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时代,诸佛崩坏,但正所谓兔死狐悲,这样一个胆敢觊觎神佛力量的修士,没有神佛会喜欢,哪怕是释教的死对头。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需要散修的头衔,给自己披上一个外衣。
反正菩萨们并不会关注是谁想偷看自己的私隐,在他们的思虑中,佛光只要侵入神魂,会给窥视者一个难以忘记的教训,这就够了。
当然,如果是外道,他们就会记住这个气息,等窥视者死去,神魂进入地狱之后,他们会前往地狱从地藏王菩萨手中取去那个神魂,供自己折磨玩乐,美其名曰接引。
却不料有施恩这种怪胎。
小猫儿等到发呆完毕,才一边走得远远的为独孤凤穿上上衣,一边背着身子回答施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三言两语探底下来,施恩放心了些。
他早就对这些团练们中为首的几个身世背景心存疑虑,特别是王启年的言谈举止,独孤凤的磊落不羁,还有宇文拔都、慕容武……。
在这个崇尚武技修为的动荡红尘浊世中,有学识的人往往有个经济条件不错的家庭或是远见卓识的长辈。
王启年属于后者,他是没落小世家的后裔。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身为江东士族偏的不能再偏分支,为了恢复世家的荣耀,老老王号召全家人缩衣节食,供儿子读一流的儒门天下书院。
王启年不负重望,成绩优异的一塌糊涂,可错就错在青春年少时的他跟一位门第相当显赫的世家大小姐发生了一段悲剧式的爱情。
女方的未婚夫利用势力,让王启年享受无妄的牢狱之灾五年之久,待他出狱,不但因有了前科案底而前途惨淡,更获悉了老老王羞愤而死,心上人嫁作人妇的噩耗。
王启年赌气远走他乡,遇到了一位浪迹天涯的丹鼎派修士,带他迈进了求仙的门槛。
浪迹天涯,说走就走看上去很美,但从单一的性价比来看,丹鼎派修士是个烧钱的行当,特别是对于缺乏天赋的王启年,如果不打算一辈子止步于炼精化气门槛,就得花钱购买相应的丹药、器具、琉璃等等价值不菲的东西。
但不像有楼观道这种名门正派传承的昊天观可以圈钱,对于声名狼藉的他,钱从哪里来?尤其是原始资金。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奇异的际遇。
王启年只能慢慢积蓄。
这一积蓄就是十年,现年王启年四十不惑,生存能力强的连很多炼气修士见了都感到羞愧,武器装备破烂的连低品寒门修士都不屑一顾。
不要问为什么攒了十年都没钱,你要是有老有小要养活,还得吃吃喝喝,又难免碰上个人情往来的情况……你就知道这其中的消耗有多大了。
不是有句话叫人无外财不富吗?这不是让人走歪路,而是告诉你一点点攒出个富翁基本上是很困难的。
事实上,不仅王启年,他的几个伙伴几乎都是根正苗红的出身。
施恩猜得没错,他们从姓氏看就和五胡掰扯不开,独孤、宇文、
慕容都是当初五胡乱华时候曾权倾一时的胡族大姓,但先是吕奉先死守北门天关为百地人族保存了一分元气,后有魏武天王发布杀胡令,亿万凡人燃血化灵与敌偕亡!五胡退出中原一蹶不振,部分因为人族的自强不息,部分是因为他们从人族那里学来了勾心斗角,同室操戈。
此后五胡虽然年年南下牧马,但一但整体入侵,无不是被仙门号召下的人族列国联合压着打,大部族或者四分五裂,或者远迁荒蛮,小部族或者灭族,或者内迁降顺,就像他们在秦汉以来一以贯之的那样收起獠牙。
独孤凤她们都是类似情况,可谓是没落王孙。
譬如独孤凤祖上还有个郡主的封号,传到她这儿,从小就扛起养家的重担,一个弟弟两个妹子还有一大摊子事,不得不放下对剑道的追求。
作为最近一次五胡南下打草谷的副产品,身为半个五胡的宇文拔都就更不用说了,这位父亲是五胡青牛部杂胡、母亲是凡人小家碧玉的混血儿打小就受尽鄙视和虐待,如果不是视察前线的老兵马使一时间发善心,收养了他为义子,红尘浊世上很可能就又多了一位自暴自弃的饱含恶意五胡血裔。
所以,老兵马使在对抗异族的厮杀中牺牲后,门前冷落车马稀,宇文拔都便一手承包了赡养其家人的重任。
至于慕容武出身不高,家境尚好,但好男儿从小向往着复国大业,老迈龙钟父亲却要学了一身好本领的他继承家里的六陈铺,贩卖一应麦豆茶酒油盐杂货,这不是诚心拴住年轻人梦想的羽翼吗?所以他才离家出走,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这只队伍虽然不出名,却是总给人惊喜,甚至其中还有两个没有流品却天生力大无比的武陵蛮孟节、孟优另有他用,武陵蛮也是太古遗族之一,但和山越不同,他们自耕自食,打铁捕猎,以物易物,人烟稀少也没什么野心,虽然是异族,但对于南海列国属于温和无害的那一种。
虽然和其他凡人相比,武陵蛮人总是受到歧视,但至少不会被悬赏花红猎杀。
至于孟节,从小轮的动百斤铁锤,却一心只想求仙。
只信奉祖神,祖祖辈辈安土恋本的武陵蛮古老家族居然出了一个他这样的异类,这就好像食客中忽然有人喊:除了甜豆腐脑,一切都是异端。
以此类推,一样使他的族人难以忍受。
武陵蛮那独有的固执,让他成为了一名有家回不得的浪迹天涯者。
弟弟孟优一向信服大哥,也是亦步亦趋。
“大家都不容易”。
从小猫儿那里知道几人身世的施恩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心中却道,如果让穿越女碰到,恐怕又是爱心泛滥的前兆。
可他不是。
诚心诚意每天将脑袋别在裤带上玩的人三五万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
管你是悍匪还是暴徒,哪个没有点悲惨遭遇?越是除了锁链一无所有的贫苦出身,越是有发展的可能性,当然要循序渐进,他心中开始勾勒接下来的计划。
他还想说什么,可身后相柳毒沼传来的越
来越近的脚步声让他知道,去做担架的王启年和宇文拔都应该快回来了。
大约三炷香后,王启年和宇文拔都扛着一副简陋的担架,从林丘边的杂草丛中钻出来。
他们向施恩打过招呼,就踢着部下们屁股让他们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东西,把独孤凤抬上担架,准备回城。
与包含心事的车队主仆依依惜别之后,王启年搓着手,“施恩前辈,恐怕我们得绕路一趟才能接下任务了,因为事前和一位城中商家约定一同回程,会合地点在钱塘千岛之一,现在已经是下午,如果再耽搁,只能五日后夜里才到。
因为靠近相柳毒沼,前些年更有蜥蜴怪攻城,道路险阻,所以算是沿途的私活!”。
王启年说着,向施恩解释了一下这么匆忙的原因,这不是对雇主事无巨细汇报,是看施恩帮助他们的份上,才会主动说,否则私下接活被城里的乡老们知道,口碑可想而知。
施恩自然没什么意见,如果可能的话,他现在就想回去,当下就点头同意。
抬着个病号,四个人在队伍前呼后拥中间沿着河岸往上游走去……当夜,施恩偷偷的消失了两个时辰,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知道他去干了什么,甚至没人知道他曾离开过。
之后是平静无波的第三日,第四日黄昏时分,一队人来到了相柳毒沼极西的边缘地带,出了相柳毒沼,游侠儿之路算是过了半,等待施恩他们的是钱塘千岛群山万壑崎岖的山路,前方群山绵延,森林繁茂,波光粼粼,碧波万顷的尽头,正是风光无限的钱塘湖。
“王启年,你的印象中,钱塘千岛里有什么适合我观光的地方吗?”施恩故意把观光这字说得特别重,以至于傻子都能听明白他可不是真的想观光,八成是想采摘点什么玩玩。
不过,他现在说这话,打岔的嫌疑更大些。
王启年是丹鼎派修士的门人,他深深明白火焰的威力,然而和施恩相处,他觉得比玩儿火都玄。
望着这位修士,那是可以在一瞬间由古道热肠变成杀心自起的特殊人群,王启年的言语总是带着十二分的小心。
“仙师,就我所知,钱塘千岛因钱塘潮而成,以山峦叠翠,流水纵横,云雾缭绕,野趣横生而著称。
但总有些地方人迹罕至,譬如眼前的雾森谷地,缭绕山雾终年不散,虽然是拉开了与相柳毒沼距离,但由于雾森它是同一水系的延伸与扩展,所以雾气升腾下此地又称为鸠坑,何况滋润着整整八百万山林的广袤地脉,难免有些高等异兽会被灵气吸引出现此地。
因为这种不确定因素,能力高强的人会直接闯过雾森险境,能力不足的人又怕厄运降身不太愿意深入,长此以往,相信深山中应该有些稀有灵药是仙师愿意收集的。
但山越蛮族也经常在深山活动,虽然昔年,吴国江东孙氏家主孙仲谋遣威武中郎将贺齐,率兵征平了山越,但年深日久,死灰复燃,恐怕需要小心他们的吹箭”。
“嗯,听起来还算有趣。我决定了,明天进山泽采集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