道他去的是杭帮菜馆,只以为他在说平常琐事,低头轻轻吻了吻他,哄着说,“给你点餐好不好?牛肉饭吃不吃?”
林水程:“不吃。”
傅落银还是点了,双人份的,两个人面对面吃。吃着吃着又着了。
两人一天一夜就浪费在这里,林水程连第二天预约了给首长看病都忘了,情急之下才记得给医生发短信再延期。傅落银直接推了一个重要会议,就说自己胃病犯了在家休息——他从来不信自己还有这么荒谬的时候,可是这样的事就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林水程像是有某种魔力,只要他跟他在一起,其他的烦心事仿佛墨水滴入水流中,一下子就化解了。
周日上午,客房电话响了起来。
林水程还睡着没醒,傅落银一手抱着他,另一只手伸手就接了:“喂?”
“喂,林水程吗?你赶快过来一下答辩组!”说话的人是个男声,慌慌张张的,“我们组答辩被卡了,现在所有人都下不来台,欧倩在里面快哭崩了,这次答辩组老师有一个特别凶,你和徐梦梦我们都联系不上,安如意也说没看明白PPT和论文里那个数据怎么的出来的……”
欧倩。
傅落银敏锐地捕捉了这个关键词,眉头紧跟着皱了皱。
“你们答辩是你们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傅落银反问。
对面打电话的是同级研一新生孟亦,听出这边的声音不是林水程的,愣了一下。
傅落银淡淡地说:“你们学生这种开题答辩我知道,一作上去答辩,林水程没去就说明他不是一作,这个时候来找他是什么意思?听你意思,关键数据是他跑的?”
他对林水程在干什么不关心,不过他清楚知道林水程之前是加了很多天班的,告诉他在忙开题报告的事。
孟亦跟着组员被凶了一上午了,电话里这个陌生人更凶,他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对不起,对不起,请您跟他说,让他一定要来一下!许老师说今天如果没有解释,要把我们全员开除……”
傅落银懒懒地说:“看情况吧。”
看他的小情人什么时候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