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主被原本用来替身的替身给变成了替身,目的还是用来欺骗正主……这特么是什么绕口令式的发展?”
林枫着实觉得自己的猜测太过荒谬和戏剧,但仔细一想,这种可能性,并非完全不可能。
虽然戴胄对那个衙役的背景进行了详细的调查,确定这个衙役没问题,可如果……这个衙役已经非是原本的衙役了呢?
既然自己和原大理寺丞林枫样貌相似,都能彼此替换,那为什么原大理寺丞林枫就不能和衙役替换?毕竟……这本就是那个家伙这六年来,一直在做的事,算是他的老本行了。
在原大理寺丞林枫假死脱身后,林枫就一直在想,那个家伙会藏在哪里。
长安城目前是风云中心,他的老奴又曾在普光寺出现过,这让林枫认为那个家伙一定还隐藏在长安城。
而在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没有新闻媒介,想要知晓相应的信息,就必须有一个渠道……还有什么比长安县衙的一个小衙役,更合适的?
长安县作为长安城两县之一,每天能够接触的信息极多,虽然朝廷里面的高级信息接触不到,但接触主要调查四象组织的大理寺与刑部的信息,了解其动向,足矣了,毕竟长安县县衙经常与大理寺、刑部有公务上的配合。
这时,林枫忽然想起,上一次自己去普光寺去帮长安县县令周贺林查案,这个家伙会不会就藏在某个角落,冷冷的注视自己?
而一个小小的衙役,太过寻常,太过普通,也不会让人太过注意,最适合隐藏身份。
所以,还有什么,能比长安县衙役这样一个身份,更适合他?
甚至……林枫都在考虑,长安县县衙里会出现这样一个和自己与他长相相似的衙役,会不会也是那个家伙搞的鬼。
毕竟,他在来到大理寺后,就肯定想过未来会假死脱身,而假死脱身后的事,他不可能没有准备。
“若真的是他,他还真是够深谋远虑的……”
林枫越想越是心惊,但越想他也越是亢奋,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平庸而没有起伏的虚度光阴。
这种敌人,才能让他燃起热血,与之博弈,才更能让他肾上腺素飙升,让自己的潜能被更大的激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纷繁的思绪。
无论那个家伙是不是原大理寺丞林枫,都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自己的替身,绝对有问题。
也就是说,自己的隐藏身份计划已经没用了。
既如此,那就没必要继续躲躲藏藏了。
这也好,隐藏身份终究是束手束脚,现在他的时间最珍贵,光明正大去查案,调动能用的所有力量,才更有效率。
想到这些,林枫直接推开门,走出了茅厕,道:“莱国公,出来吧,不用忍受那刺激的味道了。”
杜构闻言,不由愣了一下:“不怕被人发现了?”
林枫笑道:“已经暴露了,还藏什么……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跟你在一起,有人保护,才是最安全的。”
杜构见林枫这样说,也便不再忍受茅厕的味道,直接推门走了出来。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杜构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不过当他看到眼前这个满脸皱纹的林枫时,整个人怔了一下:“林寺正,你这?”
林枫笑了笑:“隐藏身份的小手段,不过现在没用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身向酒肆内走去,道:“有件事,我要麻烦莱国公。”
杜构闻言,毫不迟疑道:“什么事?”
林枫看向杜构,认真道:“我想让莱国公帮我给萧公送一封信。”
“送信?”
杜构见林枫那般严肃,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见只是送信的小事,他当即道:“这简单。”
林枫却是摇头道:“未必简单,我想让莱国公以最快的速度,一定要将信送到萧公手中……而在这期间,不排除可能有人会想办法拦截信件。”
杜构听到这话,沉稳从容的脸上,微微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他视线与林枫眼眸相对,看着林枫认真的神情,心中微惊,道:“你是说……四象组织会拦截伱的信?”
不愧是杜如晦之子,思维敏捷,不用自己过多解释。
林枫就喜欢和这种聪明人交流,他点头:“没错。”
杜构沉吟片刻,那双剑眉微微蹙起,很快,他抬起头问道:“你的信,万一被四象组织拦截住,你怕他们看到信上的内容吗?”
林枫摇头:“那本就是他们知道的事,我只是要告诉萧公他们罢了。”
杜构见状,当即道:“你给我三封一模一样的信,我会通过目前我所掌握的三种途径帮你送去,有一条明面上的官路,另外两条都是我自己的渠道,知道的人不多。”
林枫闻言,拱手道:“多谢莱国公,你这可是帮我大忙了。”
杜构摆手道:“你能因我一封信,亲自来慈州,对我之谊比亲兄弟也不差了,我做这些和你不远千山万水而来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他性情温和,属于那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类型,但做事却十分果断果决,绝不犹豫,做出了决定,他便追求效率,道:“你的信呢?”
林枫更不是墨迹的人,他说道:“稍等片刻。”
说着,他快步来到了酒肆柜台前,看向站在柜台后面用笔记账的掌柜,从怀中掏出一些铜板,放到了柜台上,道:“掌柜,能借用纸笔吗?”
掌柜听着林枫的话,微微怔了一下,他还没见过来到酒肆不喝酒吃饭,反而借纸笔的,不过在看到林枫放在眼前的铜板后,他那胖乎乎的眼睛顿时就高兴的眯成了一道缝,没见过不要紧,有钱开道,没见过也会变成见过。
“当然当然。”
掌柜迅速抽出一些纸张放在林枫面前,又贴心的为林枫沾了沾墨,才将毛笔递给林枫。
林枫沉吟片刻,迅速在纸张上写下了一行字。
——替身为奸,速抓之!
想了想,又在下面写了一行字。
——安好,勿忧,计划行事,防备意外。
以萧瑀他们的本事,从这两行字足以明白一切。
林枫又迅速在其他两张纸上写下了同样的内容,写完后,他将笔还给掌柜,便将三张纸纷纷折好,旋即返回杜构面前。
“莱国公,拜托了。”林枫将信交给杜构,说道。
杜构毫不迟疑道:“稍等。”
说着,他直接快走两步,来到他刚刚吃饭的桌子旁,将信递给了坐在桌子对面等着他的心腹护卫。
然后他在护卫耳边说了些什么,便见护卫没有任何迟疑,抓起信就离开了。
杜构重新回到林枫面前,道:“信马上就能送出去,最迟三天,至少有一封信会送到萧寺卿手中。”
杜构对林枫的重视和痛快,林枫看在眼里,他点头道:“多谢。”
杜构笑着摇了摇头,他说道:“这酒肆的味道不错,吃一点?算我为你接风。”
林枫叹道:“时间紧迫,浪费不得……等我们解决了这些案子,再不醉不归也不迟。”
杜构虽然只和林枫见过一面,但他知道林枫是十分从容冷静之人,所以林枫会因时间紧迫连饭都不吃,足以说明时间恐怕真的紧迫到了极点。
他说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林枫想了想,道:“先去看看那些死者的尸首吧。”
“走!”
杜构毫不迟疑,直接向外走去:“我的马车在外面,我们出城。”
“出城?”赵十五疑惑道:“不去县衙?”
杜构摇头:“一共四艘货船出了事,这些货船最少的有十人,最多的有三十余人,所以四艘货船算下来,死的人一共有七十六人,早已超过了县衙所能承载的最多数量,只能暂时放在城外的一座破败的庄园内了。”
听着杜构的话,赵十五心中微惊:“这么多人?”
杜构说道:“货船大,货物多,单靠人力,需要的人本就不少,也就是这些货船在通过漳河时是顺流而行,还有风力助阵,而且货物装的不算多,这才让最少的那艘货船只需要十个人就够了,否则的话,若逆风而行,上百人都不算多。”
赵十五是一个旱鸭子,这一次是人生第一次坐船,完全不知道这些,此刻听到杜构解释,才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说话间,几人已经登上了马车。
“去停放尸首的庄园。”杜构一声吩咐,马夫迅速赶动马匹。
同时还有十几个护卫跟在一旁,保护着马车。
林枫看着外面的护卫,道:“好像不是临水县衙役?”
杜构明白林枫的意思,道:“这些都是我从长安带来的,忠诚度可以放心……水鬼之事闹得人心惶惶,而且动辄二三十人死亡,敌人绝对很危险,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把他们都叫上了。”
林枫道:“明智之举,这件事与四象组织恐怕也有关系,越稳妥越好。”
杜构听着林枫的话,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道:“林寺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和四象组织有关了?你又为何隐瞒身份前来?”
既然接下来要依靠杜构帮助,林枫也不再隐瞒。
将能说的部分,一口气直接告诉了杜构。
杜构听说后,饶是沉稳如他,脸上也难掩惊愕之色:“所以,你是为了调查已死的王寺正留下的‘鬼’而来的?”
林枫点头。
“那你现在暴露了,会不会很麻烦?”杜构担忧道。
虽然变故突发,受到影响最大的人是林枫,可林枫仍是挺直腰背,神情充满着让人心安的冷静:“会有些麻烦,但总体可控。”
他冷静分析:“他们既然会对我出手,甚至想要除掉我,就说明他们目前还是以阻挠我为主,并没有提前动手的想法,否则的话,根本就不用管我,我离开了长安城,对他们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不是我自夸,我对他们终究是有些威胁的,所以如果能直接动手,他们绝对不会迟疑。”
“可现在他们对我出手,就证明我们还有时间……只是这时间究竟有多少,就是未知的了,而且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挠我,很可能会想办法破坏线索与证据,所以我们现在和他们比的,就是谁更快……”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点了点头,他只觉得压力比之前更大了,之前只是一个无法破解的连续诡异杀人案,可现在……竟是和那最神秘的四象组织扯上了关系,甚至直接关乎四象组织隐藏极深的阴谋。
这要是破解不了,或者破解迟了,那后果,便是他都未必能担得起。
几人不再说话,抓紧在这赶路的间隙闭目休息。
临水县不算大县,因此即便是出城,时间也没有耗费多久。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
几人走下马车。 wωω★ttκǎ n★¢ Ο
看着眼前门楣残破的,悬挂着白绫的破败庄园,赵十五不由紧了紧衣袖。
哪怕此时阳光正盛,可从那半开的破门看到的满是白绫的庄园,以及那一口口黑色的棺材,也让赵十五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林枫见状,笑着摇了摇头,都和自己抓了这么多次鬼了,没想到赵十五还是怕这些东西。
他说道:“若是怕就在外面等我们。”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向庄园内走去。
赵十五原本想点头,可见林枫等人进入庄园,外面只剩下他一人,耳边风声呼啸,听起来就好像是有人在哭一样,还有门楣上那白绫被吹起,露出原本被遮挡的血色掌印,就仿佛恶鬼抓出来的一般……这让他浑身不由一紧,连忙追了过去:“我不怕!我这么厉害,鬼要真来了,我一拳一个。”
林枫斜了赵十五一眼,见赵十五紧绷的样子,失笑摇头。
他没再管赵十五,视线扫过庄园,只见这个庄园原本面积应该不小,可四周杂草丛生,破败的厉害,现在也只有院子和正堂之类的房子还在用。
脚下是各种纸钱,几棵光秃秃的树上挂着白绫,看这样子,应该是曾经有人在这里做过法事。
一边走,杜构一边道:“在临水县内发现的尸首,若是无人认领,或者无法辨认身份,就都会放置在这里。”
“平常这里会有一个老头看管,因为这段时间尸首太多,且是重案,所以衙门也派来了两个衙役一起看管这些尸首。”
林枫微微点头。
这时,看守这里的一个衙役发现了他们,连忙跑了过来,向杜构行礼:“见过莱国公。”
杜构微微点头,道:“可有异常发生?”
衙役摇头:“没有任何异常。”
“你去忙吧,需要你时本官会唤你。”
“是!”
衙役没见过林枫和赵十五,对他们有些好奇,可杜构没想法向他一个小小衙役介绍林枫两人,他也只能按下心中的好奇,转身离去。
杜构来到一个棺材旁,停了下来,道:“从这里开始,向前一直到正堂为止,棺材里装的都是这次连续杀人案的死者尸首。”林枫闻言,目光向前看去。
只见一口口棺材依次排列着,漆黑的棺椁,腐烂的气息,还有那被风吹起的黄纸与白绫,这一幕,还真是有些阴森之感。
赵十五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紧跟着林枫。
林枫则深吸一口气,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棺材内。
只见这个棺材里的尸首爬满了尸斑,双眼圆睁,眼球似乎都要掉出来一般,他的喉咙处有着一道明显的伤口,林枫用手帕包住自己的手指,隔绝自己手指与尸首直接接触,然后压了压伤口,仔细看了看,道:“刀伤,而且是一刀,直接割断了喉咙。”
杜构赞叹道:“林寺正眼力惊人,没错,正如林寺正所言,一刀毙命。”
林枫问道:“什么刀?”
杜构说道:“仵作判断,是一种刃口很薄的刀,比起惯用的横刀要更薄一些,应该是特制的。”
“特制的刀?”林枫眯了眯眼睛,道:“要么,是杀人者惯用的武器,一直就是这种刀,要么……就是他想要隐藏身份,专门打造了这种刀,让我们没法根据武器找出他来。”
杜构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这很难去查。”
林枫道:“杀人者会想办法隐藏自己,绝不会背着如此明显的凶器满大街走,你们查不到也正常。”
一边说着,他视线继续看向尸首,这时他看到死者额头上的痕迹。
那是两横两竖,与王环伪造水鬼杀人,在王衡额头上留下的“井”字很像,但也有细节上的不同。
王环毕竟是第一次杀人,还是激情杀人,所以内心慌乱,在模仿水鬼留下这个图案时,手不稳,使得那两横两竖歪歪扭扭。
可这个尸首上的两横两竖,十分笔直,干净利落,就好像是书法大家在纸张上落笔一样。
两相对比,就好像是一个刚刚学会写字的孩提与王羲之的区别。
若是林枫之前见过这些水鬼杀害的死者,绝对一眼就能识别出王衡的死绝不是水鬼所为……
想到这些,林枫眼眸不由更冷了起来,临水县县尉章莫见过这些尸首,以他当时表现出来的能力,林枫不相信他会识别不出两个图案的区别。
毫无疑问,章莫在让人绑住那些船工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不是水鬼所为了。
“其他尸首额头上的图案,与这具尸首上的图案一样吗?还是有所区别?”林枫询问。
杜构道:“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就好像是精雕细琢的一般。”
这下,猜测变成了事实,林枫最痛恨的就是为了自己利益,枉顾真相,冤枉无辜之人的人,章莫算是踩在了他的逆鳞上,等这次的案子结束后,林枫定会让杜构,或者御史台好好查一查章莫。
他向前走去,来到又一口棺材前。
视线看向棺材里的死者额头。
果然如杜构所说,完全一样,甚至大小都一样,林枫估摸着拓印出来,两个图案都能完美重合。
他摸着下巴道:“看来这些图案,都是由一个人完成的……”
杜构皱眉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凶手为何要在他们额头上留下这样的图案?我怎么都想不通。”
林枫看向杜构,道:“我听说凶手杀完人后,还会将他们都搬到桅杆旁?”
杜构点头:“不错,凶手会用他们的尸首将桅杆围成一个圈,同时他们的脚都朝向桅杆,脑袋则在相反的方向。”
听着杜构的话,林枫脑海里浮现货船上的画面。
桅杆就好像是一个圆心,二三十具尸首绕着圆心摆放,从上空俯瞰,就好像是一朵盛开的血色之花。
他下意识的掏出玉佩,指尖在温润的玉佩上轻轻摩挲,沉思片刻,结合前世的经验和学识,缓缓道:“凶手会做这些杀人后的固定行为,往往有三种可能。”
杜构一听,连忙道:“哪三种可能?”
“第一种。”
林枫伸出一根手指,道:“凶手在进行某种仪式。”
“仪式?”杜构露出沉思。
林枫点头:“如僧人沟通佛祖,需要静心念经,同时敲响木鱼或者转动佛珠,这就是属于佛门中人一种仪式。”
“这种仪式往往有固定的流程,固定的方式,这和凶手对死者所做的行为,有共同之处。”
杜构颔首:“有道理……”
他想了想,道:“我会命人收集民间传说,或者相应习俗,看看能否找到线索。”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不用林枫去说,杜构自己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其他两种可能呢?”杜构继续问道。
林枫伸出第二根手指,道:“第二种,这是某种特殊的标记,让某些人知道这些人是他们所杀的标记。”
“某些人?”杜构一怔。
林枫沉沉看向他,道:“比如说……雇主。”
“雇主?”杜构眼眸微微瞪大,意外道:“你是怀疑,这些水鬼是被雇佣杀人?”
林枫笑道:“我只是说出可能的情况,但具体是不是,需要证据才行。”
杜构想了想,旋即道:“若是雇凶杀人的话,确实有这种可能……雇主需要知道人是否是他们所杀,所以需要他们在现场留下一些他们杀人的证据。”
林枫说道:“如果是雇佣,那么杀人者一定是专业的杀手,或者是杀人如麻的山匪贼人,你们可以从这方面着手调查。”
杜构踱了几步,心中已有想法,他说道:“无论是山匪贼人,还是杀手……他们都是为了杀人才来的临水县,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两个月之前来临水县的外来人,而他们动手四次,最后一次在三天前,就说明他们即便不是一直待在临水县,也肯定是在这两个月内频繁来往临水县。”
“故此,我们只需要安排足够的兵力,挨家挨户进行搜查,筛选出符合条件的人即可。”
林枫笑着颔首,杜构继承了杜如晦的许多优点,即便推理能力不够,可只要将具体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他就能迅速做出决断,所谓“杜断”,便是如此。
“那最后一种可能呢?”杜构满怀期待的看着林枫。
在林枫没有到来之前,他完全是一团乱麻,思绪混乱,不知该怎么做,只能每天重复毫无意义的巡逻守卫之事。
而现在,林枫刚来,就已经给了他两个调查的方向了。
这让他对林枫能够破案,越发充满信心。
“第三种……”
林枫伸出第三根手指,道:“留下图案,以及将尸首摆出固定样子的凶手……曾经受到过某种创伤,这种创伤可能是幼年经历的噩梦,或者较好的生活突遭大变,亦或者其他意外等。”
“这些事在他心里留下了巨大的心理创伤,改变了其正常的行为逻辑,使得他会在诸如杀人之后,做出在额头留下痕迹之类的行为,从而满足其心心理的某种诉求。”
杜构听的有些懵。
什么心理创伤,什么心理诉求?
这种后世的心理学专业术语,他闻所未闻。
不过杜构还是努力的去理解林枫的意思,他沉思了半天,说道:“林寺正的意思是,凶手会做出这种事,完全是他个人行为,与他过往的经历有关?”
林枫点头:“不错。”
杜构眉头皱了起来,前两种可能,林枫刚说出来,杜构就迅速给出了验证和查找的方法。
可这第三种可能被林枫给出后,杜构却犯了难。
他说道:“这没法调查啊。”
“我们不知道凶手的身份,怎么去调查他的过去?总不能对临水县的所有人的过去都调查吧?”
“不说能不能调查的出来,单单这个任务,就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能完成的。”
赵十五也是点头如啄米。
他也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谁知,林枫却笑着摇头:“不必这样去广撒网的调查,这不会有结果的,真凶不可能会如实告诉你们他的过去。”
杜构一怔:“不这样查,那怎么查?”
赵十五也十分不解。
便见林枫笑了笑,道:“过去要查,但不必对着所有人去查……你们只需要在我们确定嫌疑人后,再去查他的过去便可,这样就能与我的推理进行对照。”
赵十五都懵了:“义父,你这逻辑错了吧,我们不调查他的过去,怎么知道嫌疑人是谁?”
“为什么不能呢?”林枫反问。
“什么?”赵氏和杜构都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便听林枫缓缓道:“只需要去查以前发生的案子里,是否有类似的案子便可。”
“以前的案子?”两人一愣。
林枫缓缓道:“莱国公说,所有死者额头上的图案都一样,这就说明凶手绝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否则的话,不可能每个图案,都一模一样,不仅大小一样,甚至在额头的位置,都是眉心正中,完全对称……也就是说,他以前绝对做过同样的事,绝对在其他人的脑袋上多次刻出过这样的图案。”
“所以,你只需要发布协查函,请其他州县的官员调查过往卷宗,寻找是否有类似的案件便可以。”
“同时也可以向刑部请求协助,各地案子无论是否破解,最后都会送往刑部,刑部的速度要比偏远的州县更快。”
“而一旦发现有着相同图案的案子,我们就可以将其并案侦查,从而获得更多的线索,线索多了,嫌疑人自然会慢慢浮现,到时候你们再去调查他的过去,就能准确的揪出他了。”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怔怔的看着林枫,脸上难掩震撼之色。
他没想到,自己还在为发愁如何调查所有人的过往时,林枫竟然直接另辟蹊径,找出了一条更加畅通的路。
而这条路,绝对能通!
这让他内心不由连连感慨,只有和林枫一起查过案,才能明白神探二字意味着什么。
“当然。”
林枫继续道:“这种寻找之前案子的方法,不是专门为第三种可能使用的,是为所有可能使用的。”
“正如我刚刚所言,凶手能画出如此规整的图案,绝对在之前进行过多次练习,这绝不是一次两次能练出来的……所以,他肯定还做过其他的案子。”
这一次林枫所用的是“肯定”,而非“可能”!
心思敏锐的杜构,顿时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不由激动起来,恨不能手舞足蹈来表达内心的激动和振奋!
林枫的推测,他认真思考过,合情合理,合乎逻辑,完全经得起推敲!
也就是说,凶手绝对在以前,还做过一样的案子!
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仪式也好,是留下记号也好,是满足心理的某种欲求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前一定做过!
这就够了!
杜构只觉得原本蒙蔽自己双眼的浓雾,瞬间散开。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隐约能看到真相了。
而这一切,都是林枫带给他的!
林枫甚至还没有正式开始调查,就直接给了他能够直捣真相的方向,让他如何不振奋,又如何不敬佩。
他看向林枫,忍不住道:“林寺正,我给你写信向你请求,真的是我这些天内做过的最正确的事!”
林枫闻言,哈哈一笑:“莱国公毕竟不是我这种专门的刑狱之人,会忽视这些也正常。”
杜构重重点头,旋即转头看向护卫,道:“还不快去按林寺正所说的,向刑部和其他衙门送信?记住,以莱国公的名义,隐蔽去送信,只给县令或者刺史,让他们秘密调查,不要声张。”
若是以刺史的身份,其他州的刺史未必会积极配合,但以莱国公的名义,那就不同了。
护卫自然不敢忤逆,称是后便迅速离去。
杜构目送护卫离去,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转过头看向林枫,发自肺腑道:“林寺正,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天,内心压力有多大,这个案子太过诡异,凶手没有留下任何指向他的线索,我真的毫无头绪……我眼看往日热闹的漳河变得空无一条船,眼看百姓们天还未黑就不敢出门,眼看商贩叹气,眼看慈州生意凋敝,慈州的东西运不出去,外面的货物运不进来,整个慈州都要成为一潭死水了……我的心就无比焦虑。”
“可查案这种事,非是焦虑和辛苦努力就有用的,我是真的被逼到没办法了,这才唐突向你请求帮助。”
“现在,你一来,直接为我指明了方向,若能因此直接找出真凶,为临水县百姓祛除心中阴影,让漳河重归往日热闹,那你就是我乃至所有慈州百姓的恩人。”
“所以……”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向林枫深深作揖,道:“还请受我一拜,此拜非杜构拜林枫,而是慈州刺史为谢大理寺正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