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轻易漫过了双脚，“海鹰的巢穴”已经打开，不能再犹豫不决，否则海水倒灌进岩洞中，三人将坐以待毙。
空荡的岩洞中三个沉静了好一会儿。
里奥皱了皱眉，“……看来我们必须做出决定，而且要快。”
三人搜遍机身，再也找不到可以容纳第三个人的地方。飞机的座舱只有一前一后两个窄小的固定座位，没有防风罩，前方只有一块扇形的风挡，飞行员的头完**露在外面，仅能靠防风镜和头盔遮挡强风和眩光。
“绝不可以，……绝不能丢下一个。我们应当另寻它路。”Ａnn的声音急切而颤抖，从机身旁站起来。
“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马修还在思忖着各种可能性。
“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留下一个人。”里奥站起身来，他的话在洞中回荡。“我送你们走。”
“也许可以多挤下一个人！”Ann依然坚持着，但在内心却怀疑这种可能性。
“不行！”马修摆了摆手，“这种马丁水手式飞机重量相当轻，即使运气好勉强挤下，也等于凭空改变了飞机的配重，在着陆的时会坠毁的。”
“那怎么行！我们不能丢下他。”Ann转头望着马修。
“不，只有这一条路了！”里奥看了看Ann，又看了看马修，然后坚决地说，“没有时间了，开始行动吧！”他一跃而起，盯住马修的眼睛，仿佛在用眼神射穿他的心灵，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有把握吗？你没练习过水上起降吗？而且现在还是夜晚！”
“现在是顺风，”马修说，“起飞问题不大，可以依靠视力沿海面低空飞行，海水有反光。水上降落，虽然也有危险，但只要有胆量就行，勇者无敌！”
“你认为行吗？”里奥目不转睛地盯着马修。
Ann的脸色苍白。
“已经没有时间了。”马修冷静地说，“怎么办，赶快决定吧。留下来或者飞走，死的可能性都很大。可如果顺利的话，就能度过难关，否则我们会一起死在这里。”
“你能做得到，来吧！” 里奥拉起了马修。
里奥决定了。现在是需要坚决果断的时候，与其困在这里，不如奋力一搏。既然再也无所依靠，那就应该让生命更有价值。把自己独自抛弃在那深远而幽暗的山林，确实令人胆寒，而想到最爱的人将飞上天空，也许会殒命于无边的暗夜，更使他感到强烈的悲伤。但是，此刻也只有破釜沉舟了。
“快！跟我一起把飞机推到外面。”
“不行……！”Ann跑过去抱住了里奥。
“并不是非死不可。”里奥一边抓住飞机的机翼，一边说，“快来帮忙！”
他的声音果断而坚决。
※ ※ ※
“可以了吗？”马修声音嘶哑地说，飞机已经顺着轨道被三人合力推出了“海鹰的巢穴”。
“卡死了。”
“喔？！”马修向下看去，在海水的冲刷下，沙砾已经又一次盖住了轨道。他们至少还要再往前推进50码才能让飞机真正滑入水中。
“用摩托车作牵引！”
“能行吗？”里奥有些怀疑。
“……德国人在前线用它来拖曳战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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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起飞吧。”里奥勉强笑了笑，望着坐在机舱内的Ａnn和马修。“燃油够吗？”
“油箱表是满的，可以一直飞到瑞士。但仅需要穿越海峡，再往远飞就会遇上高空气流。”透过迷茫雨雾望去，茫茫夜空，不时划过隆隆天火。背后的整座黑沉沉的山岭，在无边无际的夜空里也显得微不足道。
“从这里一直飞向北，就可以看见新的海岸线。”马修用手指着前方沉沉的黑夜。“……勇者无敌！”
——勇者无敌。
里奥凝视着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的辽阔的大海。男人，有时需要以各种方式面对死亡，特别是为了自己最爱的人——不敢死的人，就没有理由生存。
“里奥！……”里奥在层层雨雾中见到Ann的眼中竟溢满了泪水。
“对不起！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Ann抱住里奥的肩膀。
马修**了钥匙，发动机起动了。螺旋桨慢慢地加速，旋出一片水雾，海浪起浮中，飞机颠簸向前，看不见前方的地平线。里奥从脖子上摘下一样东西，轻轻搂住Ann，套在了她的脖颈上。Ann伸手去摸，是里奥的护身符——精钢锻制的十字架。
“好啦，快走吧。”
里奥全神贯注地站在那里定睛守望。马修从机舱内伸出一只手摇动着，向他告别。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打开了前照灯照亮海面。
机翼微微抖动起来。
“起飞！”里奥大声喊了一下，仿佛下了最后的命令，声音有些颤抖。
油门全部打开，一刹那间隆隆声划破了黑暗。那是面对着死亡发出的轰鸣。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马丁水手式水上飞机慢慢滑动了。马修无暇去看窗外。顷刻之间，海平面在他身侧迅速地滑国。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飞机的速度急速升高，象一只巨大的鸟在吼叫。紧接着，机身在浪尖上剧烈撞击了一下，随风翻卷的海浪从他眼底一掠而过。机头呼地一下升起来了，飞机腾空而起，冲进了可怕而又浓重的黑暗。
周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倾斜的雨点密密地打在风挡上，象一支支晶亮的羽箭。马修拉起操纵杆，飘然而起的感觉传遍身体每一处缝隙。在这一瞬间，他好象感到自己正在被拖进黑暗的深渊，极度的恐怖感袭上心头。可是如何降落在海面呢，这种不安的心绪缠绕着他。
飞机象是猛然间被诸神赋予了生命。这只巨大的怪鸟在风雨的天际间寻找平衡，东南方向的偏侧风紧紧追赶着它，宛若一张巨网。
突然间，飞机象是被枪弹击中一般向下坠落，马修定睛注视着高度表。高度表显示出，飞机正在急剧下划，无尽的黑暗瞬间将它隐没。指针迅速滑向五百英尺，危险！马上就要坠毁了。强烈的失重感甚至代替了恐惧，马修觉得身体好象被紧紧贴在座位上，他拼命拉住操控杆，尽量稳定住飞机。
雨水成了他最大的障碍，没有地平线！天空和海面间一片苍茫，只能依靠水平仪来操控，机体眼看就要恢复水平了。然而，由于恢复过猛，机头骤然向上扬起。他慌忙将操纵杆向前推进，机身又一次失去了平衡，机翼也左右摇摆起来。
——不行！ 里奥在海岸边高叫着。
发动机仍然在全速运转，左右摇摆着，在附近盘旋。机身上摇曳不定的灯光，好象在发出求救的呼喊。飞机在天地间好象一只在风中受伤的鸟，瞬间隐没在黑暗深处。
马达的轰响骤然消失在云层间。会被闪电击穿的！十秒，二十秒，四十秒......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只能听到海涛汹涌。
勇者无敌！——里奥双腿跪倒在齐膝的水中，内心深处一片冰冷，只有祈祷。他抬头望天，盼望奇迹的出现。
忽然间，一阵轻快的隆隆声来自身后，飞机从高空俯冲下来掠过里奥的头顶，发出嗡嗡的响声凌空而去，挟带的强风颤动着海面。
马修关小油门，尽量让腕力放松，他感到飞机进入正常状态。
里奥从水中跃起，不由自主地挥舞着双手。飞机不再摇摆不定，直奔正北方向。发动机的响声和机翼的灯光都表明，机体已经恢复了水平。
转瞬之间，飞机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光点，把这一切都远远地留在了后面。
“带她去安全的地方……”里奥对着飞机声早已消失了的夜空，大声地喊着。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在心里默默祝愿Ann，能顺利地降落在海峡对岸。地中海的夜显得出奇的凄美，里奥出神地向夜空凝望着，任凭大雨狂泻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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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与马修飞离了岛屿，他们和查尔斯舅舅的故事还远未结束；在下面的章节里，您将看到十八世纪，‘犬语氏族’在伊比利亚半岛与吸血鬼势力的斗争，历史的迷雾将逐渐揭开。关于‘犬语者’，关于ENIGMA病毒……关于那些曾经惊心动魄的战争，将在后续篇章中华丽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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