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筠儿正在摆放碗筷,听了坐好的杨宗志说起今日面见皇上的事情,一时不由得愣住,拿住碗筷的小手一抖,碗筷跌落在桌面上,激起一阵叮当的脆响。
秦玉婉在一旁放下菜盘,欺身过来,娇声道:“皇上派你出使吐蕃?九哥哥,我跟你一道去。”
筠儿一听顿时来了主意,咬住嫣红的小嘴也靠近过来,倚在杨宗志的另一侧,娇声附和道:“是了,我和婉儿跟你一起去,吐蕃与西蜀左近,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人多地熟,也多些照应。”
杨宗志失笑道:“我是朝廷外派出去吐蕃国,作些震慑作用,你们……你们女儿家的,怎么能一起跟着?”
筠儿想了一下,又娇声道:“大哥,那你上次领兵出阵北郡,为何……为何也带着倩儿一道了,她还不曾习武,小身子又弱,你岂不是也照顾的体贴妥当的么?”
杨宗志默然一会,念想起倩林儿那乖巧十足的模样,不由得脱口道:“正该早些去派人去将倩儿带回来,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北郡,让人心疼的紧,我前些日子忙糊涂了,竟然忘记了这一节。”
筠儿和婉儿对视一笑,忍不住一齐娇声嫣笑道:“我们早就安排好了哩,哪里还能等着你想起这事来。”杨宗志抬头一看,这两个美丽异常的小丫头在自己面前巧笑乖模样,心中顿时觉得好生温暖,一手一个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搂住了两人的细腰。
秦玉婉道:“九哥哥,你上次可答应过我,再也不会舍下我一个人不理了的,况且,我自小学了很多布阵方面的法子,却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两军对垒,你就带我去了罢,好不好嘛?”
秦玉婉说话间抓住杨宗志抱着自己的胳膊,轻轻的摇了几摇,筠儿在一边却是倚近过来,喷着幽幽的口齿香味撒娇道:“大哥,你也带我去,筠儿……筠儿去……去给你作饭。”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筠儿知道自己没有婉儿这样的本事,想了好一会的借口,却是找寻不到,只得无奈将自己最近新学的作饭的本领拿了出来。
杨宗志道:“军中不得携带女眷,这是明文的规矩,我是主将,怎么能自己坏了规矩不去遵守。”筠儿和秦玉婉互相对视一眼,顿时看到对方眼神中的神采,又一齐娇笑道:“那可还不简单,我们两个自然不会让你为难。”
三人说话间,外面院门咚咚咚的被人敲得大响,翠儿去开了院门,只听见牛再春粗豪的声音在外面喊道:“杨兄弟……杨兄弟你在不在?”
杨宗志放开筠儿和婉儿,独自走出去,看到牛再春和马其英二人各自一身盔甲,手拿长兵器站在门口,看着就如同戏文中出场的骁将,只是此时洛都太平宁定,他二人的打扮看起来说不出的滑稽无比,杨宗志笑道:“两位哥哥这就准备好了么?”
牛再春和马其英一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两人一拍身上厚厚的盔甲,大笑道:“准备好了。”
马其英笑道:“我们……是叫你黜置使大人的好,还是叫杨兄弟的好。”杨宗志哈哈大笑道:“什么西南道黜置使,那都是说给外人听的,咱们自家兄弟关起门来,还不是和过去一样饮酒作乐。”
杨宗志丢出一块腰牌道:“两位哥哥先去兵部点齐了兵马,咱们在番邦驿站的门前会和。”牛再春接过兵符仔细的看了半晌,用手轻轻的在虎头腰牌上抚摸不止,脸上尽是激动之色,忙不迭的接口道:“好!好!交在哥哥身上。”
杨宗志返身回房继续吃饭,饭毕换了衣装,骑马来到驿馆,见门前一众兵士,鲜艳的南朝大旗迎风招展,聚在一起说不出的气势磅礴,杨宗志心头微微一叹,念想起自己去年年底也是这般领兵,而且兵士比现在还要多上几倍,前尘幽梦,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牛再春纵马迎了过来,仔细看去,见杨宗志身边一左一右,还跟了两个小个子的卫兵,那两个小卫兵各自戴了大大的军士帽,遮住了大半个头脸,身材都是小巧,骑在马上看着不伦不类之极。
牛再春此时也顾不了这些事,欢喜道:“杨兄弟,你可算来了。”杨宗志嗯的一声,接口道:“吐蕃国的小王子和小公主出来了么?”
牛再春回头一看,应道:“还没有。”过了一会,见到一群赤衣大汉们收拾着衣着用具行装,开始在马车上慢慢装载,驿馆门口走出来三个人,两个人正是哈克钦和索紫儿,两人衣着打扮与今日在皇宫所见一般无二,还有一个光头老和尚跟在他们身后,杨宗志仔细一看,正是那吐蕃国的大法师,这老法师一身掌力浑厚,天下少有,他在滇南见识过一次,自是印象深刻。
哈克钦看见杨宗志身着盔甲,威风凛凛的高坐马上,眼神中不由得泛出一丝羡艳的神色,只是他过去与杨宗志身处对头,现在陡然一见,还有一些放不开心思,便走到杨宗志马前,讪讪的拜礼道:“黜置使……黜置使大人好,我们……我们都收拾停当了。”
索紫儿却是看也不看杨宗志一眼,仿佛对他还在生气,径自上了身边的一辆马车,待得杨宗志回身过去,那马车被人偷偷的掀开了一道帘缝,一双天蓝色的浓浓眼神从里面透射了出来,仔细盯着那背影出神。
杨宗志回身看了两万兵士,心中一时激越,一时又是失落,正在此时,身后不知什么地方叮咚一声脆响,然后飘渺的琴声如同碧空万里的云彩,笼罩住了这两万人的头顶,杨宗志眼神一迷,心情不由得跟着那琴音忽起忽落,暗道:遥相思啊遥相思……他猛地一咬自己的牙,扯住马头转过身来,大喝道:“开拔!”身后万人同时应集!
……
此番兵将并不太多,而且粮草补给充足,大军出了洛都一路开拔,不几日便到了襄州郊外驻扎,襄州地处中原腹地,只需一两日时间便可以抵达?州,?州驻扎有烽台大营,乃是朝廷为了暗中监视西蜀罗天教的动向,常年布下的一颗棋子。
杨宗志负手漫步在营房寨子里,身边军士见他过来,立时毕恭毕敬的行礼喊道:“少将军!”杨宗志只是微笑点头,一一打过招呼,筠儿与婉儿穿了军士一样的衣服在身上,将她们娇躯妙曼的身躯都紧紧的裹束起来,只是微微露出两张玉洁的小脸,跟在他身后审视营房,却也开心快意无比。
走了一会,不到大帐门口,身边没有其他人,筠儿忽然咯咯娇笑起来道:“大哥啊,没料到你作起将军来,可也真是威风凛凛的哩,这一身将军战袍穿在你身上,却是潇洒好看的紧了,你说是不是,婉儿妹妹。”
秦玉婉只是扑哧一声娇笑出来,抿住了红红的小嘴,却不答话,杨宗志回过身来,没好气的瞪着两个形影不离的小丫头,正要说话,筠儿一见,顿时乖巧的朝他吐出嫣红的小舌头,讨好讨饶的轻笑。
此时身后牛再春的粗豪声音响起来道:“杨兄弟,你在这里,那可太好了。”杨宗志三人回头一看,见牛再春和马其英领了一帮军士,手中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仔细看过去,却是衣食住行样样俱全。
牛再春放下手中的包裹,呼一口气出来道:“累死了,想不到这襄州附近的士绅大户这般的热情,一听说我们大军路过这里,给咱们送来了这么多慰劳品。”
筠儿和秦玉婉这几日与牛再春和马其英多次相见,双方互相都熟悉起来,牛再春等人只当筠儿和秦玉婉是杨宗志身边的亲兵,这也不足为怪。秦玉婉一见这情形,突然道:“牛将军,只怕那些士绅不是单单送些慰劳品过来的罢。”
牛再春嘿嘿一笑,挠着后脑勺赫然的道:“那……那倒也是,这些士绅们送东西过来,要么是自己想要谋个挂名的职位,所以听说我们是从洛都来的,急切想攀上些关系,要么……就是自己的子侄学了些兵法武艺,见到我们大军一过,希望能给他们铺个好前程。”
杨宗志摇头笑道:“我们只不过是武将,又不是吏部的官员,他们想要升官发财,找上我们又有什么作用?”
马其英也放下手中的事物,凑近过来笑道:“那倒也不是看着我们两个哥哥的面子,这些士绅们大多都听说过兄弟你的事迹,而且他们又知道……兄弟你最得皇上宠信,更与本朝唯一的鸾凤公主之间有着姻亲之约,所以……他们巴巴的送东西过来,只不过是看着杨兄弟你的面子罢了。”
筠儿和婉儿在一旁听得一愣,筠儿更是转过娇俏的眼神,玩味的盯着杨宗志看,仿佛在说:大哥,你与朝廷里的公主有着姻亲,我怎么……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呀。
杨宗志嘿嘿一笑,暗自摇头,此时众人身边一个瘦弱的身影匆匆穿过,马其英看见,忽然惊讶的道:“崔……崔大人,你这就回来了么?”
那崔大人听到问话,呀啊一声惊恐的转回头来,杨宗志仔细一看,那年轻人行迹潦倒,身穿个文书官的衣服在身上,此刻脸上却是青一道,紫一道,伤痕累累全是鞭子抽过之后的血迹,不过看他样子,虽然消瘦良多,却还是能依稀辨认出来这是那文采出众的崔代。
杨宗志皱着眉头道:“崔代大人?”转头看向牛再春和马其英,牛再春嘿嘿笑道:“是,这次崔大人是朝廷指派给我们大军的文书官,一路随着大军过来的,杨兄弟你前几日没有见过他。”牛再春素来对读书人有些看不起,因此见了崔代这番落魄的模样更是不以为意。
马其英突然惊诧的道:“崔大人,早上你去那边知会行程和日程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会子不见,却是这般伤痕密布?”
崔代一听,赶紧伸手掩住自己脸上的血迹,慌乱挥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只是……只是在下不小心摔倒了,碰破了皮。”
“碰破了皮?”牛再春瞪眼看着崔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伤痕定然是荆棘或者马鞭抽到脸上留下的疤痕,这崔代一看就知道口不对心。
杨宗志斜睨他两眼,突然问马其英道:“崔大人早上去了哪里?”
马其英回答道:“前几日,我们每天都和吐蕃国的那个小王子他们商议一次,定下后面的行程和归期,只不过……杨兄弟你总是推说事忙,自己一次也没有去过,这些天本来都是我和牛大哥去的,不过今日嘛……外面来了众多的士绅求见,我们两人去应付那些士绅,便有些抽不开身,就让崔大人去那边知应一下,看看他们还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补给。
杨宗志面色一红,这对吐蕃国使者外交之事,本该是自己的本分,只不过……他想起自己之前与吐蕃国的小王子和小公主有些龌龊还没消除,便刻意的躲避他们,能够不会面自然是少见的好,因此才会推给了牛马二人。
牛再春想了一下,突然睁大双眼,捏着拳头怒喝道:“崔大人,你说……是不是吐蕃国那些番子们打你了,你说!是不是这样?”牛再春虽然对崔代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同为南朝男儿,若是受到外邦异族的欺辱,他依然感到义愤填膺起来。
崔代不敢抬头来见,只敢目光躲躲闪闪的低着头,讷讷道:“其实……其实……”
牛再春一看他百无一用的书生模样,呸的一声捉住他的胸襟,怒吼道:“其实什么,呸!我去找那些番邦的小子们算算这笔账,我们辛辛苦苦跋涉千里,前去化解他们国内的紧张局势,他们……他们竟然如此恩将仇报,当真是岂有此理!”
马其英冷静的多,伸手微微一阻牛再春,轻轻摇了摇头,牛再春转头瞪着大眼道:“二弟,你……你莫不是也怕了那些番子们不成?”
杨宗志突然道:“还是我去吧。”他心想:这些往日的恩怨,一味躲避总不是好的办法,能够解决还是早些解决的好,而且此次出使,到了对方的地盘上,虽说自己众人乃是援救之师,但是对方若是故意刁难起来,却是头疼的紧。再则……杨宗志也清楚的知道那吐蕃国的大法师,一身般若掌法出神入化,任由牛再春这般怒气冲冲的去寻衅,只怕到时候讨不了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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