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步弓手,一个轻骑兵,六个武者,在泽路上缓慢地行走着,这是标准的兼并配合,弩容易瞄准,但它射出去箭在进攻路线上毫无技巧可言,武者们可以轻易地发现你位置,并冲到你面前。
更何况长弓发射速度是强弩三四倍。
一个技术娴熟步弓手三分之一炷香内可以射出十二支箭,而弓弩手在相同时间内只能发射三次。
最前头还有一个训兽师牵着一条搜寻犬,这一片沼泽区是不久前才融化雪水重新形成,所以水仍然很冷,几个探路的哨探几炷香之后每个人膝盖以下都被冻得发疼。
他们忍受着痛苦,唯一选择就是尽量挑选稍为升高地面,但这总比遇见敌人要好得多。
不知何时,密林中飘起薄纱般雾气,顿时昏暗下去,空中湿气则冲淡搜索队唯一线索,那若有若无气味。
听不见鸟儿叫声,只有微风拂拭树叶沙沙声,宛如在草尖上行走。
施恩伏在泥泞中,此刻的他和以前那个在金山城中极受女子欢迎的形象判若两人。
虽然谈不上形销骨立,却是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不成样子,却恰到好处和环境浑然一体,毕竟他成功地从那片封闭在秘境的废墟中逃出来后已经三天了,可是却现自己依然被困在金山城附近不能出去。
何曾有过这样的窘迫日子?四周大路中的每个要道上都设下了暗哨,显然范家对他的搜捕依然在继续,事实上要不是施恩天性机警,而对方的人马也因为秘境中时间流速不同,在外面已经搜索快一个月仍然一无所获而有些松懈的话,只怕施恩刚刚逃出生天就立刻成为下囚,没机会逃到了这他已经熟悉的环境。
幸好施恩不是真的出生豪门,从小被人追星捧月,虽然去了金山城那段日子也是环境优越,身边更有体贴的妹子照顾衣食,这些天以来像个野人一样活着实在是艰辛自不待言,然而他本就心志坚毅,连遭大变后越发的坚韧不拔,虽然身心俱疲,却一直咬牙支撑。
但即使如此,长期以往也只能把身体掏空,终究不是办法。
施恩静静地伏在树丛里,他看见不远处两个从暗哨里撤下来的武者正坐在一起吃干粮。
那些炊饼自然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但对于此时的施恩来说,却有着莫大的诱惑……沼泽中茹毛饮血,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任何像样的东西了。
那两个武者不过五六品的样子,以施恩的实力再加上出其不意,有百成把握可以一举格杀他们,抢得这些干粮。
但是,施恩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杀了两人没有被任何人现,就算他彻底毁尸灭迹,但两名武者的不明失踪依然等于在昭告……他施恩果然还在这座打泽里,那样的话,最终只能引来更紧密的搜捕和更严峻的困境。
小不忍,则乱大谋。
最好的选择就是继续蛰伏在泽里,等到这些人确认找不到他,终究
会离开的。
毕竟那天晚上的厮杀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看见他在打泽里,所以如果推测他其实早就已经逃走也是可能。
施恩不知道自己还得等多久,但他必须等下去。
他要活着逃出去,然后变得更强大。
瞅准了一个机会,施恩准备悄然地离开了。
那鬼东西正在轻声咆哮。
声音在他们耳中如同神喻,走在前面训兽员也已经发现搜寻犬异样,走上去对那个武者说些什么,武者听后,才向他同伴点头,做出一个手势,意识到这一点敌人迅速抽出腰间武器,趁着那目标人物还未来得及形成包围空隙,小队开始变换队形,以扇型开始检查周围痕迹。
“该死的!”施恩暗骂一声,从袋中取出了四五个瓶子,这还是他在昊天观的战利品,此刻双手连扬,往那驯兽师身上砸去。
那人显然没有准备,听得耳后风生大起,下神魂的一偏头,嗖嗖嗖几声,几个瓶子砸歪了,擦着他脸颊飞了出去。
只有一个白瓷瓶,砰地一声,砸到了他眼角,破碎的瓷片也把他眼角割出了血。
但哗啦一声,瓷瓶粉碎,大量烟雾冒了出来,将一队人笼罩在黑色中。
施恩几乎在出手的同时,从树上窜了下来,手中宝剑一闪,直刺那人脖颈。
“不要慌,对方应该只是个纨绔子弟!”做出这样判断都头加速冲向树丛,然后配合默契战士们迅速展开队型,轻骑兵牵马位于居中,他左后和右后分别由两个武者负责,而步弓手则松散站在这个小三角前方,稍微隔着一段距离将充分发挥强弩力量,必要时为队伍斩开一条突围道路。
猎与反猎双方如雕像般一动不动地对峙着。
斗篷很快就被绵急细雨浸湿,晶莹水珠顺着强弩渗出寒光箭锋滑落,金属悸动直接传递到神魂深处,并令无畏持剑者们屏息凝默。
烟雾弹立即就发挥效果,周围光影在一瞬间全都消失。
都头大声召唤同伴,但在玄术范围内这些都是徒劳举动,两柄长剑随即在摇曳灯火下激烈交锋起来,刺眼火花不时地绽开。
时间拖越久,变数就会越多。
施恩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在一开始就采取最强有力攻势,从所有方位压制着对方。
不过眼前敌人在剑技造诣上也并非泛泛之辈,一时间,战斗陷入僵持局面。
而防守相对攻击来说要容易多,看中这点都头一味保持着防御姿态,以等待烟雾解除瞬间,召集来更多同伴。
但几个回合交锋下来,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计划希望渺茫,施恩攻击完全不是他能够抵挡住。
加上双目被烟雾熏得睁不开,加之又疼痛,一时慌了手脚,只是连连后退,很快,对方那飘忽不定剑光就在自己身上划开好几个伤口,鲜血立即染红地面。
失血过多带来晕眩感令他出剑速度逐渐缓慢下来,最终
露出一个致命破绽。
施恩侧移一步,右手战利品长剑轻巧导开对方武器轨迹,而长剑主人则飞快向前抢上,那都头只觉得胸口一寒,有什么利器逼近,当即闭着眼瞳伸手一抓,竟抓住了施恩的剑刃。
施恩的兵刃是真正的开封利器,但那人是范姓家生子,虽然并没有抬举,但良材确是货真价实的,然而那人手上戴了一个不知何良材做的拳套,捏住了剑身,手上竟然毫发未伤。
施恩当机立断,倒持厚重剑柄狠狠撞上敌人鼻梁,一蓬鲜血在几刹那之后从完全塌掉鼻子里喷射出来,剧烈疼痛令对方全身都抽搐起来,下一瞬间,他声带已经被完全撕裂,连最终悲鸣都无法发出。
几刹那之后鲜血就像被捏碎水果汁液,从各个地方喷出来,往地上流。
在那些刺眼红色渗透入地面前,都头抽搐身体就倒在他们之上。
大张瞳孔依然死地盯着天穹,涣散眼仿佛在诉说着无尽恐惧。
干涸嗓子只发出哮喘般声音。
副都头要翻身上马,但剧烈痛楚从他脚踝传来,断裂肌腱无法承担体重,一名步弓手挥舞着双手摔倒在地上,发出砰然一声闷响。
同时半截刀刃嵌入他喉咙,把生命和呼喊一同悄悄夺走。
身为后卫的武者不甘地倒下。
突然落尽叶子树尖上,月光在伤者眼中变成红色,一切声音戛然而止,世界永远陷入黑暗和宁静。
施恩优雅而静默地收拾战场,眼睛里闪烁着冷酷光芒,走近尸体,对着每一具尸体又刺一剑,确保目标已死。
才轻呼一口气,套上厚厚手套,套上藤蔓保护服,把鸡零狗碎扣在腰带上,把自己头发扎起来,把一柄短匕插进大腿上刀鞘里。
最终检查一遍自己所携带武器。
拿出一些能掩盖气味沼泽植物粉末撒在身上,直起身,纵身爬上一棵枝叶茂密水生植树,用准备好的树皮绳子荡开不留痕迹。
心中暗自庆幸按着俘虏口供,有那蠢货大少爷指手画脚,他们没时间派出第二只搜索队。
一计不成,只好大干一场!不要紧,枯水季的结束至少还要二百天以上。
让我有机会来一次完美伏击。
说要采集情报的前哨,到现在还没出现。
一身鳄皮、在露水中的范家大少范纯仁样子真的有些像某种真正的水族,这是第四批失踪搜索队最后报上来的地方,以前在露珠里发出银白色光辉水草,现在闪着金黄色。
然而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光秃秃岩石、草地、岩区,再加上现在淡水沼泽地,使他不禁怀疑,盘古开天地时造完世界之后所剩下东西是不是都放到金山城这不毛之地上,显然他把整个大地沼泽中数量都分配完,此地草地一定是腐草,范纯仁心想,连丑恶的烂泥沼泽看上去也像一片琥珀,无视掉那些蛇虫在里面欢畅游荡的话,幸好他备好了特制的蛇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