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顾湛宇歪头笑,“你用什么来威胁我,老"biao zi",用和顾耀成卖一回肉,拉他来我面前坐镇,你好耀武扬威?”
“你……”
“你这个逆子,胡说八道什么!你岳母是求了我很多次,小雅变成那样你难道不负责任吗?而且你把顾氏弄成一个烂摊子撒手不管,你又想干什么!”
“报复你啊。你不是已经替我把这对蛀虫母女的责任负了吗?”顾湛宇的声音轻飘飘的,望着天空,“爸,男人中最恶心的差不多就是你了,还对这么个老货色念念不忘?出双入对,我妈在哪里?她在家里是笑还是哭?她一双腿在发现你出/轨这个贱女人后,跳楼断掉,我他妈就问你忍心不忍心!人的心,是肉做的。”
“所以……”顾湛宇掐灭烟头,诡异一笑。
长腿并作一步跳下来,那一个瞬间,他做了两件事。
一腿踢向他父亲的胯。
把钥匙串里的折叠小刀,慢慢打开,插进白羽玲的腹部。
血流下来,下着雨,很快被冲淡。
他轻声静语,容色安绝,“我变成这样烂,多少也有你们的功劳,曾经的悲伤就如今天这雨,时不时,下一下。我曾经是个阳光正直的好孩子。祝你们还能再苟且。”
这也是他对母亲,布置的最后的安逸。
顾湛宇上车,车身旋动雨水,飞速奔向马路,他的鬓角坠着雨滴,一滴一滴。
车头一调,他开往山水庭。
下午的天色,雾气蒙蒙,佣人跑出来迎接时,顾湛宇握着车钥匙,食指抵在唇上。
老佣人时看着少爷长大的,如今长成这样英俊冷漠,生活却一塌糊涂,“少爷,你可算来看看夫人了。”
顾湛宇抿唇,喉结滑动一下,脱掉手工皮鞋,裤管滴着水,绕着走廊走向偏厅的落地窗外,“母亲在那里吗?”
“是的,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今早和老爷吵架,老爷执意要出门,不知道去见谁了。”
顾湛宇的视线穿透薄薄的纱帘,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女人,侧对着他,盘起的发髻凌乱,她正在哭。
屋子里安静,谁也不敢惹她,越发死寂,她对着空气哭。
顾湛宇打电话给秘书,“做一个户头,我下午会存入八千万,户名陆柔希。另外,拟一份离婚协议,双方是陆柔希和顾耀成。”
可能是打电话的声音,惊醒了屋子里的人。
轮椅咯吱动了一下,那个面向厉害又神色憔悴的女人,转过头来。
顾湛宇抿直嘴唇,闪身躲到一边,一把按住佣人的嘴。
“湛宇?是不是儿子你回来了?”
“小宇?”
顾湛宇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握紧,低垂眉宇,耳朵里的声音绵延不断。
他看着雨滴,絮絮叨叨,“妈,我要去远方。”
“我终于可以肆无忌惮追求我的爱情,尝试着为心爱的人付出一次。”
“虽然晚了。”
“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我不爱,妈,过去五年,我不开心,过去十年,您不开心。”
“我不孝,我恨以前太听您的话,去恨云卿,去争夺陆家不属于咱们的。我也恨现在的自己,再无法多爱您一分。”
“家不是家,早已注定四分五裂的结局。”
“就这样吧,余生您照顾好自己。”
他起身走了,淋淋在雨中,车开走了,陆柔希转着轮椅出来,身体滑在了地上。
那辆车却孤注一掷,永不回头。
……
傍晚时分,雨势加大,乌云密布,加速了天黑。
三辆普通的suv停泊在顾家别墅的门前。
顾湛宇的兰博基尼在最后,他下车来,进屋。
云卿站在楼梯上,他拍了拍头上的雨水,洗过的俊颜冲她展开一笑,招了招手。
云卿下来楼梯,顾湛宇把一个公文包打开,递给她新的身份证件,两张火车软卧票,目的地比邻s省下面的y省。
“往南方走?”
“嗯,只是先选火车途经y省,火车是最不起眼的交通工具,这一趟要花费大约一周时间。”
“目的地在哪里?”
“中途会告诉你。”顾湛宇看她一眼,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袋子,身后有医生上前。
云卿看到医生把那个袋子展开,里面竟然是一张仿真皮面具。
她猛地想起千夜那张面具,她看向顾湛宇,“这样的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要想办法,自然也有办法,医生给你戴上,来试试。”
医生让云卿坐好,配合一种特殊的涂抹剂,慢慢贴合,竟然以假乱真。
顾湛宇勾唇,满意,“这样能增加你的安全系数。”
他进去洗澡了。
出来时,云卿发现他也改换了‘面貌’,容颜变得普通,和她一样。
七点从顾家别墅离开的,绕城一周,三辆车分散,最后他们的这辆,来到了s市火车南站。
顾湛宇带她下车,随行的人五个左右,都穿便衣,是保镖。
分散进安检口,她的假身份证过安检,居然没问题。
顾湛宇下了很多功夫。
他牵着她,人来人往中就像一对再寻常不过的‘男女朋友’,带她到贵宾等候厅坐下,挨着她温柔的宽慰,“火车站有我二十多个人马,分散在候车厅,不用担心,表情也别紧张,正常吃东西,要辛苦你一夜。”
“软卧没关系。”云卿依言,表情放松,不抬头看任何人,淡淡回答。
……
江城禹的办公楼里,这是一栋明显是临时借来的办公楼。
分区很乱。
男人懒懒的坐在大班椅里,长腿搁置在办公桌上。
面对走进来的女人,抬头看了眼,也就是那么一眼。
大师姐挑眉问道,“庭审败了你就缩在这里?”
“偶尔当当缩头乌龟也挺有意思啊。”他吞云吐雾。
大师姐气结,“你对陆氏先前那么大的动作,对盛世也是机关算尽,怎么,一个工地案的推翻,你就不敢惹陆墨沉了?”
“识时务为俊杰,这句话听过吧?老子想玩的时候玩,不想玩了撒手,又不是睡女人,进去了就必须要射。”
粗言秽语,偏生他风雅妖冶。
大师姐嗤笑,“认怂了。你那大仇不报了?我就好奇,云卿是用什么掣肘你的?”
江城禹溜了眼电脑上的淘宝页面,几个布娃娃是秘书给他加入购物车的,他觉得都很难看。
男人修长的手指滑动鼠标,单指打了几个字母:海绵宝宝。
出来一堆海绵宝宝的玩偶。
他瞧着,皱起眉眼,突然扭头问秘书,“你看她和我真的很像?”
“江哥,那小孩的眼睛像你,乌黑的。”
“放屁!老子的眼睛是漂亮的灰棕色,鉴定不用做了,不是老子的种。”
“江哥江哥……您别激动,头发样本都已经送去机构了……再说,如果真是,那六年前江寒哥的事您不也可以查了么。”
江城禹烦躁,把电脑黑屏,大师姐听了个大概,没时间管这些,说道,“江城禹,你和我们同一条船,这时候下船你也想得美。今天我打听到顾湛宇挪用了他本公司的资金,我派人去盯梢,顾氏下午就没了顾湛宇的人影,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顾湛宇很可能逃了,他要逃走,会带谁呢?”
“带充气娃娃啊?”
大师姐抬起尖尖的靴子,猛地一踢书桌,“我晓得你知道些什么,顾湛宇的行踪你是不是知道?说!”
江城禹慵懒的站起身,身躯高大削瘦,挡住身后落地窗的日光,他舔了下上颚,“你们那个组织,我本来也没加入,我是个混社会的,做点生意,和你们有点生意上的往来,不要搞得我是你们的男人一样,出了事我来扛。说明确点,我要明哲保身,谁也不傻,烂事一堆,老子还会惹事吗?蠢货,慢走不送。”
“如果顾湛宇带云卿跑了,云卿坑你这么大一截,你也不报仇?”
“你想报,不就能顺带帮我报了?谢谢啊,你加油。”
“王八!”大师姐抿唇,眼底一股阴冷,旋即离去。
在江城禹看来,这个大师姐没千夜有脑子,这时候还搞不清重点,去搞一个女人干什么,还不趁机夹起尾巴滚蛋?
……
登车时间到。
云卿跟在顾湛宇的身后,徐徐随队上车,找到软卧包厢,vip两人间。
嘀嘀,嘀嘀,头顶有列车员的广播,窗外是车站来来往往的人流,另一边是黑夜,远处灯火,熙熙攘攘。
顾湛宇打了热水进来,列车缓缓发动,将要走了。
他看到她坐进床的角落里,不再看窗外,垂着眉眼。
顾湛宇沉默,两厢沉默。
通通——
时间到,列车启动了。
云卿猛地一下抓住了床边的斗柜,顾湛宇盯着她的纤细五指,终究一根一根透出惨白。
“舍不得吗?再看一看这个地方。”
“……不用。”云卿的睫毛扇下来,缓缓盖住眼睛,灯光下她的脸薄如纸翼,开心不开心,只有她心里知道。
顾湛宇叹气。
……
公安厅里,季斯宸赶回来,千夜已经押送完毕,交给了组织。
他连夜赶回来就冲到这里,阿关带路,休息室门口,秦律守着,没进去。
季斯宸冲进去,满室烟味呛得人几乎要断气,那条躺椅上,黑色的一道修长影子,没有动,指间火星明明灭灭。
窗外雨打风吹,时钟在播报晚上九点整。
秦律冲季斯宸口语,“列车离开的时间,她。”
季斯宸扭头看向那一动也不动的身影,也就是一座雕塑了,开不开心,全部人都知道。
火星燃到了指尖,他感觉到疼,俊彦的面目在黑暗里转过来,盯着指尖,好似绵绵之痛就像某一次爱她到疯狂时,她咬下的轻痕。
他听到了火车发动的声音。
从此山南水远,你走远,我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