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近卫军与数倍于己的外省军团血战正酣之极,远在罗马的巍峨皇宫内,同样有两个人在伫立在宏伟的大殿台阶上,遥望着塔纳瓦低地的方向,目光幽邃。
“卡西乌斯,你说,近卫军真的能凭区区几千人的微薄之力就挡住正从各地源源不断赶来的外省大军吗?”
修长纤瘦的身影裹在一件紫色的华丽长裙内,玫瑰红色的天鹅羽披风的下缘在风中不时轻轻飘曳。
“我不知道。”
在皇后贾斯汀娜动人之极的翩翩身影侧后,卡西乌斯恭敬地低着头嗓音略显嘶哑地回道,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距离君临天下也不过半步之遥的女人,他无法再以西拉塔家族族长的身份坚持最后一丝的倨傲和矜持,他只能和所有人一样,满怀畏惧地选择臣服。
“那就拭目以待吧!”听了卡西乌斯明显刻意含糊的回答,贾斯汀娜的语气中并没有丝毫的怒气,因为她同样感到迷茫和困惑,特别是在她朝象征至尊的位置渐行渐近的时候。
恐惧和犹疑都必须抛之脑后,除了孤注一掷,她和小弗拉维斯乃至整个罗马的大贵族都已经没有了退路,一旦没有笑到最后,即便是仁慈之命享誉帝国的格拉蒂安,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全部处死,这是豪赌应有的代价,谁也无法怨恨!
“也许当初我们应该除掉那个年轻人。”转过身的贾斯汀娜凤眸落在神情微微有异的卡西乌斯脸上,忽然幽幽叹道。“他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据密探传回的消息,格拉蒂安能够得到那几个鹰旗军团的全力支持,似乎也是由于那个人的帮助。”
“其势已成,尾大难掉。”
沉默半晌,卡西乌斯给出了一个令外人听到足以诧异的评价。
“派去不列颠的人传回消息,他们在那里寸步难行,所有人无论军队、官员亦或是贵族、平民,全都对那个人抱着极大的期望,甘愿效忠于他。我们的人无计可施,不过却亲眼目睹了不列颠的震惊变化和日益强大!”卡西乌斯继续说道。
“不列颠太远了~~~”贾斯汀娜扫了一眼卡西乌斯,继而面色淡然地径直掠过后者身旁,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我要的只是罗马!如果那个人只是想要不列颠的话,给他又何妨!”
“什么?!”骤然闻听此言,正亦步亦趋跟上来的卡西乌斯立刻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脚步僵在了原地,抬起头,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咯咯~~~”然而,一阵似乎充满了讽刺和鄙夷的轻笑声从前方传来,贾斯汀娜的声音显得那样飘渺。“你以为那个人看上的只是区区不列颠吗?你我,格拉蒂安,甚至逝去的陛下,都太小觑那个年轻人了!他的胸膛里蛰伏着一颗渴望直冲九霄的雄心,那样炽烈、执着和强大,我可以感受到!”
空旷的大殿内,贾斯汀娜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剩下卡西乌斯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眼中一抹决绝与挣扎之色流转不定。
……
“雄鹰!!!飞翔!”
“轰隆隆~~~~”
就在卡西乌斯的内心无法平静的时刻,塔纳瓦低地内,一场血战正在倏然响起的铁蹄践踏、万马奔腾的雄壮战歌中,走向湮灭的华丽落幕。
按照奥卡、奥利安的命令,一直隐藏在战场远处,犹如翱翔天际的雄鹰般,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近卫军骑兵终于开始了最终决定胜负的冲锋!
深陷重围、死战求生的近卫军步兵以不可动摇的钢铁意志,以车悬战法将四面围攻的外省军团牢牢黏住,并且通过不断地精锐突阵来击杀敌军中敢战之士,以此削弱敌军斗志!
成片成片的勇士血溅尘埃,一面面旗帜凄凉倒下,终于,那些内心充斥着暴戾和凶残的外省军团被震撼了,被杀怕了,无论他们发动多少次猛烈的进攻,在那堵肩相依、盾相连的铁血盾阵前,都是饮恨伏尸的结果!而与此同时,那些如铁人般不知疲倦的近卫军居然一次次组织起更犀利的刀锋,四下冲突,斩将夺旗,所过之处,血肉飘洒杀气沸腾!
战旗上早已被血迹溅得一片污秽,一个个同袍惨烈战死,然而剩下的近卫军却更加坚韧不屈,就像是一股无形凝聚的军魂将所有人都连成了一体,死亡不过是短暂的悲痛,胜利和生存才是永恒的归宿!
在这样的军队面前,兵力上的对比不过是浮云,因为血战持续得越久,近卫军散发的熊熊战意就如低地中升起的一轮骄阳,释放出刺目的光芒,而在骄阳的四周,那些外省乌合之军的斗志就如同丝丝孱弱的黑雾,转瞬消散无踪!
而当一丝不稳的迹象在敌军阵列中始现,惊怒交加的敌军指挥官不得不咆哮着喝令身边的亲卫队加入战场,不惜代价也要稳定战局的时候,悄然捕捉着战场动向的锐利鹰眼中立刻闪耀出看到猎物时才有的激奋之色。
“骑士团,冲锋!”
当平地里,一声惊雷般的怒吼响彻天际时,混战中的双方奇迹似的齐齐停下了手头的战斗,目光瞬间就锁定了远处地面上倏然弹出的一道黑线。
滚滚尘埃、铁蹄轰鸣,只有几百骑兵,却仿佛千军万马带着撕裂天地的毁灭气息,狂卷而来!
战局至此,已是毋庸再述。
心胆皆裂的敌军起初还在脸色剧变的军官撕心裂肺地吼叫中勉强组成了一道准备阻击骑兵的防线,然而,当骑士团冲到近前,那闪烁着熠熠光晕的板甲、颀长锋锐的骑枪、狰狞可怖的牛角盔、猩红色的披风一一清晰呈现在那些外省军团的面前时,顷刻间,那些握着盾牌的士兵就崩溃地哇哇大叫着,四散转身而逃,任凭军官和督战队舞剑砍杀,也是丝毫止不住整个大军的流散,于是,当那些军官和督战队脸色煞白地看到轰隆的铁骑径直朝自己冲来时,他们也卸下负重开始逃跑了……
鏖战也许会持续一天,然而胜负,却只是转眼之间。
从骑士团发起冲锋,仅仅半个小时后,塔纳瓦低地内的战场上已是偃旗息鼓、兵戈归鞘,堆积如山的尸体中间,除了零零散散残存了几分体力打扫战场的士兵,幸存的千余近卫军已经全部退到尸山血海边缘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了。
嗒嗒~~嗒嗒~~
奥利安拖着疲乏的身躯在躺倒的同袍中间小心地挪动着脚步,小心翼翼地避免吵醒那些累得直接倒地就睡着的士兵,走着走着,奥利安忽然皱了皱眉,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战靴。
“该死的。”看着那皮质的凉鞋已经被厚厚的血污变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直到现在还有滑腻的污血滴滴答答地从脚掌和鞋底的缝隙间流淌出,终于弄清了走起路来步伐沉重难受的原因,奥利安不禁皱了皱眉,顿时极度恶心地将注意力转移开来。
在横七竖八躺倒的士兵中间七绕八绕,终于奥利安来到想要找的人面前,奥卡此刻和普通士兵别无两样,毫不顾及形象地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浑身干涸的血迹都没有洗掉,紧闭着双眼,只有胸膛处微微起伏。
“奥卡!”奥利安蹲下身,轻轻唤道。
下一秒,奥卡就睁开了眼,锐利依旧的眼神中竟看不到丝毫的疲惫神色,仿佛刚刚结束的鏖战只是虚幻一般。
“骑士团去追败军还没回来?”奥卡坐起身,随手抹去脸上的血污问道。
“嗯,那些败军已经丧胆,无需担心,我下令尽力追杀,反正骑士团参战不久,有足够的体力,彻底消灭那些逃跑的敌军最好。”奥利安说着,也是一屁股重重坐在地上,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厚重的铠甲和浑身滑腻已经折磨得他快发疯了。
“追就追吧,那些残兵败将对我们已经没有威胁了,放掉几个说不定对我们还有利。”奥卡的语气显得很随意,仿佛艰苦一战击败对手的成就感已经消褪。咚的一声,奥卡将胸甲卸了下来,然后朝奥利安问道:“我现在唯一关心的是,下一波外省军团什么时候登陆意大利亚本土?”
“北非的军团应该是第二波抵达,不过相比于这次的希腊马其顿行省的军团,那些北非来的才是真正的废物,不堪一击。”奥利安听到奥卡的担忧,却是面色不屑地接口道。
奥卡闻言,一怔,继而失笑。也难怪他们对北非的军团如此不放在眼里,实在是北非历来都是帝国最差的兵源征召地,无他,北非各行省的优渥物质条件和天然气候环境,导致那里的人往往性格惫懒精神不振,完全不适合铁血的军营生活,即使严格训练也是远远逊于其他行省的士兵,就好比一战、二战时的意大利人,完全就是个打酱油的国家,意大利军队也成为‘酱油兵’的代名词。
“既然暂时不用担心连番大战了,那我们就集中精力去设法揭穿皇后的阴谋吧。不过,现在我得歇歇!”说罢,奥卡直接往地上一趟闭上了眼睛,不再理睬奥利安。
看到奥卡的举动,奥利安不由郁闷地站起身,拖着受了伤的脚准备去安排战后事宜,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奥卡的嘱咐。
“记得叫人把我抬回去,懒得走了。”
奥利安的背影猛地一个趔趄,险些重心不稳,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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