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养心殿回来的这一夜,苏初欢很快便入睡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心不知为何隐隐作痛。
苏初欢回想起她对容檀说不爱他了,他当时的表情,在她脑子里久久不散,心脏便越来越痛。
她扶着额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痛觉,只是却找不到一点点对容檀的感情。
她知道她伤害了容檀,可是她说的是实话,总比说谎来得伤害小。
这时,她听到身旁的宫女传来了窃窃私语。
“昨夜皇上不知怎么一夜未眠,听早晨去伺候的宫女说身上还有浓重的酒气,皇上该不会喝了一整夜的酒?”
“谁知道啊,皇上从来没这么失态过……”
苏初欢顿了顿动作,半响,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地照常梳洗。
梳洗完后,苏初欢低声问了句,“我想去看看苏齐。”
“娘娘,这恐怕不行,没有皇上的同意,奴婢们哪敢让你离开兰心阁。”宫女们如是说。
“那便去问他同不同意。”苏初欢打断了她们每日一样的推辞。
听罢,宫女们面面相觑,最终才点了点头,“娘娘稍等,奴婢这便去请示皇上。”
苏初欢则坐在那里安静等着,她昨夜该说的都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他就算不放过她,也应该放过他自己。
毕竟她已经不爱他了,他这么纠缠着,只会让两人都痛苦罢了。
没过一会儿,宫女才走进来禀告道,“娘娘,皇上同意了,奴婢这便带你去见苏公子。”
苏初欢起身,跟着宫女离开了兰心阁。
她没想到苏齐不是被关在皇宫外,而是在皇宫里的冷月阁,毕竟他这样的身份的人不适合留在皇宫里,或许是因为苏齐的眼睛还未痊愈,方便太医给他诊治。
又或者是方便监视罢了。
苏初欢来的时候,苏齐还躺在床榻上修养,见到她连忙眸子微亮,“欢儿,你没事吧?有没有谁欺负你?”
苏初欢瞥过宫女,宫女才自觉地退了下去。
直到只剩两人的时候,苏初欢才握住了他的手,嘘寒问暖,“我没事,你的眼睛好了吗?”
“好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有御医来替我治眼睛,只是这皇上将我关在这里做什么?”苏齐不解地问。
苏初欢一时没有说话。
苏齐才好奇地说,“难道是为了威胁你,欢儿,他不会让你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吧?”
“你别胡思乱想,我真的没事,他没把我怎么样。”苏初欢失笑道,“只是,我还想与你回姚山……”
“放心吧,我直觉容邪会来带我们走,他怎会安心将你留在容檀身边?”苏齐笑得意味深长。
苏初欢却眼神微闪,“可是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他或许……根本不在意。”
“怎么会,容邪不是这样的人!”苏齐皱眉道,“说不定他已经在来皇宫的路上了,再等等。”
“怎么可能?”苏初欢眼底似乎没了对容邪的期待,她怕,越是期待,结果会越失望。
这时,一个淡如冰雪的男声从门外传来,“怎么不可能。”
两人愣了愣,苏齐回过神,便笑着看向门口走进来白衣男子,“欢儿,你说不在意你的人已经赶来了。”
苏初欢心底微动,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这个容颜倾世无双,雍容白衣的男子缓缓走过来。
但却站在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淡淡地看着她,“我回姚山的时候,你和苏齐已经不在了,我问了崔大夫和你爹娘知道了你们被带进皇宫,所以才来了。”
“容邪你来了,我们就安心了。”苏齐见她没有说话,便连忙道,“你们有话出去说罢,我眼睛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他这是找个借口让两人单独相处。
苏初欢便点了点头,随着容邪走到了屋外,望着他清冷的身影,有很多话想问,最终却只问了一句,“容檀是怎么答应让你进宫来看我们的?”
她真的想不到容檀会同意他来看他们,光是让她见苏齐就很让她惊讶了,那个男人受什么刺激了,如此反常?
“我说想来看你们,他便同意了。”容邪言简意赅地淡道。
就这么简单?一点也不像容檀的个性。
苏初欢蹙着眉,难道是因为她昨夜所说的话,让他决定放走她了,所以才会这么反常。
“难道他没让你为他做什么?”她再次疑问地说。
“没有。”容邪凝着她,云淡风轻地道。
她还在疑惑的时候,容邪却淡声地不紧不慢道,“容战没有死,你们一家四口很快便会团聚,而且容檀已经答应将你爹娘也接近宫,与你和苏齐团聚,他怎么会再为难我?”
苏初欢愣了愣,他什么时候知道容战没有死,随即她蹙眉,“我什么时候让他将我爹娘接进宫?”
“难道你不想与苏家人在一起生活?”容邪似乎不解地挑眉。
“我想,但是……”她没说过要留在皇宫。
容邪淡淡打断了她,“等将容战从玄国夺回来,用不了一年,我会尽快与容檀商量好对付玄烨的办法,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听罢,苏初欢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个男人,为什么他想的总是别人,他什么时候能想想自己……
她缓缓垂下眸子,看不清情绪,只是心里有一股情愫一直在涌动。
而容邪没有注意到,只是淡道,“我不便在皇宫留太久,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苏初欢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去,一个人的身影拉长得格外孤寂,仿佛这一路走来,便只有他一人,来也一人,去也一人。
他为她做这么多,为什么一句索求都没有?
她该说他是傻,还是无欲无求……
下一刻,苏初欢三步并做一步地猛然走过了过去。
她抱上了他的腰身,他僵了僵。
两人之间沉默了很久,他没有推开她,她终于说话了,“我怎么舍得你再次一个人,容邪。我想过的生活是有你,有家人,还有崔大夫,就像在姚山一样。”
正文 第485章 但愿来年的今日,她还牵着他的手让他不再孤单一人
容邪听着她这番话,是他梦寐以求的想要听到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他不动容不可能。
因为,她是他在这世上最爱,最在意的人。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了解她,她如果以正常的意识绝不会说出这番话,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
所以,容邪最终还是掰开了她的手臂,转过身淡淡瞥过她,低声道,“你知道,你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吗?”
听罢,苏初欢认真抬眸,凝着他干净透彻的眸底,神色平静,“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容邪,在我十岁最无助的时候你救了我,抚养了我,那时候我将你当成了最依赖最亲近的家人,在我为容檀挡箭的时候,你又再次救了我,替我舍命挡下了一箭,那时候我对你只有感激和愧疚,而现在,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默默守着我了……”
她就是块石头,也应该为他所动容了。
“那就如同你对阎渊的感情一样,同样是愧疚怜悯,你知道我不需要的初欢。”容邪云淡风轻地如是说,他需要的从来不是这样的感情,如果是,他宁可不要。
更不会和阎渊走上同一条道路,他可以等来世,他要她完完整整的爱,永远只属于他一人的那种浓烈的感情。
苏初欢却缓缓摇了摇头,“不,我对你和阎渊不一样。”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垂眸道,“如果是感激愧疚,今日我便绝不会对你说这一番话。容邪,别再将我当成那个十岁的小女孩了,我分得清楚什么是感激,什么是喜欢。”
她告诉过自己,如果不是男女之情,她便绝不会再与他重蹈阎渊的覆辙,她不想害人害己,如今她已经确定了便想告诉他,她此刻最真实的内心。
容邪缓缓低眸,凝着她轻淡道,“什么是喜欢?”
面对他的提问,苏初欢愣了愣,随即才抿着唇道,“难道不是与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很开心,想时时刻刻见到他,想与他在一起,哪怕只是做一件再普通的事,心里也会觉得非常充实感动,哪怕是他的一个小小的举动,都能牵动目光与心动,我对你现在便是这样的感觉。”
就像她被容檀带回皇宫这些日子,都在想念着他,想着他为何不来,害怕他会不会抛弃了自己,就像只是与他上山采药,她心底就会很满足,他的一个视线,一个笑容,她会默默注视,她亦会心动。
这难道不是喜欢?
听罢,容邪深深地凝着她,缓缓抬手,想要触碰她。
最终只是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脑袋,低笑了声,“你对我不是这样的感觉,别欺骗我初欢。”
“你不是我,怎知不是?”苏初欢没想到他会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如果可以发誓,她真想发一个毒誓让他相信此刻她所说的,都是真话。
容邪缓缓云淡风轻地将手从她长发里收回,缓声道,“因为我看着你长大的,我太了解你了,甚至……比你自己更加了解。”
“你不信,是吗?”苏初欢也没有太过激动,因为她舍不得对他生气,只是难免会有些失望。
两人之间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容邪眸光潋滟,似无情似温柔地道,“那便留在皇宫等救回战儿,以一年为限,到时候你若再站在我面前,能够与我说这番话,我便信你。”
不论她作何选择,容战他一定会替她救回来。
话音刚落,苏初欢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白衣胜雪的男人,宽松的衣袖微微浮动,只见他便要转身离去。
苏初欢先一步抬手,握住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见他转过头来,便对着他温暖勾唇一笑,“好,一年后,约定好了。”
容邪余光瞥过她,一时没有挣开她温暖的手心,两人就这么站在那里,互相望着对方。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苏初欢希望时间就此停下,便好了,他没有抽离掉他的手,至少这一刻他们的心贴得无比的近。
她眸光微动地紧了紧这个男人的手,不知为何,她总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这个男人仿佛随时会消失离她而去一样。
但愿,这一年里,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但愿,她和他还能活着。
但愿,到来年的今日,她还能够如此牵着他的手,让他不再孤单一人。
……
而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此刻屋外听到一切、看到一切的那道身影。
微风袭来,扬起了他的龙袍微微作响。
容檀收回了毫无波澜的眸光,一如来时一样毫无声息地转身漠然离去。
离开冷月阁的时候,宫女纷纷下跪,刚想恭送皇上,可是看到他的目光均纷纷闭上了嘴,目送着最尊贵的皇上离开了冷月阁。
仿佛,从来没来过一样。
……
离开冷月阁后,不知道是不是凑巧,焱妃迎面而来,给正面碰上的容檀如常毫无异样地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这是……从冷月阁回来?”
说着,她面不露色地抬眸,那里面有着了然的目光,却不说破。
容檀却一反常态地冰冷瞥过她,仿佛在打量她,仿佛又透过她看着别的地方一样,“既然知道,那便滚下去。”
“臣妾想皇上或许需要一个喝酒的知己,所以才斗胆在这里等着皇上。”焱妃仿佛看透了他刚刚经历了什么事一样。
就如同那时在焱国,她皇兄大婚之夜一样,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跟着的恒远才转移了方向,原本打算回养心殿,却不得不改口喊道,“移驾澜宫。”
澜宫是焱妃被封妃后,皇上赐予的东宫宫殿。
听罢,焱妃望着容檀朝着澜宫走去,以及身后恒远与太监一众人跟随,便缓缓扬起了莫测的笑意。
那个女人总是不肯安分地勾搭男人,所以才一次次给了她接近容檀的机会,她真是……不得不感谢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随即,焱妃便连忙走了上前跟随在身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