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奥耐心地倾听着,神父对战争残酷的描述使他感到既单调又沉闷。好几次他很想打断神父,追问最终的结局,但随后他又重新在沙地上坐正,做三两次的深呼吸振作起精神,然后继续听他讲下去。
石堡中黑极了,只有一小团篝火,几乎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夜晚,只有巨大风暴的声音依旧如故。但这却使人很容易被神父所讲述的故事带入到那个令人心惊的年代。
“依我看,您真是个不幸的人,可这跟我们看到的那些游荡的‘鬼’又有什么相干呢?”丹尼尔转动着野兽般的眼睛,他把枪支在身旁,用盛罐头的铁盒再煮了些肉汤。
“哦,在这里,就是拉佐城市靠近大海的地方,明白吗?他们是不死的灵魂。是我让他们变成了那个样子,每当我熟睡时,他们的眼睛总是盯着我。那是一种奇特的眼光。就是他们,他们认识我。”
“可是神父,在你精神恍惚的时候,口中反复叨念的字眼——哈勒,哈勒......是什么意思呢?是人名,还是地名呢?”里奥急于打开心中的疑团。
神父往火堆边又靠了靠,喝光了肉汤,搓着两只手又开始了他的述说:
我们遭到了重创,在克里特岛上展开了反复的拉锯战。那场战役一直进行了两个星期,德国最终获得了胜利,但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所在的第7空降师的伞兵精锐几乎损失怠尽。我因为负伤较早,侥幸躲过了那场灾难,并被授予带橡树叶的骑士十字勋章。但在那以后,德国再也无力组织大规模突击作战,再加上飞机的缺乏,德军已经全面转入防御,以进攻为主的空降兵逐渐失去作用。
根据特别任命,我成为空军第5飞行团代理团长,并晋升为中校。我受命指挥一支由空军第5航空营的一部分、一个营的滑翔机和一些轰炸机及一些支援单位组成的混编部队,这支部队以我的名字被命名为“恩特飞行团”并且参加了东线的一些最残酷、最绝望的战斗。
1941年底,德国军队在莫斯科会战中遭到惨败;同一年的冬天,百万德军又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陷入被动。面对些坏消息,希特勒和他的总参谋部一筹莫展。党卫军头子希姆莱也在为如何摆脱军事上的被动冥思苦想。甚至有谣言说他曾经组织江湖术士通过在大西洋地图上悬挂吊锤的荒唐办法,来寻找盟军舰队。
1943年,德军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败北,军队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从那年6月开始,地中海交通线上的战争升级了。盟军开始出动4000架飞机对西西里岛上的机场和设施进行了昼夜轰炸。很快,盟军取得了西西里岛及意大利南部的制空权。
根据海军情报部门得到的消息,柏林对盟军可能登陆的地点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把德军主力调往撒丁岛。在我们抵达的时候,防御撒丁岛的意大利第3集团军已辖有6个意大利师和2个德国装甲师,兵力超过15万人,由意军将领古佐尼指挥。
我们随同意大利空军的900架飞机撤到了撒丁岛。
我们的飞机驻守在阿兰奇湾的空军基地,我成了那里的最高指挥官。在抵达撒丁岛的当天傍晚,我接到了紧急通知,随后我乘专车来到了拉佐城,也就是在这里,埋下了我噩梦的根源。
就在这里,在拉佐城的市郊,驻有三个营的山地兵。军队驻扎在城市的北沿的丘陵地带,再往北就是开阔的海岸线。沿着市区的边缘是一大片森林,在那里用多层铁丝网严密封锁。只在北面有一座大门,这是进出的唯一通道。大门由驻守党卫军的两座了望台卫护,直通驻军指挥所。
我看到几个德国党卫军军官站在指挥所的遮阳篷下面,他们其中有一个站在高台上,观察着我们几个从车里下来的人,脸上带着一种睿智的笑容。我发现那是一个仪表堂堂、颇有魅力的男人,他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某个大学的教授。他穿着带黑色和银色党卫军徽饰的绿军装,非常合身,仿佛专为他定做的似的。右领上戴着部队队党卫军的两道闪电的标志。左领上的军阶表明他是上尉。
突然,所有的灯全亮了,接着指挥所的门被打开。高台上的男人快步走到我的面前,啪地立正,唰地举起右臂,掌心朝下,行举手礼。
“元首万岁!”那个人说,他的声音高昂而友好。
那个人的身材高大,闪亮的金发,一双神采熠熠的蓝跟睛。他比我年轻许多,我同样举起自己的右手,“元首万岁!”
后来我知道他曾是职业登山运动员;是一名出生在奥地利的铁杆纳粹分子,早在1933年就加入了纳粹党。1938年德奥合并后,他又加入党卫军。在一次瑞士举行的登山比赛中,他一举夺冠,充分展示了雅利安人的“优秀品质”,受到希特勒的亲自接见并与其合影留念。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党卫军上尉海因里希·哈勒。
※ ※ ※
在陆军指挥所里,我感到气氛非同一般。我们在一间专用的密室里坐了下来,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坐在我对面的陆军上尉海因里希·哈勒,希姆莱身边的亲信。这时是战局最紧张的时候,虽然我的军阶略大于他,但还是对我形成了威慑。如此隐密的单独会谈,让我怀疑这与在东方战线上的节节失利有关。显然我没有猜错,然而却还是出于我的意料。
“邓尼茨中校,你大概还不明白,”他说,“因为我不愿在这个岛屿上作过多的停留,所以我将直截了当地说。”
“事实上,我并不属于你们的战斗序列。我刚刚到此,奉总参谋部的命令率领一支探险队前往西藏。”这个从柏林来的神秘人物往前探了探身子。“你知道,德国陆军被迫以惊人的伤亡代价和俄国军队打仗,打仗的目的不是为了赢得胜利,而是为了给党卫军赢得时间。”上尉继续说下去,“我们必须抓住最后的机会,不失时机地获得最终的胜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哈勒上尉从他身旁桌子上拿起了一份文件放在膝盖上,望了望一言不发的我,然后细心地点燃起一支大雪茄。
“当然,原则上是这样。”我有些急切地说,“但你刚才说是前往中国的西藏!以什么具体方式呢?”
“我正要向你传达总部的命令,以及我们的秘密武器。你知道那个哈定学院吗?包括医学家、探险家、考古学家甚至江湖术士,甚至精神病患者在内的各色专家,在对人种、血统、古代宗教、古代遗址、神话传说等进行考察研究。”
“不,当然,这确实鲜为人知。”
“那是慕尼黑大学设立的考古与人类学学院,以瑞典考古学家斯文·哈定的名字命名。那里的首任院长——博物学家恩斯特·塞弗尔曾经在1938年,在极端秘密的情况下,奉希姆莱的派遣到过西藏,寻找日耳曼民族的祖先。”
上尉的大雪茄发红的烟端直指着我,象一支手枪的枪管,他用不紧不慢的腔调继续说道:“早在十年前,一些专家就证实亚特兰蒂斯文明确实存在,并认为雅利安人只是因为后来与凡人结合才失去了祖先的神力。在大约一万两千年前,他们的势力远及非洲大陆,在一次大地震后,这块大陆沉入海底,一些亚特兰蒂斯人乘船逃离,最后在中国西藏和印度落脚——希姆莱先生对此深信不疑,他相信,一旦证明雅利安人的祖先是神,只要借助选择性繁殖等种族净化手段,便能创造出具有超常能力的、所向无敌的雅利安神族部队。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上尉。”
“在那次西藏探险中,他们受到了当地领主的款待,并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探险队测量了很多西藏人头部的尺寸,并将这些人的头发与其他人种的头发样本进行比对;他们还通过被测者眼球的颜色来判断其种族纯净程度;为保留数据,这些探险队员们用生石膏对十几个藏族人进行了面部和手的翻模,制作了这些人头部、脸部、耳朵和手的石膏模型,印证了元首的理论。”
“那次考察中,队员们还从当地人口中得知有一个名叫沙姆巴拉的洞穴,据说那里隐藏着蕴含无穷能量的‘地球轴心’,谁能找到它,就可以得到一种生物场的保护,做到生命不死,并能够任意控制时间和事件的变化。”
哈勒上尉往前探了探身子,他所讲述的新局势在他脑海里展现出的远景使他的双目兴奋得炯炯发光。他把雪茄上长长的一段烟灰弹入烟缸里,用激动的声音继续说道:
“而你是否也知道总参谋部正在竭尽全力地在支持这项事业,使它有一天在即将来临的斗争中获得完全的胜利吗?我们已经为此组织了大批德国科学家,由我率领的探险小组已经秘密启程赴藏,这支队伍的其他成员还包括植物学家、昆虫学家和地球物理学家。
为此,希姆莱与元首密谈了六个小时,还向元首递交了一份两千页的报告,其中的一张地图标出了沙姆巴拉的大体位置。我们这次探险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前往西藏沙姆巴拉洞穴,找到那个能够控制全世界的‘地球轴心’。”
“哈勒先生,”—直没有说话的我看了看哈勒上尉说:“你要我做些什么呢? ”
“我们希望您所训练的伞兵在必要的时候空降到那个神秘的洞穴,打造一个‘不死军团’;与此同时,可以颠倒‘地球轴心’,使我们伟大的德国回到1939年,改正当初犯下的错误,重新发动战争!”
我抬起了眼睛,在我生命中的任何一个时刻也没有感到如此迷惑。哈勒上尉仿佛在讲述一个神话,但从他那异常严谨的口气来看,这一切又真切得近乎完美。“上尉,您提到的那些德国科学家现在应该与您一起在赴藏的路上了,可为什么您会出现在这儿......”
“噢,是的。事实上,我们在今年的5月份就应该已经到达印度,但意大利**方面的一些发现把我带到了这里。这实际上对我们显得更加至关重要了,他们是我们彻底消灭国际上一切敌对势力的一把尖刀。当然,请先看一看这份文件。”上尉打开膝盖上的文件夹,取出一份资料递了过来。
“这个......这,究竟是什么?”
“这是一种古老的瘟疫病毒,意大利的科学家发现了它,只是目前还无法完全掌握,也没有正式命名。”
“你指的是细菌战?可柏林目前还没这个打算。”
“是的,邓尼茨中校,但你还不知道它真正的用途!呃,当然,在**认为有必要的时候我们会采用那种极端的方式,可那不是我研究的范畴——用它们来向英国扔下数吨的浓缩培养病毒弹头?”哈勒上尉宽容地笑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们的科学家已经发现,从这种病毒中分离出的血清可以改变正常的神经系统,”哈勒上尉单刀直入地说:“我们通过试验,来研究遗传控制、细胞再造和原生素增长,换句话说,就是希望造就一批优秀的、具有各种意想不到能力的人。人类学家们已经有所准备,随时调节他们的进化水平来适应需要。将来,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完全了解其中的奥秘。那时候,我们的新人类就将能够成为出奇制胜的士兵,这是我们对帝国最伟大的贡献!”
哈勒上尉靠回到椅背上,凝视着天花板:“这对我们来说是大大地交了好运啦,不管怎样,我看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可以告诉你下一步的打算了。”他指了指我手中的文件,“现在的难题是,虽然我们解决了动物实验阶段的一系列问题,但是生理实验的关键是针对于人体,这些研究在应用于人体上时出现了不同的结果。”他把他的手指在空中连续戳着,继续说下去,“我们希望获得超自然的能力,但在各地的实验室传来的情况并不那么乐观。
虽然我们有一大批专长病毒系统的科学家和专家在对此进行工作,但我们还是没能取得任何一些稍有价值的进展。我们对大约十二个国家的不同民族的人做了活人试验,最早是犹太人,紧接着是拉丁美洲人、黑人、亚洲人,不同的人种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过激反应。
希姆莱部长对此大为不满,而我们的人类学家把试验遇到的困难归结为血统问题,他们认为只有纯正的雅利安人的血液才能打造具有超常能力的战士,必须用我们真正的德国人完成最终的试验目标。”
※ ※ ※
就是在那一天,1943年8月11日,我与一份至关重要的文件不期而遇,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份对于训练超能士兵的方案。总参谋部对我下达了一道简短的命令:“在最短时间里从伞兵中征召一百名自愿加入超能部队的年青人,要求身高在六英尺以上、金发碧眼、受过良好教育、具有纯正雅利安血统。一个最基本的条件是要求被选拔者能够证明自己的家族自1750年以来未曾与其他种族通婚。”命令里没有提到要求这些年青人做什么,但我已经明白了。我意识到自己也将卷入这场人间悲剧。
哈勒上尉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读完命令中的内容,带着得意的微笑凝视着我。
我对他真正感到了敬畏,他在我眼里就是死神。在那时,我不能表现出任何痛苦和怀疑,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请原谅,上尉,一百名纯正的雅利安人真能通过实验被打造成神族部队吗?有可能会造成大规模的破坏,甚至全部毁灭,那可是我们最优秀的士兵。”
“怎么,你在怀疑元首的理论吗?这可是总参谋部的命令,而我们也决心要实现这一目标。希姆莱先生坚决认为根据这一计划,被净化的日耳曼人将具有传说中雅利安人超自然的能力,而最终的胜利会属于我们,元首已经相信仅靠我们的坦克和士兵将无法取胜。你想想,第三帝国强大的党卫军及各式常规武器都不顶用,而最后却是由我们的组织招募来的科学家们所提供的不死军团赢得了这场战争,那我们的地位又将如何呢。我们的地位就将是不可动摇的了。是我们实现了元首的愿望,这一百名士兵的作用超过了一百枚飞弹,他们即使全部牺牲,可对于整个战争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也是一个我们不能也不会失败的挑战。”
这一回我变得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上尉。“真妙,”我小声地说。我回想起在军队中曾经流传过的各种骇人听闻的消息,还以为只是谣传,因为大部分证据全是保密的。这让人感到既荒谬又恐惧,战争的事态越是不利,纳粹**的野心就越大,所依赖的力量也更加虚无缥缈,甚至是神秘的魔幻力量;这让人想起了赌徒,在接连失利之后却押上了更多的筹码,而这次将要输掉的是我们自己。
希姆莱部长从不放松从科学上证明他奇怪的世界观,党卫军研究人员都愿意为了思想任务牺牲科研的客观性。因此拼命造假,欺骗和隐瞒,以安慰那位强大的资助人。在这位恐怖组织者周围形成了一张江湖骗子和假学者的网,而希姆莱本人对此完全象一个狂热的中学生。
“上尉,这真精彩。”我已经无言以对。
“精彩,是啊,希姆莱部长从亲自创办的“遗传研究基金会”里调配了更多的教授和博士正在展开工作,他们就在军营后面的森林里,并且不跟任何人接触。这一切将由您来负责,您现在已经是我们计划的成员了。我们的代号是‘大西洲’。您也许会记得,在神话传说里,大西洲正是雅利安人祖先生存的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