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玉把箱子放在膝盖上，咬住嘴唇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段医生，你看错女人了。我抱歉。我必须和苏桃的爸爸再生一个孩子，你懂吗？这样的女人谁还会要？你会吗？再见。】
可能这话，她也是对自己说的。
眼神慢慢垂落，狭窄的的士里，她哪一个方向也不看。
她整理家。
小桃子问起来，她说的很委婉，说，“妈妈要带你去另一个地方过冬天，旅游，时间比较长，好不好？”
“可是我不是要治疗吗？”
“换一个更好的地方治疗。”
小桃子那么聪明，眼睛一溜溜就猜到了一点，抓住她的手，“苏家玉！我们不会是要跟渣爹走吧？”
她沉默了，点点头，又问女儿，“你同意吗？”
小家伙的眼睛晃悠悠，还不是很明白，有点纠结，“那我们是去哪里呢？”
“南方，就是往下走，在这里。”苏家玉给她指着墙上的地图，为了打消小家伙的害怕情绪，比划着两个地方，“在这里，在海边，你看距离s市也不远对不对？”
“啊。好小的地方哦。”小桃子搓搓手指，有点看不上，“比s市小太多了，我看是个穷地方，苏家玉，你不要被渣爹骗啦！”
苏家玉瞪着她，嘴角慢慢扬起一点忍俊不禁。
她只是想到，要是被一方大佬江魔鬼知道，女儿这么鄙视他的地盘大澳门，他会不会气吐血？
她拧拧小鬼精的耳朵，“你不要这么市侩好不好，苏桃，那里是个大都会。”
“我看不太像啊，像个小渔村喏。”
“……”她实在想笑。
小渔村？也没错，以前就是个很穷的渔村，可谁料到葡萄牙人来殖民后，带给它世纪之变？
世界的宏图发展难料，有着某种必然，渺小到她一个平凡女人，亦是如此，难料，也有冥冥中的某种必然吧。
她现在，宁愿这样想。
知道小家伙‘刻薄不放心’的语气里，其实是对陌生地方的胆怯。
苏家玉哄她，“那里很繁华的，苏桃，你听十三葛葛说过香港吧？它就是香港最近的邻居，你不是想去香港吗，到时跟你渣爹爹说，他可能会带你去，那就能游玩迪士尼，做大轮船，看海豚了。”
“迪士尼？大轮船？海豚？！”那双眼睛圆溜溜的亮了。
到底就是个奶娃娃，苏家玉知道她动心了，又哄骗，“等你在那里治好病，那里美食遍地，妈咪再不会扣你的钱，给你买所有好吃的，你去不去？”
“啊……好纠结！”她抓着海绵宝宝在破屋子里跑来跑去，小脸蛋上明显有些动心，“我找十三十四问问啦！”
六年，苏家玉惭愧，没给小家伙过过一天像样的幸福日子，和别的小朋友真是不能比。
江城禹就算再烂，万中取一的一点好，他起码是个有钱的爹。
她心中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回到老家，鼓起勇气终将和妈妈说清道明。
啪的一声。
苏妈妈一个巴掌掴下来。
她年过五十，同样是个朴素的女人，也许是没听明白，看着苏家玉，眼眶里冒着火又冒着泪滴，颤声冲女儿问，“我没听错就是，你又要和男人私自生孩子？！”
六年前苏家玉没满二十，未婚突孕，对这个普通家庭而言是雷击，承受不了的名声全毁，六年都没缓过来。
苏家玉知道，她是压着妈***心脏在说话。
她家虽不是书香门第，祖上却清白，在这小县城，父亲行医，却英年早逝，后来家道中落，母亲一手抚养她和弟弟长大，盼着儿女成龙，她却早早毁了贞操，弟弟如今也……
“你弟弟那个不争气的，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混，不回家！你呢？你又要走？你是要把妈mb死妈？”
“妈！”
她跪了下来，她能说什么，她眼神漆幽，“我没办法，妈妈，我得救小桃子啊，她也是你的外孙，你那么疼她的。”
苏妈妈这会听明白了，被击中了要害，总算回过神来，“得救，小桃子就是我们娘俩的命，得救。”
她把女儿拉起来，打了一巴掌疼在心里，不禁潸泪，“我这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这么报应你。妈好不容易给你张罗了相亲的对象，有一户人家不介意你带着女儿，正想带你去见见，你却给了我这个消息。一下子叫我怎么消化呢？我可怜的孩子……”
母女俩，抱成一团，紧紧挨住的是对生活的迷惘，穷人百事哀，平凡者无助。
“那，小桃子的爸爸，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苏家玉讳莫，只能这样回答母亲，“是个普通商人。”
“好相与吗？”母亲含着泪开始给她收拾、准备一些东西，“六年前你被他害得不明不白，他就没给你一个说法吗？”
苏家玉把苦笑埋在心里，江城禹会给她说法？别奢望，是她差点被他捏死。
“你呀，别瞒着妈，他恐怕不是个善类？他有家庭了吗？”
“我不知道。”何况她根本不敢过问，她只能想着他很年轻，出在豪门黑道，应该不会那么快成家，但万一成家了，她也只能默然，当然，并不关她太多事。
“你看看你……”老妈恨铁不成钢，“你糊里糊涂，没有一点精打细算！你们这样协议生子在妈看来就是儿戏，违背道德，将来孩子生下来怎么办？那也是一条生命，爸爸妈妈又素无瓜葛，孩子归谁？”
母亲的唠叨在耳边，一句句像刺针提醒着她事实，她也不想听了。
“这么大的主意，囡囡，要不你再想想？你素来听卿卿的，小卿她怎么说？她有主见。”苏妈很欣赏云卿的行事风格，知道自己女儿性子糯，总让女儿多跟云卿学。
但命啊，却是人人不相同，听说小卿现在很幸福了。
自己女儿，还是这样，眼看着还会更苦。
苏家玉避重就轻，哦了一声，“卿卿她没说什么，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妈，我已经决定了，医院工作都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