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星挑花了眼难作决定,最后还是谢夫人帮她参谋着,才好不容易挑了一只镶珠嵌宝的累丝金凤出来。就单件价值论,算是这堆首饰里面最贵重的一件。拿了这只金凤,她终于心满意足,也不好意思再提冯若昭那件白狐裘的事了。
见冯若星挑了件最值钱的首饰,冯若昭没有说什么,面色如常,只笑了笑,自行在箱子里拿了一对嵌宝沉香如意和一对寿山石蟠螭纹镇纸出来,交给丫头们,吩咐道:“镇纸送去夏爽院给晟少爷,如意送给大姑娘。若是问起,只说是我提早送的年礼,请他们务必收下。”
谢夫人见她不光送两个姐姐东西,还想到了冯若晟,心中原有的不快也平复了不少。况且广陵王今天的举动,已经让她完全明白:如今这三丫头已经今非昔比,在广陵王心目中非同寻常,以后对她的路数也得改改才行。
想到这些,她和颜悦色地对冯若昭说道:“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先带着东西回去,叫你娘也高兴高兴。明日一起去侯府拜寿,你们也提前预备着些,莫要失礼于人才好。”
冯若昭一一应了,带着两箱东西回到秋香院,跟韩氏把事情原委说了。
韩氏原本正愁年关将近手头不宽裕,忽然见失窃的财物都回来了,还添了不少别的东西,简直就是喜从天降。娘儿俩开开心心地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样样细看收拾好,韩氏忍不住问道:“你不是不喜欢你二姐姐么,怎么突然对她又这么大方了?”
冯若昭叹道:“我这是破财消灾呢。为着狐裘的事,她已经恨上我了。王爷又送这么些东西来,若是不拿点出来安抚她一下,只怕她更要闹腾了。她自己闹腾也就算了,却偏偏弄得你们这些大人为难,大家不和睦,也实非我所愿。”
韩氏既欣慰又感动,搂了女儿柔声道:“难为你小小年纪,这么看得开,真是个好孩子。你这么懂事,娘心里很高兴。若是你爹在这里,他也一定欢喜,唉……”
冯若昭笑笑,拿起一只嵌蓝宝石的赤金祥云镯子,不失时机地转移话题,“咦,娘你看,这个大小合适,你应该可以戴,明天出门,你也好好打扮打扮。”
第二天用过早饭,韩氏带着冯若昭一起过来祥芝院,准备与谢夫人一起去定远侯府。
冯若昭今日穿的是件鹅黄绣梅缎面短袄,配着紫色银丝提花棉裙,外面罩的仍是旧日的玉色丝绒披风,脖子上挂了一串珠链,除此之外并无其它首饰,看着清新素雅,落落大方。
谢夫人见了,问道:“怎么今日没穿你曾祖母给的狐裘?”
冯若昭笑道:“我觉得不冷,连这个我都不想穿呢,娘非让我穿上。”今日去的是冯若晴和冯若星的外祖母家,她有心低调些,并不想抢两个姐姐的风头,省得无端给自己惹出麻烦。
谢夫人点点头,向韩氏道:“到侯府那边也是呆在暖阁屋里,倒也冻不着她,无妨的,”
韩氏笑道,“是,昭儿她身子健壮,别看穿得不多,手比我的还暖和呢。”
正说着,樊氏带着冯若晴和冯若星也来了。两姊妹打扮得花团锦簇,十分引人注目。樊氏怀孕已经五月有余,身子日渐笨重,谢夫人连她素日的请安都免了,今天若非她亲祖母生日,她是断然不可能出门的。
见了面,樊氏若无其事地与冯若昭母女打招呼说笑,似乎早已忘了曾经的不愉快,倒是韩氏有些扭捏地不好意思。
几人一起到了垂花门前,车马都已备好,冯荃和冯若晟已经在那里等侯,待她们乘了车便一同向定远侯府行去。
定远侯府门前,却是樊氏的嫡亲兄弟樊家二郎带着家中子弟正在迎客,见了尹国公府的车驾来到,忙上前来迎接,
众人见礼宣喧完毕,樊二郎亲自陪送着进府到了樊老太太处,那里早已来了不少亲戚女眷,正围坐在樊老太太身边说话。
冯荃作为孙女婿,磕完头便出去了,自到外院去见岳父等亲朋不提。
冯若昭他们这几个晚辈,却不免又是一大通磕头行礼请安问候。好容易把所有的礼仪环节都完成了,冯若星便第一个凑到樊老太太跟前,撒娇卖乖起来。定远侯府她来的次数极多,故而与府中上上下下都十分熟络,犹如在自家一般。
樊老太太笑眯眯道:“你这个猴崽子,一来就跟牛皮糖似的缠着我。今天你先等等,你三妹妹难得来,让我好好看看。”
“唔——妹妹一来,太姥姥就要把我扔到一边,我不干……”冯若星噘了嘴只是撒娇,赖在樊老太太怀里不肯起身。
樊老太太拿了块桃酥盖在她嘴巴上,笑道:“乖乖的,先去旁边吃着,回头还有好东西给你呢。”
冯若星这才嘿嘿一笑,咬着桃酥起身去了。
樊老太太向冯若昭招手,“好孩子,来来,过来我这里。”
冯若昭依言走过去,樊老太太拉着她手,从上到下连两只手掌都细细打量了一回,笑道:“模样倒标致,只是手上略糙了些。我这里有上好的香脂,回头给你两盒带回去,记得多抹抹就好了。”
因为练武的缘故,冯若昭的手并不像普通的小姑娘那般软嫩。听到樊老太太这么说,她也并不解释,只笑了笑说,“谢太姥姥。”
接着,又问了几句她年纪生辰以及在家境况等等。冯若昭一一答了,樊老太太又笑道:“口齿倒伶俐,看着就聪明。”
谢夫人笑道:“老太太快别夸她了,再聪明也比不上霞姐儿,霞姐儿那才叫是真聪明呢。”霞姐儿是樊家大郎的女儿樊悦霞,与冯若晴同岁,小小年纪便在诗词歌赋上显露出极高天份,是家族中有名的小才女。
冯若星刚把桃酥消灭完,听到这话便道:“霞姐姐在哪儿,我去找她玩。还有霄哥哥呢,我刚才在门口也没看到。”
这时,谢夫人的胞姐,樊氏的亲娘,定远侯夫人笑道:“霞姐姐还有你霄哥哥,还有亲戚朋友家的小孩子们,都在后面园子里染香榭玩呢,那边屋里有地炕,倒也暖和,要不然你们几个也去瞧瞧?”
冯若晟正觉得无聊,听到这话,忙道:“好啊好啊,我们这就过去吧。”
樊老太太向冯若昭笑道:“你也跟你哥哥姐姐一起过去吧。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管和丫头婆子说,不必客气,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的。”
冯若昭望向谢夫人,谢夫人亦点头,“去吧,跟着你姐姐她们就是,不要淘气惹事。”又嘱咐冯若晟,“别光顾着自己玩,记得照顾着三个妹妹些。”
冯若晟诺诺称是,四人行了礼告退,一堆丫头嬷嬷们簇拥着,往侯府后园而去。
来到染香榭,屋内温暖如春,笑语谵谵。一进门便看到案上供着一对五彩蝴蝶纹梅瓶,瓶中插着两大枝红艳艳的梅花,色如胭脂,幽香扑鼻。
一位与冯若晴年岁相仿的姑娘从左面房里出来,拉了冯若晴的手柔声细气地笑道:“刚才还说起你们呢,可巧就来了。”
只见这姑娘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再加上樱桃小嘴,正是标准的古典美人胚子。
冯若晴含笑行礼:“霞姐姐好。”
冯若星却十分亲热地凑过去,挽了她臂膀,叫道:“霞姐姐,我可想你了。你们在玩什么呢?”
“在玩挑花线呢。”樊悦霞笑着回应,“等一下我们一起玩啊。”
这时亦有一位与冯若晟差不多大的年轻公子过来,正是樊悦霞的哥哥樊悦霄,他笑着向几人打招呼:“阿晟,晴丫头、星丫头你们来啦。”一阵寒喧后,目光落在冯若昭身上,便笑道:“这位一定就是昭妹妹了。”
一直站在后面的冯若昭这才得以有了点存在感,上前向二人行礼道:“霄哥哥好,霞姐姐好。”
樊悦霞笑着瞟了她一眼,却向冯若晴道:“昭妹妹的大名,如今在京城可是如雷贯耳,想不到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真是让人佩服。”
虽然乍一听她说的好像是奉承话,但是仔细一回味,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冯若昭心下暗惊,越发提醒自己,今日一定要小心低调,尽量少说话的好。
她低下头去,按常规客套了一句:“霞姐姐过奖。”
樊悦霞唇边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没有说话。樊悦霄却十分自然地拉了拉冯若昭的衣袖,亲切地笑着催促道:“快跟我来,有人等着要见你,可是等了好久了。”
冯若昭一诧,跟着他进了右侧房间,“谁要见我?”
今日染香榭全是来侯府拜寿的亲戚朋友家的小孩子,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玩闹,两侧房间里都是乱哄哄的。
冯若昭走进去,正在四下张望时,却有一个人影从门边冒了出来,笑嘻嘻地大声喝道:“好嘛,你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