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原野上,远近处都是阡陌交错的农田,栽种的小麦长势旺盛兴许秋季來临又会是一个好的丰收年景,不过似乎照顾这些金贵庄稼的农夫不约而同地偷起了懒,放眼望去,田垄间竟看不到半个劳作耕耘的身影。
真的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偷懒吗?当然不是,土地和粮食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就算是盛夏累得热得渴得浑身虚脱,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怨言,土地宛如他们亲生的儿女,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唯一保障,更何况,眼前的这片土地全都属于一位家财万贯的贵族,即使可怜的农夫们不愿去忍受盘剥怠工,那些手持皮鞭的凶狠家奴也会像驱赶牲口一样将他们赶上田垄。
既然如此,为什么正值农忙时节,这里却是一副举目无人的奇怪景象呢?因为乱。
几天前,从更南面,那些沿海的地方逃來了不少人,既有平民也有贵族,他们带來了令人震惊的消息,一群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來的乱军在赫腊科里亚登陆,他们占领了港口,抢掠物资财物,而后便大举从阿皮亚大道北上,沿途所经之地,勒索无度,稍有不顺,乱军就会立刻发起攻击,攻破城镇,杀戮反抗者、肆意抢劫,强奸妇女,简直就是一群无恶不作的强盗。
南方那些缺乏防御力量的自由市镇根本无力抵抗,于是那些官员和元老坐视不理,听之任之,结果是民怨四起,许多平民贵族都是担心受到波及,纷纷离家逃难。
当这些恐怖的流言被那些逃难者带來的时候,这里的人还只是将信将疑,然而很快,随着越來越多的逃难人群來到,流言终于显示出了它惊人的传染速度和危害,在那些逃难者声泪俱下、义愤填膺控诉下本地人终于惊慌了,他们开始对乱军的事信以为真,那些外省军团也自然而然坐实了乱军的恶名。
接下來的事情完全就可以猜到了,本地人惊惶之下,也纷纷收拾行装随着难民潮北上逃难,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大部分城镇里的居民还是抱着侥幸的态度,只是闭门关窗缩在家中,祈祷乱兵不要找自己麻烦罢了,反倒是不少家资丰厚的商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急匆匆地让家奴大车小车装着值钱的家当,陪同家眷坐上豪华舒适的马车丢下本地的庄园,逃向了罗马
。
也难怪,高高在上的贵族们丝毫不用担心财产生命受到威胁,可是他们这些富得流油却又沒有政治权力的商人,却恰恰是发生动乱的时候最容易让人心生觊觎的肥羊,财不露白,寄希望于那些乱兵面对真金白银而不动心,那简直愚蠢到连猪都不如,所以,商人们不得不逃跑,毕竟一辈子赚來的财富和家人的安全都是不允许他们有一丝的侥幸想法的。
而眼前这片土地,在被抛弃之前便是属于一个本地非常富有的海贸商人,他在这里拥有一座休闲度假的庄园,因而这里的土地主要是生产用于满足庄园主人日常享受所需的东西,并不外卖,也正因为如此当得知动乱的消息后,那个商人立刻毫不犹豫地锁了庄园,遣散了农夫,直接带着家人逃回罗马去了。
狡兔三窟的商人可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点灰尘地跑了,但是原本为庄园服务的奴隶还有农夫们却是无处可去,因为他们根本就沒有属于自己的家园,他们的命运就是寄人篱下,所以,他们仍然留在了这里至少这里还有房屋,那商人倒还算是有点良心,走的时候将仓库里的粮食都拿出來分给了他们,而且也沒有禁止他们继续住在庄园的房子里。
不过,迟來的麻烦还是找上了这些可怜的平民,事实上,早上的时候这里还是风平浪静,然而当每天专门派去卡普亚城打听消息的人中午神情惊恐地匆匆回來时,所有人知道,动乱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波及到了他们。
卡普亚城是一座历史悠久、地位显著的古城,在整个意大利亚本土南部,卡普亚无疑是最重要的城市,这里曾是伟大的布鲁图斯家族的发源地。虽然在那位年轻鲁莽的家族继承人因一时冲动而参与组织了谋杀凯撒的阴谋,最后不幸死于菲力比之战,随后布鲁图斯家族受到牵累几乎被愤怒的凯撒旧部诛灭了全族。
布鲁图斯家族虽然成了过眼云烟,但卡普亚城却依旧延续着它的荣光,数百年不衰,这里有宏伟的竞技场和整个帝国最多的角斗士训练营地,这里的奴隶贸易直到随着帝国军事上的挫败而逐渐丧失奴隶來源的今天,仍保持着惊人的规模。
这样的‘伟大’城市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它应有的特权,卡普亚拥有自治权,并且全城的税收只需要象征性地缴纳千分之一给罗马,除此之外,卡普亚也是整个意大利亚南部乃至所有帝国自由市中屈指可数的几个允许拥有城防军的城市
。
五千人的城防军,全部由骁勇善战的角斗士编练而成,归城市议会管辖,靠着这些悍不畏死、威名赫赫的莫奈辛角斗士,再加上高耸的方块石城墙和完善的城防设施,第一批登陆意大利本土的三个來自马其顿的外省军团理智地沒有试图挑衅这座如同坐卧在平原上的一头巨兽的城市,而只是派人进入城中,协商要求了一些看上去很合理的物资供应要求。
虽然有着卡普亚城墙和角斗士军团的保护,卡普亚的贵族们完全不必担心外面那些眼神充斥着贪婪和残暴的外省军队闯入城中造成破坏,但对付这样的情况,贵族总是有着一套独特的解决办法,所以卡普亚的贵族们以友好的姿态,慷慨地送给了那些乱军一笔可观的金币犒赏以及物资包括数百名妓女,以此希望能够尽快礼送这些举止粗俗的军队离开卡普亚。
然而那些卡普亚愚蠢的贵族并不知道,当这批东西送到外省军团的营地中去后,丝毫沒有让那些指挥官将贪婪转化为善意,反而是彻底看穿了贵族的软弱和愚蠢,不过,面对卡普亚坚固的城墙和强悍的角斗士,那些指挥官只能无奈放弃狠狠敲诈洗劫一番卡普亚城的打算转而将尚未得到满足的欲望发泄到了卡普亚城外的居民点。
于是,一股股分散的乱军以卡普亚城为中心,四处游走,碰到城镇村庄就以武力相威胁,抢夺财物、掳掠妇女,遇到敢于反抗的毫不留情地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地处死,鲜血和泪水淹沒了一个个居民点,衬托着那些乱军猖狂的笑容如此狰狞。
起初的时候,受到戕害的居民点内,愤怒的居民们自发前往卡普亚强烈要求市议会阻止这种伤天害理的野蛮行径,然而得到的却是冷漠至极的拒绝回复,而之后,这些控诉的人全都被乱军逮捕,押往军营中,就再也沒有见到他们出來,于是,城外的民众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那些贵族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平民们无力反抗,只能逃跑,一个个居民点人去屋空,这让后续打秋风的乱军暴跳如雷,这些丧心病狂的被欲望控制、已经堕落至无以复加地步的乱军竟派出骑兵,沿途抓捕逃走的居民,悍然直接以骑兵冲掠难民的队伍,顿时哀嚎四起,血流盈野。
如此恐怖的消息传回庄园,原本还抱着一丝重土难迁心理的雇农们立刻收拾仅有的一点东西,结伴离开庄园,准备同样向北逃难,无论如何他们相信,至少在罗马,他们还有活路。
可是?商人的庄园坐落在卡普亚城西南方向,所以如果他们想要去罗马,就必须在乱兵的眼皮底下绕上一段路,凶险可想而知
。
而事实上,就在他们离开庄园不久,这个问題就已经不用费神考虑了,因为被派到前边提前探路的几个年轻人就连滚带爬、神色惶恐地跑了回來,一边跑一边喊道:“骑兵,骑兵,好多骑兵,是那群乱兵,快躲起來!”
听到几个年轻人嘶吼的叫声,这支逃难的队伍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是面露异常恐惧的表情,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好在几个年岁大些的老人处变不惊,让大家躲入路边栽种的果树林里,避开这群骑兵以后再走。
所有人慌慌张张地躲进了路边的果树林里,幸好这果树林非常茂密深幽,区区近百个人躲进去,往地上一趴,随便捡点什么树枝树叶的一盖,从外面路上如果不注意去看,应该很难看出什么异常。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在屏住呼吸等待中的难民们听到了远处传來的密集马蹄声,下一刻,一队身着皮甲、腰佩短剑的轻骑兵就出现在了道路上。
所有人都紧张地和身旁的人紧紧靠在一起,攥紧的手心里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们的眼睛努力睁大着,透过层层的树干,注视着道路上飞驰而过的骑兵,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仿佛随时可能从胸腔内跳出來。
时间过得很慢,那些骑兵似乎无穷无尽,不过,难民们的运气似乎不错,骑兵沿着道路纵马飞驰,沒有丝毫停留,似乎并沒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马蹄声消失在道路尽头,果树林里的人们就像是虚脱了一般,瘫软在草地上,浑身无力,良久,逃过一劫的人们才勉强相互搀扶着站起來,走出树林,相视一眼都看到彼此苍白的脸色,不过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喜意。
“好了,我们得救了,不过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看方向那些骑兵恐怕是冲着庄园去的,如果他们发现庄园空无一人,也许会原路返回搜索,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时,一位容貌有些苍老,但身子骨显得很硬朗的老人站出來,大声朝周围的人说道。
听到老人的话,众人都是默默点头,迅速整理了一下随身物品便重新走入了树林,继续出发了,沿着大路已经不安全了,他们只能选择偏僻的小路,向罗马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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