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谢夫人的喝斥,冯若昭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祖母,是祖父让我来的。”
谢夫人一怔,质疑地望向冯泽,“真的?你让她来这里做什么?”
冯泽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看她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带她去万福山玩一天,晚上也就回来了,不碍什么。”
他这话一出,几个人的反应当真是精彩纷呈。
冯若晴略有些惊讶,但还算平静。
冯若晟笑了,偷偷地冲冯若昭挤眼睛,那意思是:不错啊,总算如你所愿。
冯若星先是难以置信地望向冯若昭,紧接着目中流露出了难以抑制的鄙夷和不屑,以及连她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嫉妒之意。
谢夫人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冯若昭,唇角掠过一丝冷笑,“既这样,那就好好玩罢。只是出门在外,一切都要小心,千万别惹出什么祸事来。”说完,带着冯若晴冯若星二人径直坐车去了。
冯若晟怀里抱着个细长匣子,把冯若昭拉到一旁,将匣子往她怀里一塞,“既然妹妹要去万福山,那少不得要请你帮个忙了。我昨日碰巧得了张画,请你帮我带给韶鲤,他一定喜欢的。”
冯若昭打开匣子,看了一眼里面放着的画卷,一时摸不着头脑,“韶鲤是谁?”
“就是皇孙广陵王宇文赫,”冯若晟笑着解释,“韶鲤是他小名,你见到他以后也可以这么叫他,不会怪罪你的。”
“原来你们认识啊,”冯若昭恍然大悟,“一直没听你说过。”
“只见过两次,倒是谈得来,以后再慢慢和你说。”冯若晟道,“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本人,这幅画得来可不太容易。原是想请祖父带过去的,祖父只怕到时候忙得很,还是交给你好了。”
“好,”冯若昭一口应下,“我会好好保管的,见到广陵王,一定帮你亲手交给他。”
“嗯。”冯若晟满意地转身欲走,想了想又转回身,低声道:“祖母刚才的话是一片好心,只是叫你出门注意安全,并无他意,你别多想。”
冯若昭哭笑不得。
方才的冷遇,她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并不觉得意外和难堪,只是有稍感无奈罢了。倒是冯若晟这傻小子确实对她不错,只当她真的是四岁孩子,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来开解两句。
她笑了笑,说:“我没多想,谢大哥哥关心。”
冯若晟点点头,安慰性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那我先走了。”这才翻身上马,随着谢夫人的车驾去了。
两人在门口的这一幕都被车上的冯若星瞧在了眼里,直到冯若晟骑马过来,她才放下帘子,面上却仍是气鼓鼓的。
同坐一车的冯若晴不解,问道:“看你那样子,又在为什么生气呢?”
“刚才我亲眼看见,哥哥临走前给了那丫头一个匣子,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冯若星烦躁地说,“祖父是个偏心眼儿,哥哥怎么也是这样呢?!”
“你少胡说,祖父怎么偏心眼了。难道只许你出门,就不许妹妹出门了?只许你戴好首饰,就不许妹妹有两件好首饰了?”冯若晴不以为然,“哥哥和三妹妹一向谈得来,送点东西给她,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劝你,少管这些闲事,也少生这种闲气。”
“我还是他嫡亲的妹子呢,怎么不见他送东西给我?”冯若星依旧不能释怀。
“你呀你呀,”冯若晴摇摇头,“从小到大你缺什么东西了?还计较这些!”
冯若星更加生气,“你们怎么回事啊,一个是我亲哥,一个是我亲姐,怎么倒偏帮着她说起话来。刚才你还当着她的面,说我贪心,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冯若晴也有些不高兴了,但身为姐姐却好不乱发脾气,只能耐着性子对妹妹说:“面子是别人给的,也是自己丢的。你一个国公府的嫡小姐,吃穿用度不愁,从小父母宠着,一大圈子亲戚捧着,实在不必惦记三妹妹那点东西。三妹妹就一个娘在身边,又没什么亲戚特别关照她,好不容易得点东西,也是有限的。你说话没轻没重,净踩人家的痛脚做什么呢,又急着要和她攀比,倒显得你心胸狭窄。”
冯若昭撅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你若是随口说说的,就越发该注意了。”冯若晴劝道,“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说话没遮没拦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无意间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得罪自家人也就罢了,大家不与你计较。可是倘若是外人呢,谁又天生该让着你么?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自己。”
冯若星咬了咬唇,心里仍是不服气,强嘴道:“谁说我说话没遮没拦了?祖母刚才还夸我嘴巴甜会说话呢。我又不傻,自然知道有些人面前说话得有分寸,有些人面前我想那么多作甚,自然怎么痛快怎么说。”
见妹妹就是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冯若晴也拿她没办法,最后只能说道:“我是为你好。三妹妹的性子可是一点都不像二婶子,她没那么好欺负的,以后也未见得一定比你差,你对她不要太过分,当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冯若昭并不知道因为自己在两个姐姐间引发的这场小小争论,她只顾着自己满心的兴奋,在这个时空里,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出门。坐进一辆小巧的楠木雕花清油车,未出大门,便忍不住频频地向外张望。
天色未明,只有队伍中的几盏灯笼在闪着昏黄的光,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些房屋树木影影绰绰的轮廓。
冯若昭无奈地放下车帘,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起得实在太早了。既然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不如抓紧时间补觉吧。
这觉一补就补到了佛光寺前。等她醒过来时,只听得车外一片嘈杂声。掀起车帘来向外一看,天色已经大亮,太阳都出来了。不远处有一队军士隔开的前方,只见人流如织,摊头林立,一片热闹的节日气象。
菊霜上前笑道:“姑娘可算睡醒了。”又让秋水赶紧拧帕子来给姑娘擦脸。
冯若昭四下张望,只见车驾都停在山门前大片空地的两侧,除了周围值守的军士和一些仆役之外看不到什么人。心里估摸着,多半是自己睡着了,冯泽和太子他们早就进了佛光寺。便随口问道:“我祖父呢?”
果然,菊霜笑着回道:“老爷见姑娘睡得香甜,便没有打扰。他已经陪着太子他们进去了。老爷说了,姑娘若醒了,可以拿着这令牌先进寺里去找他,也可以直接去庙会上逛逛,到午时前再回寺里用饭就是了。老爷还给了两吊钱,说姑娘想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尽管买去。”
最后她转头示意了一下车边正候着的两个家丁,“老爷特意留了两个人,让他们看护着姑娘。一个叫夏成,一个叫宋全。”
冯若昭点点头,“祖父想得挺周倒。”拿了秋水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把脸,又看到还在车中的画匣子,便说:“既然有令牌进出方便,我想现在就进去一趟,先去找祖父,拜见一下太子,然后把这画交给广陵王,省得万一弄丢了倒麻烦。”
菊霜道:“那就让这两小子在这里等着,我们陪姑娘先进趟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