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以牙还牙

姜嘉弥一怔, “……噢。”

对哦……今天是周天,不是周六。

虽然喝了酒反应有点迟钝,也不像平时脸皮那么薄, 但她还是觉得有点丢脸。这周五才说好的“规则”, 现在却搞得像她因为一点小小的诱惑就把持不住。

“我只是忘记了, ”她磨磨蹭蹭地就要从他腿上下来, “不是故意的。”

等一下。

姜嘉弥忽然又抬起头, 借着窗外的光线有些狐疑地打量他。

“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她舔了舔唇,不知是为了强调还是为了肯定自己,又用陈述的语气再重复了一遍, “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周叙深往后靠在椅背上,下颌微抬时显现出明晰的下颌线与喉结, 半垂着的眼眸也浸入阴影中, 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姜嘉弥有点气闷, 目光无意中落到了他的喉结上。

忽然,她脑子一热, 撑起身凑到他颈间,唇先贴了上去,然后抵住凸起的喉结张开嘴,用了些力气咬了一口。

咬完她立刻就想后退,可这扑过去的一下让她醉意上涌稳不住重心, 冷不防栽倒在他肩上, 脸也埋进了颈窝。

所以她清楚听到了男人轻轻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姜嘉弥胜利似地翘起唇角, 迟钝到没察觉对方蓦然收紧的手, 却转眼就被他颈侧若有似无的木质调气味吸引了注意。

好好闻哦。

她凑上去, 鼻尖恰好抵住微微跳动的脉搏。

周叙深闭着眼,喉结上下滑动。

怀里的人鼻尖每一次蹭过他颈侧时都会磨蹭轻嗅, 呼吸间细碎的温热气流扑在皮肤上。

他轻拍着她后背的那只手早在被咬的那一刻就停了下来,指腹却摩.挲着她微微凸起的、珠玉似的脊骨,仿佛耐心等待着,想看她还会做些什么。

车厢内安静得只剩呼吸声与衣物窸窣的摩擦声。

一道呼吸声很轻,是在细碎地轻嗅着。另一道被刻意压得平稳规律,却渐渐发沉加深。

等着猎物跌入陷阱的猎手,却最终被猎物身上一根轻飘飘的绒毛扰乱了理智。

周叙深垂眸,终于收紧了搭在她腰侧的手,缓缓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鬓角,克制着不在这种事态极易失控的情况下再进一步。

“先下来,我去开车。”他哑声道。

怀里的人却笑了起来,被捂得闷闷的笑声穿破旖.旎的沉默,如同水滴溅落在紧绷的窗户纸上,又把纸张侵蚀融化掉。

姜嘉弥抬手挡住耳朵,隔开他温热的唇。

“今天是周天,不是周六。”她撑着他胸.膛坐起来,眼睛里盈满“报复”成功后得意的笑,偏偏还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快送我回家。”

周叙深动作一顿,眯了眯眼,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姜嘉弥被他看得发怵,忙推开他的手想躲到一边去,却冷不防被他提了回来,整个人反而又往前坐了一点。

他挑眉,微笑着望着她。

姜嘉弥脱口而出:“我,我这是以牙还牙。”

“以牙还牙?”

她忙不迭点头,脑袋晃得她头晕。

周叙深直起身,大手托住她后背,避免她向后倒,“既然占了个老师的名头,那我有义务纠正你一点小问题。”

说完,他微微一笑,低头时笑意从唇角消失不见,径直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呼吸掠过,唇一触即分,脖.颈处细腻的肌.肤被轻咬住,如同被缓缓转动的齿轮边缘叼住一点。

“这才叫‘以牙还牙’。”

……

第二天姜嘉弥睡醒时,在床上呆呆地躺了好一会儿。

昨天喝酒的量还不足以让她断片,所以从接到周叙深电话后一直到回家的事她都记得,还记得挺清楚的。

她知道自己平时不喝酒的时候有点放不开,酒意一旦上头了人就会变得直白诚实,会释放乖巧外表下的小心思,变得有些大胆。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促成了她和周叙深的第一晚。

不过她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更过分的事都做过不止一次了,为什么回想起昨晚靠过去咬他喉结的那一下还会有点脸红呢?

是因为两个人的身份与关系在现实中有了联系吗?还是因为这种调.情的动作和直截了当的情.事无关?

姜嘉弥起身掀开被子,踩在地毯上伸了个懒腰。

谁让周叙深故意用“约法三章”逗她呢,除了被咬回来那一下,她自认为这个反击还是很完美的。

——就算他后来反被撩得真动了心思,也只能遵守承诺送她回家。

姜嘉弥抿着唇角憋着笑,心情轻快地走进浴室洗漱。

刷牙洗脸时,脑海里慢慢浮现出更多昨晚的对话,零零散散地串联起来。

比如——

“你咬我!”她控诉。

“嗯,”他似笑非笑,“以牙还牙。”

“我……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好闻,想仔细闻一下,结果不小心咬到了。”

姜嘉弥捂着脸摇摇头,一松开手就看见镜子里照出自己微红的脸。她深呼吸,默默佩服自己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再比如。

“你用的是哪一款香?”

“前两年私人定制的。”

“噢……那你能卖给我一瓶吗?我不缺钱。”

周叙深似乎被她逗笑了,明明也是玩笑似的回答,却要一本正经地模仿她刚才说的话,“好巧,我也不缺。”

“因为是私人定制,所以你不想卖给别人吗?”

明明她问的是“想不想”,但周叙深的回答却是“不可以”。

姜嘉弥揉搓着脸上洁面乳的泡沫,努力回想着当时他说“不可以”时的表情,却只记得因为在开车,所以他侧对着自己,只能看见唇角一点隐约的笑弧,其他的神色都看不真切。

即便没有任何不好的心思,她这个问题似乎也提的也有点冒犯了。喝了酒人的思绪会变迟钝,弄得她连分寸都把握得不太好。

洗漱完,姜嘉弥又再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地走出浴室,一边吹干头发一边给陈嬗发微信,提醒她别忘了下午还要上课,也不能因为醒酒后没胃口就不吃早餐。

昨晚那个地下乐队的贝斯手是陈嬗新的约会对象,还在淮城某所大学念大一,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她。

退出微信之前,姜嘉弥又忍不住点进和周叙深的对话框,最新的两条消息记录是昨晚她到家以后的。

[谢谢你送我。晚安]

[晚安。]

她盯着这寥寥几个字,忽然发现他每次发消息必定会用标点符号结尾。

这个小细节实在很符合他一贯的形象。一个句号缀在末尾,连“晚安”两个字都变得更沉稳了。

姜嘉弥又点开昨晚自己发的那几张合影,一一回复了底下的评论,不太熟的朋友也礼貌性地回一个小表情。

不过这回她却没在点赞和评论里看见某对叔侄的身影,明明上条关于蛋糕的内容下面还留着两个整齐的问号,这次他们又约好了似地都不出现了。

姜嘉弥没在意,放下手机站起身,打算给自己做份简单的早餐,然后去学校图书馆待一会儿。

周五交流会的时候周叙深给他们的方案提了点建议,虽然说的比较简略,但却给了她新思路,因此也有不少东西需要重新去查阅文献作为参考与支撑。

既然要优化方案,还要拿着问题去找他请教,那她希望能把准备工作认认真真做好。

然而她这个做学生还没来得及提问,就被“老师”给点名了。

周叙深:[希望方案的事只是暂时被你忘记了,而不是找到了更好的老师。]

明明只是一行文字,没有任何声音与表情做辅助,但看着这句带着几分玩笑意味的话,她却想象出了他的语气和表情。

姜嘉弥:[我没忘记,只是先根据你之前的提议改进了一下]

周叙深:[发给我看看。]

于是她把文档发了过去,莫名比当初把方案提交给老师的时候还紧张。

大概十分钟后,周叙深问她:[方便接电话吗?]

姜嘉弥:[方便]

消息刚发过去,手机屏幕就立刻被来电显示占据。

她有点忐忑地接了起来,不知道自己改进的这一小部分能得到怎样的评价。

电话一接通,就听见他温和平静地问:“你是想让我温柔一点,还是严厉一点?”

姜嘉弥一愣,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忽然间,她窘迫地咬紧下唇,记起上周五在酒店时他也特意问她需不需要“温柔”一点,只不过此温柔非彼温柔。

她庆幸这只是打电话,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脸。

“你想怎么对我?”她小声反问。

那晚她没回答他那个问题,此时此刻这句话却仿佛和那晚的情景重合了。

电话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姜嘉弥本来一本正经地想要探讨知识,现在却被这沉默给搅乱了定力,细细密密的忐忑让人难熬。

终于,周叙深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淡淡的,似乎在笑但又好像没有,隐隐透露出压迫感。

“那我就按我的方式来了。”

只是一句话而已,但带给她的感觉已经截然不同了。

姜嘉弥心尖一跳,赶紧点点头,意识到他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又努力冷静下来,答了一声“好”。

“方案我整体看了一遍。”他平静道,“我不了解在国内高校中算什么水平,但按照我的标准,还不算合格。”

她羞愧地“嗯”了一声,“主要都有些什么问题?差劲的地方很多吗?”

“不算多,只是个别地方的设想的确不够成熟,有点天真。”周叙深语气淡淡,忽然问她,“你们还研究了惟森的财务报表?”

“因为国际市场的一些信息很难获取,所以才选择对标国内的企业采集数据。”

“目标选得不错,但信息叠加得不够,挖掘报表信息价值的能力也偏弱。这是谁负责的部分?”

姜嘉弥张了张嘴,硬着头皮回答道:“我。”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片刻。

“你尽管批评吧。”她鼓起勇气补充道。

周叙深却放缓了语气,对她‘尽管批评’四个字不予置评,“你一个人分析的?”

“他们也有帮忙补充。”说完,姜嘉弥又急急忙忙地解释,“我这么说不是想把责任推给别人,只是确实不是我一个人完成的,其他人也付出了时间和精力。”

“不用紧张,我也没有这么理解。”他似乎有点无奈,但又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事实,“所以主要是你完成的。”

“是我。”

周叙深沉吟片刻,“这种能力、意识需要培养和练习。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补课’,就以你们采用的这份财务报表为例。”

“补课?”姜嘉弥愣住。

“我只是提议,”他语气和刚才批评方案短处时一样严厉,让她不自觉敬畏和信服,“毕竟,如果要分析惟森的财务报表,应该没有谁比我更有发言权。”

好像是这样哦……

“这样也能修正你们方案中的不足,一举两得。”周叙深不紧不慢地补充。

姜嘉弥没来得及细想,下意识答应了下来,“那好吧,谢谢你。”

本来她的初衷就是为了优化这份方案,现在既能完成这个目标,又能强化自己的专业能力,何乐而不为呢?

“那到时候我们再约见面的时间。”

姜嘉弥一怔,“见面?”

她还以为就是像现在这样交流呢。

“有什么问题吗?”周叙深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口吻,“这样更方便,谈问题也直截了当。”

“……没什么问题。”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实在担心得有点多,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我们今天还要继续说报表的问题吗?”

“暂时不。方案你改过了?”

“只改了一个小部分。”

“先说说你的构思。”

姜嘉弥立刻正襟危坐,把开了免提的手机放到旁边,对着平板上的批注尽量清晰简略地陈述。

讲到最后,她正要问他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忽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一点微小的动静。

这声音……很像是衣物摩擦时发出来的?

紧接着又传来了椅子挪开的响动,这之后衣料的摩擦声更清晰了,让人很难不想歪,也很难不分心。

“那个,”姜嘉弥无措地停了下来,“你是有什么事要忙吗?”

“为什么这么说?”周叙深的声音淡淡响起。

她下意识地说:“因为有声音呀。”

“声音?”他顿了顿,“什么声音。”

“……我不知道啊。”她说话的声音都大了点儿,生怕让他觉得自己心虚。

周叙深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让她听出了一点若有所思的意味,也一点点吊起她的好奇心。

接着他低笑,好整以暇地问她:“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