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莱比锡,
“安奎拉,我的战友!”
“奥卡,活着见到你真不错!”
奥卡和安奎拉一边大声放肆地笑着一边给了彼此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而在他们两旁那些随从的将领们也是纷纷上前用无声的拥抱来表达内心的激动,来共同庆贺这个来之不易的会师。
距匈奴铁骑和哥特人联军全面侵入边境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天的时间,看似短暂实则漫长,这是让每一个奋战在前线的边关将士们都备受煎熬、筋疲力尽的九天,面对着十倍于己的庞大敌军,孤立无援的安奎拉防区就像是汹涌大潮来袭中无助浮沉的扁舟,随时可能倾覆于翻卷不定的恐怖洪流中。
但他们用不屈的意志和坚强的脊梁撑住了天!当收到匈奴人征召了大军源源不断汇入哥特人前线营地的消息,安奎拉立刻敏锐地判断出匈奴人要亲自动手了,而一旦这些不再满足于仆从军缓慢进展的匈奴人加入,毫无疑问将意味着一场北疆与匈奴之间的全面战争已经无可避免,这将是对新生的奎里纳斯王朝的致命考验!也许唯一值得幸运的就是,安奎拉花费重金招募的那些悍不畏死的密谈带回的情报上明确说明了此次战争,匈奴人还并没有全民动员,所以,在匈奴大单于没有心血来潮之前,北疆面对的只是匈奴的左贤王部。
这个消息曾一度让安奎拉暗暗松了口气,至少让他有了点坚持下去的信心,否则如果真的是直接面对全民动员的匈奴,几十万铁骑席卷而来,安奎拉恐怕除了慨然赴死之外毫无办法了。不过,很快当搜集到更多资料和情报准备制定一项防御计划的安奎拉又不禁为自己的高兴早了点而默哀了,因为单单从手头的汇总情报上看,光是一个匈奴左贤王部,也同样远非他所能独立应对!
当面的匈奴哥特联军的最高指挥官,匈奴左贤王休屠号称匈奴人的战胜,以擅长骑兵长距离突袭、大范围机动和骑兵作战而凶名赫赫为匈奴周边各族所深深忌惮!其麾下有铁骑三万,控弦骑兵(弓骑)五万,这些只是仿照罗马、波斯等大国建立起来的常备军,而如果战事不顺,在整个左贤王部实行全面征召的话,还可以一夜之间再得十万骑步大军,虽然比不了常备军精锐,但尚武好战的匈奴人天生就是战士,他们骑得烈马、拉得硬弓,绝对稳压同等数量的罗马临时征召军一头!
这样的战争潜力和军队规模,完全不是处于一穷二白阶段的防区所能单独硬扛的,没有任何犹豫,安奎拉越权给自己辖区内的民政官下了死命令,让他立刻组织民众撤退到大后方,因为安奎拉很清醒战事一起,他根本没有余力与顾及这些无辜的民众,如果不提前让他们离开,到时候匈奴人只需分遣骑兵四出,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移民村庄顷刻间就会遭遇最残酷的命运。
只要民众安然撤离,安奎拉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指挥集中起来的野战军和戍备军,和敌军进行周旋,拖延时间,好在辖区内地广人稀移民村落不多,在军队的紧急协助下,就在敌军前锋越过边境的当天所有民众都顺利撤入了后方。
接下来就是充斥血与火的九天!安奎拉调回了边境线上的巴鲁斯所部还有其余精锐,但是,在凯尔采之后,矗立在边防第一线的那些堡垒却不能再放弃了,这即意味着必须有人留下来,抱着必死之心挫动敌军的前进势头,让匈奴人不敢轻装急进大胆深入,可是,让一个指挥官做出让自己的士兵去送死的命令,这其中的艰难和痛苦谁也无法体会!
将领们看着安奎拉双眼血红地死死盯着那些堡垒,却迟迟无法决定断后的名单,所有人都沉默,没有人愿意送死,可是军人的使命就是国家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挺身而出,无怨无悔,所以,当巴鲁斯和另外十几名军官默默地越众而出的时候,安奎拉的脸上只剩下一个凄然的微笑,是的,是微笑,他希望留给这些英勇的将士一个微笑,哪怕是带着血的笑容。
“安奎拉,记得帮我养大我的那几个崽子,等他们长大了,告诉他们,他们的父亲是一位罗马的将军!”
这就是巴鲁斯临别时的留言,其余将领也都留下了最后的话语或是书信,一样的简短,一样的悲壮。
巴鲁斯他们义无反顾地催马向东,而安奎拉则带领着集中起来的精锐大军调转向西,构筑纵深防御,他们再也无缘相见,两天后,刚刚退到波兹南的安奎拉收到了消息,边防堡垒全部陷落,但匈奴人没有抓到哪怕一个俘虏!
安奎拉和所有剩余的将领们默默地遥望着东面,为了那些先一步升至天国的袍泽们祷告,同时也是为了自己,因为最勇敢者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该轮到他们了。
集中了全部兵力的安奎拉也只有不到三万的兵力,所以他不能将这些宝贵的兵力浪费在第一波硬碰硬的一次性战斗中,他所要做的就是忍受内心的煎熬,不断分出兵力建立一层层如蛛丝般的防线去迟滞敌军的速度,这么说也许有些复杂,那么直接一点,安奎拉要做的其实就是亲手送一批批将士去送死,直到他自己!
虽然安奎拉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当望不到边际的敌军铺天盖地地涌到第二道防线城下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绝望,即使有坚固的城墙还有并肩而立的袍泽,也无法消除这种内心深处的恐惧,任何人都会有恐惧,因为恐惧是人性的一部分,区别只是当面对无法抗拒的恐惧时,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安奎拉和所有将士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就是死战!在安奎拉亲自砍下前来试图劝降的哥特人信使后,联军也很干脆地放弃了想法直接挥兵攻城!
第二道防御虽然是临时构建,但利用的都是现成的要塞,由北向南依次连接的7座坚城,形成一个内凹的弧形防御带,安奎拉将剩余的兵力毫无保留地全部分配在了这里,因为这已经是他辖区的最后据点再退就要退到正全面开发的北疆腹心之地了,虽然就眼前的形势看战火波及大后方已是无可避免,但安奎拉下定决心,至少要让匈奴人继续深入前认清楚,每往前进一步都要有流血的觉悟!
攻防战整整进行了六天,匈奴人不眠不休地攻了六天,罗马军团就陪着他们不眠不休地守了六天,六天的绝地死战,缺乏大型攻城器械的匈奴人将人海战术和蚁附攻城的宏大和惨烈演绎成了一场活生生的史诗,每天,当阳光斜照城墙,苍凉的号角声连绵不绝,一个个巨大的联军方阵披着晨曦,碾压而来。战鼓隆隆、喊杀终日,一**敌军涌上城楼,一具具尸体血洒半空,没有怜悯没有退路,只有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城下的尸体堆得越来越高,以至于后面的战斗,敌军几乎可以直接踩着尸堆直接攻上城墙,暗红色的血从一具具尸体身下流出,蜿蜒流淌,仿佛蛛网状的血色脉络遍布大地,令人如见炼狱。
三天后,防御线终于还是在匈奴人的猛攻下出现了裂口,南部的两座堡垒不幸陷落,守军全军覆没。收到消息的安奎拉面色不改,不仅没有为防御线的崩溃和随时可能包抄而来的敌军而退缩,相反当天深夜,安奎拉亲自率领城内唯一的骑兵悍然出城,出人意料地对敌军发起逆袭!一夜酣战,安奎拉率部杀伤无数、烧毁匈奴人的大量辎重后大胜而归,尽管安奎拉的大胆行动和罗马军队表现出的勇猛无畏让当面的匈奴人为之胆寒,然而,于整个战局而言,一次小胜终究还是无法扭转什么。
翌日,安奎拉就脸色铁青地收到了更糟糕的消息,北部三城也都流尽了最后的热血,全部陷落,而更糟糕的消息是匈奴人抽调了一支精骑从北面迂回,准备断掉居中的波兹南守军的退路。
终于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安奎拉知道该做出抉择了。当天夜里安奎拉率领残部,和自愿留下的三百勇士挥泪告别,趁着夜色的掩护向西突围。
尽管突围已经足够及时,但安奎拉显然还是小觑了匈奴人的骑兵机动力,突围途中,安奎拉还是遭遇了匈奴人的骑兵,血战了几个小时才侥幸摆脱了敌军的追击,但为此又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
接下来的几天里,安奎拉率领残部晓行夜伏,小心避开匈奴侦骑的耳目,最终抵达了莱比锡,而此时,三万军队已经只剩下轻重伤算在一起不足三千人!
奥卡松开手臂,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眼前的安奎拉,看着他眼神中的坚定和疲惫,看着他眼神中的斗志和哀伤,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有什么话可以表达出他对安奎拉,对身边这些征尘满面、浑身浴血的将领们还有那些已经为国捐躯的将士们的心情。
他们是真正的国之利刃!是真正的钢铁长城!
“好好休息吧!伙计!接下来的战斗,交给我!”奥卡的眼神绽放出奇异的光彩,语气透出十足的自信,他有资格自信,因为他带来了整个北境集团军、还有随他征战罗马的军团,而在他的身后,还有无数的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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