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道接着对曹颉说:“还要记住汉灵帝。这个人,也是故事中的重要人物。当然喽,这个人物,你势必不会忘记的。”
陈鸿道说完,又对曹颉说:“我们继续说故事……”
汉灵帝听张大昆的禀报时,其实并没有把黄巾军当一回事:“嘁!朕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几个毛贼造反,值得这样惊慌?让大军前去扫平不就是了?再说,朕早已经知晓了。早有人来报过了。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甚至都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我看他张角能玩出什么花样出来。”
“张钧郎中说,贼势浩大,明年,他们就要起事了……”
刘宏坐直身子,懒洋洋地问道:
“张大人呢?”
“在殿外候着。一直在跪着,说一定要等到陛下来见他。”
刘宏一下子火了,他盯着张大昆说:
“张大昆,你给我听好了,你去给我答复那个张钧,我大汉是几个毛贼能够搅得动的?”
“是是是,我大汉国祚永固,几个毛贼算不了什么。可是,张郎中还说,这次不一样了,这次黄巾贼起事,有三十六方渠帅,三十六处同时起兵……”
“你给我滚!我说,你滚不滚。你信不信你再多讲我就杀了你!败兴!你去回张钧,让他滚蛋!”
刘宏呵欠连天地向里走去,将张大昆丢在了大殿之上。
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当什么事儿。这种破事儿也来烦我!哼!”
刘宏哪里不知道黄巾贼的事情呢?这事儿大了去了,瞒不住的。他张角就这点能耐,藏也藏不住,掖也掖不住。张让、赵忠,也就是他刘宏看作爸爸和妈妈的两位爷,早就回禀过了。这事儿,他们能扛起来。这事儿,有人替他扛着。他着的什么急呢?
再说,还有那么多刺史、太守什么的。他们干什么的?他们不能出兵吗?他们不能弹压吗?
我刘宏做什么?
我这个皇帝,只要玩玩就行,只要快快乐乐就行。拿这样的事来烦我,真是太不像话。
这时候的刘宏实在是太累了。他在女人的身上,耗去了太多的精气神。女人,差不多是把他掏空了。这个可怜的皇帝!色字头上一把刀。他终是没有能走出这个怪圈。
当然,要是放在以前,也就是他还是世袭解渎亭侯的时候,他可以胸怀天下,他也可以有所作为,以图报效伟大的汉朝。那时候,他这样,不但没有半点危险,还会被人们当作一个孺子可教的孩子。想要有半点贪逸玩乐之心,那里做父亲的也来讲了,做母亲的也来训了,师傅也不放过你了。哪里会有半点自由。
可现在,你却不能这样了。你如果这样,就非常危险了。你现在是皇帝了,你现在只能贪逸、玩乐、纵欲、狂欢。
只要你是在玩乐,在放纵,在花天酒地,你喊什么人,就立即会有人应承。你叫一声:“左右!”只要一叫,就会有人乖乖地前来,躬着腰,听你吩咐。
悲哀吧?现在的天下,只要一个皇帝,不需要一个叫刘宏的有志青年。
刘宏做什么呢?
刘宏什么都做不了。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做这些及时行乐的事儿吧!
可这个张钧,竟然如此不晓事理,一直跪在殿外,从昨天的戌时下三刻一直跪到了现在。要他皇帝视事。
这不还早吗?明年才起事,明年再视事也不迟啊!
曹颉见师傅平静地叙述着三国演义当中脱漏的部分,一点儿也没有要出事的样儿,心下倒是一松。他这时候倒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巧,不可能这一天他才又一次见到师傅时,师傅却要撒手人寰。不可能的,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的。
见曹颉走神了,师傅捅了捅他,说:“小颉子,走神了?听师傅继续说黄巾起事的事。”
曹颉连忙问:“师傅,您不会只让小颉子来听你讲三国故事的吧?您的身体?”
无碍无碍,师傅看见你来了,这病就好了一大半了。你还是耐心听我讲完故事。听好了,以后,你也要讲给别人听的。这故事,你记住了,很重要。
听说张钧还跪在门外,刘宏就知道,这个张钧,看来是想死谏了。于是便也来了气:
“他是想死谏!那就让他跪吧!我倒要看看他要跪到什么时候。我倒要看他需要禀报什么重要军情。哪会有什么军情?有什么军情这样重要,需要我皇帝亲自出面摆平?朝廷那么多军队,该冲锋就去冲锋,该打仗就去打仗吧!”
张大昆说:“是是是,皇上英明。不过,郎中张钧已经在西园门外跪了三个时辰了。再让他跪下去,话传出去,对皇上不利……”
刘宏心里一沉,片刻之后,刘宏说道:
“还是让他跪去!朕困了,朕要补觉!不得打扰!”
张大昆“喏”了一声,躬身退出了。
刘宏沉沉地睡去。鼾声几乎地动山摇。
外面,张钧还在跪着。
小黄门孟豪倒是看了有点于心不忍的样子,走到门外,对张钧说:“张郎中,你还是回吧,等天大亮了再来。你这样,身体怎么吃得消呢?”
“不行的,孟公公,外面都快翻了天了,我怎么能不禀告皇上呢?”
孟豪苦笑道:“你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再说,朝中那么多大官,也没有见个人来向皇上禀报,你还是快回吧!”
“不行,我不回!”张钧道。
那一天,直到巳时,刘宏才醒了,问左右道:“张钧何在?”
“禀陛下,还在门外跪着。”
“带进来吧!扫兴!”
刘宏一边穿上朝服,一边道:“让张钧进来跪着!”
“喏!”
孟豪将张钧带进了偏殿。
“皇上让你跪着!”孟豪说。
“臣明白!”张钧说。一边说,一边跪了下来。
好大一会儿,刘宏才进来了。
张钧见刘宏进来了,很艰难地爬起来行礼。但是,他显然已经没有力气了。他摇摇晃晃的,努力了好些次,差点儿跌倒。
“好了,不要站起来行礼了。你就一直跪着吧!”
张钧匍匐于地,口称:“臣下罪该万死,请皇上发落!”
刘宏走下御座,对着张钧狠狠地踢了一脚:“说吧,要奏何事!”
张钧拱手道:“请吾皇恕臣无罪,臣方敢直陈。”
说吧!
张钧道:“眼下黄巾贼氛正炽,陛下应该知道,如果张角在朝中没有内应,张角怎么会如此坐大!”
“胡说!”
张钧急忙躬身跪下,不敢看向刘宏。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倒是说说,谁是张角在朝中的内应?”
“请恕臣下死罪,臣方敢明言。”
“说!恕你无罪就是!”
张钧刚想开口,突然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当他看到站在一旁的孟豪与张大昆时,他便怎么也不肯说话了。他请求皇帝:
“请屏退左右,臣方敢上奏!”
刘宏点点头,转过脸对孟豪和张大昆说:“你们,给我退出去!”
孟豪与张大昆相互对视了一眼,脚下没有动。
“怎么?朕的话是放屁吗?”刘宏恶狠狠地问道。
“陛下,奴才不敢远离陛下。张公公与赵公公特地吩咐奴才,不得离开陛下一步,否则,奴才就是死罪。”
说完,张大昆与孟豪跪倒在尘埃。
刘宏长叹一声。他终于明白,他一直视作父亲与母亲的张让与赵忠,其实一直以来也都在监控着他……
张大昆与孟豪不肯离开刘宏半步,这样,张钧就不再开口讲什么。
刘宏再傻也能明白张钧究竟要讲什么。一直以来,他在内心隐隐犯疑的东西也就越来越清晰了。虽然,他一直认为这天下并不要一个叫刘宏的有志青年,只需要他这一个成天游手好闲、寻欢作乐的昏庸皇帝。可是,自己毕竟就是皇帝。大臣们到了关键时刻,是必须要有个皇帝站在身后的。这一点,刘宏懂。
可又怎么样呢?
这时,他忍不住地想起了质帝。这个聪慧伶俐却又非常可怜的孩子,有一次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朝着梁冀说:“这是专横跋扈的将军。”就这一句话,让质帝付出了死亡的代价。这孩子聪慧吗?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你怎么能当着梁冀的面讲这样的话呢?你看看,这梁冀岂是省油的灯?梁冀心狠手辣啊!他让质帝身边的侍从把毒酒加到汤面里,端给质帝喝了。质帝就这样被活活毒死在梁冀的面前。一个傀儡皇帝,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怎么斗得过权倾朝野而又阴险毒辣的梁冀呢?你看看这梁冀,内心不是一般的强大啊,他毒死质帝后,像啥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淡定地从皇族挑选出十五岁的少年刘志即帝位。这汉桓帝刘志一样是一个傀儡,与那个死去的质帝又有什么两样?朝政全部落在梁冀手中,梁冀俨然是有实无名的皇帝,他要什么就有什么,他想什么就会得到什么。他想杀谁就杀谁。
现在,这样的情形再度发生了。只不过,梁冀是灰飞烟灭了,换上了张让、赵忠。
刘宏长叹一声。
又能怎么样?
他这个皇帝,差不多是白捡的,也差不多就是这些人白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