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正居高临下的站在阮瞻面前三尺处停下,脸上闪过戒备,怀疑,紧张和轻蔑等诸多复杂的表情,并没有再近一步。
而阮瞻还是像一尊化石一样一动不动。
足有一分鐘之久,关正才在迟疑了一下后,抬脚进入阮瞻身前的这个空无一物的圈子内。
可他虽然走进来了,却并没有对阮瞻动手,只是围著他慢慢走著,一边继续唸咒召唤阮瞻体内的蛊,一边催动那些一直在外围的妖物更靠近些。
在小夏焦急的目光中,那些妖物试探著贴近阮瞻。因為关正的催促,因為阮瞻的沉默,渐渐的,那些妖物的胆子大了起来,越来越逼近阮瞻的位置,有的甚至已经爬上了他的身体。
到此时,关正终於放心了,他蹭到阮瞻的身前,停止了一切行动,想了一下,好像要考虑真麼折磨他。终於,他从腰间掛满的小竹筒中拿出一个,拔开了盖子。
「这是我最厉害的蛊,想不到今天会给你尝尝。」他说著看了一眼在『窗口』焦急观望的小夏和万里,得意的晃晃手中的东西,「见过蜂窝吗?一会儿你们就会见到人体蜂窝,而且这大帅哥还不会死,变成一个四处走动的蜂窝帅哥,哈哈——」
他高声大笑著,扬起手,就要把那小竹筒裡的蛊虫倒到阮瞻的头顶少年宫,但就在那数十隻有如黑豆一样的蛊虫被倒出来的一剎那,异变突起!
彷彿已经化為石像的阮瞻突然一跃而起。左手随手祭出一张符咒,在半空中泛起一朵火花,直向蛊虫而去,而右手则挥血木剑直劈向关正。
「就知道你装假!」关正大叫一声,向后疾退,一隻手从腰间抽出一个黑色木棒招架劈空而下的血木剑,另一隻手抢著收回要被符火烧到的蛊虫。
然而血木剑,却没有砸向关正,在半空中忽然向下急掠,在关正的惊慌中斩向他的腰侧。关正大惊,他知道血木剑虽然是木剑,但在阮瞻手裡却是无坚不摧的利器,如果不躲的话,非要给腰斩了不可。於是,也顾不得那些蛊虫了,急忙挥棒去挡。任那些他辛苦炼製的蛊虫在还没有发挥功效时,就被符火无情的烧成了灰烬。
可是,他预料中的黑木棒和血木剑的撞击并没有来到,却觉得腰间一坠,耳边响起『扑』的一声。
「坏了!」他想著,心下当场一凉,立即意识到自己终於还是上了阮瞻的当。
下一秒鐘,低头一看——果然,是他的小鼓遭到了腰斩,已经再也用不了了。也就是说,他再也无法控制那些蛇虫鼠蚁!
「原来你引我过来就是為了毁我的宝贝!」关正咬牙切齿。
「看来很管用。」阮瞻冷笑著看了一下周围。
由於小鼓被毁,那些动物、鬼怪、虫蛇已经摆脱了关正的控制,求生的本能使它们早已四散奔逃,剎那间就无影无踪了。
阮瞻不说话,给他来个默认。
关正召唤他体内的蛊时。他不是没有感觉。相反,那种像进入绞肉机一样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忍受。可是,他明白如果他顶不住,万里和小夏也就等不到援兵到了,那麼他们就会彻底失败。
而他拼尽全力抗衡那蛊在他体内作怪,就是為了等待反击的最佳时机。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火咒是挡不住关正的。因為关正的功力绝对大到可以利用这山林中的一切。而一个山林裡究竟隐藏著多少阴暗的东西,根本是无法计算的。所以他只好想办法釜底抽薪,把他指挥这些昆虫和动物的工具辉掉。
他和关正所学不同,但他知道万法同宗,召唤御使那些东西并不只是凭借巫舞和咒语就可以办到的,关键的部分就是那面小鼓。它并不是普通的鼓,一定和道家的法宝是一样要修炼而成,因此只要毁了它,就能从根本上断绝那些『草头兵』的攻击。
一切都是阴错阳差,歪打正著。正当他苦於无法靠近关正时,他的蛊毒不合时宜的发作了,这让关正以為可以攻击他,却没料到把自己陷入了阮瞻的计划之中。阮瞻明白自己周围有一个先天的气息形成的保护圈,关正若杀他就必须趁他最软弱时进入这个圈子,那麼他就可以想办法毁了那个鼓!
所以他拚命忍耐著疼痛和焦虑,只等著关正走近的这一刻!天幸,关正要对他下那个蜂窝蛊的时候,他也正好压制住了那鬼蛊,这样才可以一下完成他的计划。
「以為这样就可以战胜我了吗?幼稚!」关正一把扯下腰间那半个如同废物一般的鼓,又向后疾退了几步,和阮瞻遥遥相对。
论身体上的力量和打斗,他知道自己不是阮瞻的对手,甚至可能不如万里;论计谋,他本来以為自己所做的已经是天衣无缝了,没想到处处受制,好在,他还有其它方法,他很自信在这山林裡他就是最顶级的高手。
脱离了阮瞻的攻击范围,他开始在四周狂奔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為他是被吓跑了。按阮瞻却看见,他一边跑一边把腰间掛著的竹筒全扯了下来,把竹筒中所有的东西全倾倒在了地上,一副孤注一掷的模样。而且,他的口中还在念叨著什麼。
阮瞻一伸手撤了结界,看了看腕表,「小心,他要操控籐攻击了!看来我们要边战边撤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夏,「那个幡很重,不过你一定要拖住它。因為我猜还有被关正下了鬼蛊的魂魄在后面,那些东西只受他一个人的控制,与毁了的鼓无关,所以暂时还不能收起它。你行吗?」
「我哩?」万里问,活动了一下肩膀。
「你不是智慧与力量并重吗?」阮瞻瞄了万里一眼,见他并没有受什麼伤,「你们一定要跟紧我,只要到了约好的地方,只要到了午夜三点援兵一到。我们就有了胜利的可能。」
万里还没回答,耳边就响起了『塔塔』的脚步声,只见关正又跑了回来,虽然有点气喘吁吁。但又一脸兴奋。「我玩腻了,你们去死吧!」他大叫著,双手向前猛挥!
『哧哧』的破空之声传来,只见深山密林特有的野籐像一条条妖蛇一样从黑暗中窜出,有的贴紧地面,有的像是荡过来一样,直奔三个人捲了过来1
只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有一条野籐窜到了三个人的面前,阮瞻抢先挡在前面,挥起血木剑毫不留情的横向斩去。只是那野籐彷彿整条都有生命。断了一截后,其餘的部分仍然继续妖异的舞动著,试图捲起他。他只得挥剑不止,直到把那条最先袭来的野籐斩成尺长的寸段,露出后面的根茎。
仔细看来,那根茎竟然有眉有眼,像一个婴儿的脸一样,一见就知道是关正製成的异蛊变身為根茎,控制正常的植物成了妖物。
而此时,更多的野籐还有不知名的植物从四面八方迅速的席捲而来,一时间。三个人所处的地方好像是一个低洼之地,四面的绿色波涛汹涌的灌了进来,霎时就要淹没他们。
这时候,什麼话都来不及说了,什麼巧妙周旋也没有了,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才是硬道理。所以三个人都不说话,阮瞻和万里背与背相对,把小夏护在中间,边战边向西边退了过去。
阮瞻右手挥著血木剑,把这道界的异宝当做砍柴马一样横劈竖砍,只要晃过他面前的东西,他就绝不放过。只见眼前枝叶纷落,随著他的后退,他走过地路面上都是残叶。
而一边的万里也不含糊,他使用著那条贴满符咒的木稜,也是见什麼砸什麼,那些籐蔓和植物一挨他的木稜不是会被符咒所爆出的火苗引燃,就是被蓝色的电火花弹到一边去。他经过的地方慢慢延成了一条细细的火线。
小夏被他们两个护在中间,除了脚上会被偷袭而来的野草缠住外,并没有遇到大的攻击。就算被缠住,阮瞻也会马上一剑斩来,她脚下的束缚立即就会解除。对她而言比较困难的是拖住残裂幡,要知道这金属地幡已经很沉重了,超过了她纤细手臂的拉力,更何况它还躑躅著,好像不肯走一样。
因為正如阮瞻的分析,在那些受了妖气驱使、宛如肆意滋生的植物后面,还有数十个鬼魂尾随而至,使残裂幡產生了极大的吸力,本能地要把他们收入其中。
她记得阮瞻的话,死拖著残裂幡不放,所以她经过的地方有著一条明显的拖痕。
这三条不同的痕跡艰难缓慢地并排向西延伸,一路上没有一步是容易走的,不过百米的距离却把三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只是咬牙坚持著。但就在他们筋疲力尽之际,另一片空地出现在他们后方。
那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山谷,三面环山,迎面有一条小瀑布,下方积成了一个小潭,唯一的入口十分窄小,因為阮瞻他们退过来,那些涌动的籐蔓野草一时竟阻塞住了,没追上来。
关正一直跟在后面,双手绷直著死死指著他们。此时见他们退入了山谷,那些植物追不上来,不但没有焦急,反面胜利地笑了起来。
「以為只有你们会设计陷阱吗?」他手上变幻姿势,在半空画著奇怪的圈圈,「等著成為茧人吧!哈哈!」
只见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急,三个人还没判断出他要干什麼,就觉得腰上一紧,立即被一股奇大的力量拉到山壁上,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野籐缠上了好几圈。
「别挣扎,那样只会越缠越紧。」关正此时已没有了紧张之态,脸上呈现著疲劳、挫败敌人后的放鬆和得意,「我看你们向西退,就知道你们要来这个小谷。」
阮瞻挣扎了一下,但丝毫没有效果,再看万里和小夏已经连挣扎也做不到了。小夏满脑子记著阮瞻说要死拉著残裂幡,所以是和幡被绑在一起的,情况还好,而万里的下肢则已经完全被缠裹住了,再过片刻就会完全被还在不停『爬行』的籐蔓覆盖。
「阮瞻啊,你真上一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虽然调查过周围的环境,岂不知我在这裡生活多年,不比你更熟悉吗?你以為这裡三面环山,入口狭小,易守难攻。却不知道这裡的山壁上的野籐又多又韧,而且不用脱根,更容易被操控,我早在你们往这边退第一步的时候就用了飞蛊术来控制这四壁的野籐了。哈哈,被自己的选择困死吧!」
阮瞻还是不说话,感觉自己像陷在流沙一样,越动就越不得自由,乾脆停住不动了,心裡念头急转。
血木剑还握在他手中,只不过关正比较忌惮他,所以缠在他身上的野籐首先是拦腰捲过来的,连同他的手臂一起捆绑在了一起,让他的手根本无法动弹分毫。而现在那些籐蔓越爬越快,已经慢慢把三个人一层层包裹起来了,他是被埋了半身,而万里和小夏都只是剩下了一颗头露在外面。
一瞬间,他明白了关正所说的『人茧』的意思。他是要把用籐蔓把他们包裹在裡面,让他们像蚕一样困死!
「他妈的,没想到老子有朝一日会变成白白胖胖的可爱蚕宝宝!」万里这个时候还是谈笑自如。
「春蚕到死丝方尽啊,看你的废话能几时尽!」关正踱著步子,又向山谷中走了几米,以寻找更好的角度,去欣赏被绑在侧面山壁上『人茧』。
他看了看小夏。
小夏本来因為有残裂幡保护,不会那麼快被包裹住的,可是她个头比那两个男人小得多,所以现在差不多和万里是同步的状态,只是因為有了那个幡,缠在她身上的籐蔓在紧了一阵后鬆了一些,不用像万里一样被勒得连气也喘不过来。
她被绑在阮瞻的身侧,本来很慌乱,但一转眼看见阮瞻就在身边,并且停止了挣扎,於是心裡莫名的安定,也不怎麼害怕了。
关正看到小夏的神态,心裡明白原来小夏的心上人是阮瞻,不由妒火中烧,随手一指,拦在阮瞻腰际的籐蔓就猛得一缩,让阮瞻呕了一下,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肋骨断了吧?」关正恶意的笑,「我也可以锁死人茧,只要再一用力,断了的肋骨就会刺入内臟。还是你想让骨头外翻,做刺蝟?」
他说完就看向小夏,欣赏著她几乎流出眼泪的表情,心裡也不知道浮上的是报復的快乐还是更加伤心和失落。
阮瞻倔强的忍住就要喷出喉咙的血,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脱困的办法。
他抬起头,还没告诉万里要如何配合,眼帘中就率先闯入了另一个人,谷口站著的一个人——美丽的红衣女人!
援兵到了!
儘管他知道这援兵决不会出手救他们,只是為了他的下一步计划而来,但她终於还是如约到了。
只要他想办法摆脱这束缚,他就有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